第五十八章 毒后的自我修养（30）

　　当晚，刺史特意安排了宴会，犒劳前来边疆的一众将士，当然，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孙文靖。

　　苏泠作为女眷，则被刺史的女眷团团围住，各种恭维话听了不少。

　　宴会开始时，苏泠坐在孙文靖身侧，秦秩坐在苏泠的下手，刺史坐在孙文靖的下手。

　　“陛下不辞辛劳前来边疆，我等将士无比感动，”刺史洋洋洒洒说了一堆话，恨不得洒泪当场，对孙文靖一派恭敬。

　　孙文靖听的心神舒畅，对着刺史也夸奖几句，“卿在边疆，爱民如子，守卫一方百姓，朕远在京城也有所耳闻。”

　　苏泠听着这番商业互吹，心里倒是有些好笑，孙文靖在京城的时候，哪里会在意一个不起眼的边疆刺史。

　　孙文靖身前的两个太监上前一步，一一检查孙文靖面前的餐具以及各种食物，对视一眼确认后，对着孙文靖点点头，退后一步隐于众人之中。

　　刺史举杯向孙文靖表示恭贺，孙文靖也举杯，倒也算是君臣相得。

　　刺史夫人打了个手势，早就排练好的歌舞开场。不同于京城的含蓄婉约，边疆女子要大方许多，服饰也更加夸张。

　　为首的女子不停旋转跳跃，手捧莲花，眼里流露出的火辣魅惑彻底吸引了孙文靖的眼神，就连一同跟来的将士也开始有人吸气。

　　“壮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秦秩忽然间开口，对刺史质问道，“刺史大人觉得，这诗如何？”

　　“大皇子深受太傅教导，我等大老粗文墨不通，也不敢妄自点评，”刺史避过秦秩的讥讽，只是淡淡道，“我等得知陛下前来，极为惶恐，害怕有所怠慢京城的贵客，这才匆忙排练了歌舞，怕是也难以入了陛下的眼。”

　　“爱卿有心了。”孙文靖听到这里，对刺史更加青眼有加。

　　孙文靖转头呵斥秦秩，“刺史整日忙碌，如今为我等安排歌舞更是操劳许久，你平日里闲坐无事，如今倒打一耙，可是对得住刺史的一片丹心？若是不入你的眼，你就滚下去。”

　　孙文靖一点也没有把秦秩放在欣赏，他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美人，未来大战的功绩，而刺史，也是其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苏泠依旧端坐在最上首，嘴角上扬的弧度微微下降，她常年处理后宫事务，自然可以看出来，面前这女子至少是训练了十年的歌舞才能有如今妙曼的舞姿。

　　秦秩蹭地起身，“难道皇后也这样认为？”

　　“那是你的嫡母！”孙文靖摔了杯子，目光越发阴沉，认为秦秩就是故意冲着自己来。

　　被直接点名，苏泠也不好继续装哑巴，干脆优雅起身，“陛下，我身体不适，先行离去，大皇子不妨陪我出去走一走。”

　　“你去吧。”孙文靖的脸色微微缓和，只要赶紧把秦秩给带走，让他眼前安静一下就好。

　　秦秩跟在苏泠身侧，两人从侧门先行离场。

　　-

　　苏泠离开前看了一眼，舞蹈和音乐仍在继续，只是越发慷慨激昂，为首的美人举止越发魅惑，离孙文靖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外围走廊处，秦秩忽然间拉住了苏泠，想要加快脚步，苏泠按住了秦秩的手，让他停了下来。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秦秩面色沉凝。

　　这里离举办宴会的大厅实在是太近了，只有不到五十米的距离。

　　“那你先走。”苏泠爽快同意，“我需要第一手消息，等结果确定了，我来通知你。”

　　跟随在苏泠身侧的都是苏国公亲自调教出来的侍卫，一个两个虽然沉默，但以一打十都不是问题，哪怕他们对苏泠的行为有些疑惑，也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守在原地。

　　“那我陪你，”秦秩迅速改口，在接到苏泠的目光后又解释说，“我留下效果更好。”

　　大厅内，喊杀声骤起，偶尔还有尖叫声，空气中的血腥味开始蔓延。

　　“快随我去寻陛下，”苏泠挣开了秦秩的手，带着一众护卫跑向大厅，秦秩迅速跟上。

　　大厅内已经乱成一团，孙文靖一开始所在的位置人数最多，苏泠一挥手，周围的人迅速跑过去救援。

　　“苏，苏泠……”孙文靖已经有些气若游丝，看见苏泠后眼睛猛然一亮，让众人放开一条通道，将苏泠放了进来。

　　此刻的孙文靖腰腹处还插着一把匕首，裤子上早已沾满了血迹，舞女和刺史的尸体躺在不远处。

　　微微皱眉，秦秩抢先跑进去，扶着孙文靖，右手却摸到了孙文靖身上的匕首，微微一转，匕首顿时扩大了伤口面积。

　　孙文靖的身子猛地一抖，更多的鲜血从匕首凹槽处流了出来，苏泠的衣裙有些不方便，这时候也走了进来。

　　“秩，秩……”孙文靖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用力抓住苏泠的手，将自己的私印递给苏泠，口中却说着秦秩的名字，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陛下放心，我以后定当不负您所托，好好抚育大皇子，将他视如己出。”苏泠一脸伤心难过，似乎极为担忧孙文靖的安危，默默垂下了几滴眼泪。

　　秦秩的手紧紧扶住了孙文靖，扣住了他的穴位，让他尽快丧失自己的全部力气。

　　孙文靖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的嗓子发出呵哧的声音，想要辩解，不是，他是想要苏泠杀了秦秩。

　　可对上苏泠没有丝毫难过的双眼，孙文靖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忽然间想通了。

　　——他们是一伙的。

　　太迟了。苏泠接过孙文靖递上来的丝印，有了这个印记，再加上众人当场见证了孙文靖将权力交接给她的场景，她已经足以立于不败之地。

　　“陛下。”有人注意到，孙文靖的眼睛合上，呼吸已经停止了，顿时有人嚎啕大哭。

　　守在外围的那些守卫终于姗姗来迟，但是主谋已死，孙文靖也没救了，他们只能看下苏泠，等待着苏泠给他们下达命令，以求迅速将功赎罪。

　　“该死，我们一路走来，周围有人在放火，他们故意要拦住我们。”

　　“陛下呢？陛下怎么样？”

　　“到底是谁下的手，查出来统统诛灭九族。”

　　周围还存在着些许砍杀声，重要的文臣武将已经围了过来，一个两个脸色发青，小腿都在颤抖。

　　“陛下新丧，我等当遵循陛下旨意，”苏泠一脸悲痛，“我一妇道人家，不懂这些军事，一切交由大皇子，望尔等彻查陛下死因。”

　　秦秩沉声道，“必不负母后和父皇所托。”

　　在场中，有将军对秦秩表示怀疑，“皇后娘娘，您是陛下的皇后，但大皇子一贯为陛下所不喜，或许陛下另有主张。”

　　“大皇子为陛下唯一亲子，岂会不喜？尔等莫不是有反心，想要自行篡位夺权？”苏泠的目光极为凌厉，扫视在场诸人，“我深受陛下大恩，与陛下夫妻与共三年，自当维护陛下的旨意。”

　　所有的将士没了声音，祝将军首先下拜，“我等谨遵皇后旨意。”

　　众人恍然，纷纷朝着苏泠下拜。

　　秦秩退后一步，向众人道，“现在，所有人马原地停止走动，在场诸位分成三队，一队人马守护皇后娘娘，一队人马随我清剿剩余的贼寇，另一队人马迅速开展调查。”

　　所有人陆陆续续行动起来，人员开始分散。

　　苏泠原地待命，她身边的保护人手最多，如今又算是新寡，也没有谁不长眼的敢上前凑趣，只是守着她。

　　苏泠的手心微微出汗，虽然她已经抹掉了许多痕迹，但她也不敢保证没有丝毫缺漏，所以她的人手也派了出去，现在一直坐在那儿等秦秩的消息。

　　秦秩又和她促下又见了一面，当着众人的面，他稍微安慰了苏泠几句，又匆匆跑过去捉人。

　　用了三个时辰左右的时间，秦秩清剿完了外面所有的可疑人物，又赶紧整理出一间干净整洁的厢房用于停放孙文靖的遗体，让苏泠先去休息。

　　这次前来边疆随军的文臣武将不少，毕竟孙文靖非说要来，这些文臣武将也只能跟随着过来，再就是不少年轻人想要在此搏一搏出头的机会。

　　这么多人，虽然不缺主事的人，但各种消息驳杂，要不是有苏泠强行压着，这些人怕是要翻天。

　　当晚，秦秩派人向边关苏国公通知了这个消息，又顺着痕迹一路探查，总算是找到了罪魁祸首。

　　这次是西凉的三皇子怀恨在心。这场战斗对大夏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负担，毕竟时间范围太广，所需耗费的钱粮太多，但对于西凉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好歹夏朝最近还没有经历过干旱，今年也算是一个丰收年，西凉处已经遍地凄凉，不少人家卖儿卖女，就是想换得一口活命的粮食。

　　这位三皇子几乎已经预见了未来的失败，又想起了打完仗和谈时夏朝有派遣公主和亲的传统，他不希望自己的亲哥哥太子再多一个来自妻族的助力。

　　另外，这位三皇子还想再建奇功，这才亲自伪装，潜伏进了这座城池，又引出来了刺史这位西凉的暗棋，这才成功行刺。

　　当然，西凉三皇子是想迅速跑远，结果还没出城门就被秦秩给逮住了，两方人马在打斗时均有损伤，三皇子误中流矢，当场不治身亡。

　　主谋死了，一个相关人手统统被下狱，等待之后的调查。

　　虽然孙文靖中途遇刺身亡，但是皇家的脸面极为重要，苏泠和秦秩作为皇家的代表，选择了继续亲征。

　　秦秩亲自选择上前线，苏泠将自身最精锐的一队人马全部交给了他，自己则退居到了大后方，带着一堆文臣武将稳定粮草运输以及后勤工作。

　　已经死了一个皇帝，没有人想再死一个皇后，毫不夸张的讲，苏泠的周围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护。

　　有着上一次的摄政临朝经验，苏泠和这些文臣们相处还算愉快，再加上如今还是打仗期间，倒也没有谁想刻意向苏泠示威。

　　虽然孙文靖的死亡信息无比打击了士兵的信心，但好歹秦秩这个大皇子表现出色，再加上苏国公在前线苦苦支撑，这些士兵反倒被激起了仇恨，一时之间表现极为卓越。

　　哀兵必胜，苏泠在前线待了不到两个月，所有的西凉军队就已被他们全部打退，西凉的三十万大军只剩下五六万残兵。

　　这次和谈倒是不需要再从京城调人了，大批的朝臣已经被孙文靖带了过来，倒是一个两个前来询问苏泠的意见。

　　“皇后娘娘，西凉使者遣人，想要求娶我朝丹阳公主，愿以未来皇后之礼相待。”负责和谈的朝臣一脸为难。

　　很明显，这是看夏朝势大，又加重了一分筹码。

　　“不可，西凉人行刺陛下，丹阳公主身为陛下长女，岂可嫁给杀父仇人？”苏泠义正言辞直接拒绝。

　　朝臣并不意外苏泠的决定，早在一开始，他们就发现，这位皇后对和亲极为不满，何况丹阳公主也需为父守孝，这时间也确实不适合谈婚事。

　　除了此事，就是一如既往的西凉奉上礼物，夏朝这边撤兵的诸事。朝臣们也算有经验，按照往例，在其中又加了不少东西，倒是狠狠剥削了西凉一笔。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孙文靖的遗体已在西凉边疆处已经停灵了七七四十九天，必须回京安葬，立新帝的事情也迫在眉睫。

　　苏泠在这个时间，光明正大接见了顺王一次。

　　“参见皇后娘娘。”顺王恭敬行礼，和苏泠保持三步远的距离。不算太亲近，也不算太冷淡。

　　苏泠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不必多礼，顺王自行安坐便可。”

　　“谢皇后娘娘恩典。”顺王极少开口。早在得知他这位皇兄荒诞行事的时候，他就预感会出事，而秦秩和苏泠间奇怪的气氛更是让他胆战心惊。

　　现在，哪怕有朝臣前来找他，想要跟他联络感情，推他上位，顺王也都推拒了，平日只是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从不见客。

　　“先皇所留下的子嗣不多，如今陛下英年早逝，宗室中又没有什么德高望重的长辈，所以我想拜托你出仕，扶助我等参与朝政。”苏泠幽幽叹气。

　　顺王沉吟，细细思量后委婉拒绝，“我平日缺漏甚多，恐怕于朝政上无能为力，但我愿表明自身立场，其他诸事皆看娘娘您的旨意。”

　　又经过了漫长的商谈，顺王与苏泠总算达成一致，顺王代表宗室支持她的旨意，他自己只想要个清净，麻烦苏泠高抬贵手。

　　苏泠虽然有些惋惜，但还是看在苏湘的份上，没拖人下水。

　　另一边，有朝臣迅速去找秦秩，“大皇子，皇后今日接见了顺王，不知您可有什么章程？”

　　虽说现在苏泠似乎还记念着孙文靖的情谊，想要支持秦秩上位，但苏湘是她的庶妹，还是顺王的王妃，谁知道苏泠有没有一点别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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