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家事国事
宁昭出京也有一段时日了,不知差事办得如何。
只是这种事情是不会在信中说的,信里大概也就是问问家中情况之类的事情。
开了信一瞧,果然顾清若猜的一点没错,宁昭问的是胞弟的事情。
顾清若一直派人留意着,自然不会让宁昭失望。不过她没法起身,只能让瑶红和璧青帮她架一张小桌,再替她把纸笔拿来。
“姑娘,你若是想好了,便让璧青给宫里传个信吧。”瑶红知道自家姑娘是个聪明人,该做什么事情心中有数,只是长久的冷静智睿,偶尔糊涂一回,倒是难得。
只是别伤了情分便好。
顾清若不自觉地摩挲着床褥,半晌摇摇头:“再说吧。”
如今她的情绪,不适合再与叶瑾煜见面,否则她定然是忍不住要提清河军之事。
“姑娘,三姑娘已经送回去了。”璧青送了顾清莀回房,道:“半路上遇到了夫人,知道三姑娘回府,脸色便不太好,领着三姑娘回了房,便让我都回来了。”
这肯定是要被训的。
镇国公夫人不便回娘家长住,便时不时让顾清莀回去住上一段时日,权当尽孝。顾清芷可好,不声不响就跑了回来,尤其又在这种时候。镇国公夫人不生气才奇怪。
“对了,姑娘,门房说有封信是给您的。”璧青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封信,交给顾清若。
顾清若接过来,一看字迹便十分开心:“是昭昭寄来的。”
“对了,姑娘,皇上生好大的气,您确定不哄哄么?”瑶红收了药膏,关切地问道。
顾清若摇头:“又不是第一回了,再说,我自认为无错,为何要低头求和。”
“姑娘……”瑶红有时候真不知道她家姑娘是真聪明还是假糊涂,便顺着顾清若的话说:“是,确实不是第一回了,可这回不一样。从前你们赌气,不过是拌嘴撒气,如今可是朝政。说句姑娘不爱听的,他是君王,您是臣子,哪有臣子等着皇帝来哄的?”
“您从前在这些事情上,分得极其明白,怎么如今反倒糊涂起来?”
瑶红的问题,顾清若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是啊,她从前这些事情都是分得清楚明白的,也知道何时该说什么话,只是不知为何,如今反倒糊涂了。
璧青送顾清莀回房,瑶红拿了消肿止痛的药膏进来给顾清若换药。
半晌,瑶红忽然轻笑一声。
顾清若撇了一眼自家丫鬟,问:“笑什么?”
“三姑娘真是聪慧过人。”瑶红笑着赞赏道。
“你从哪里看出来她聪慧了,明明就莽撞得很。”
“三姑娘不仅没让对方发现,还知道那东西可能对姑娘有用,回来就巴巴给姑娘送来了,这还不聪明?”瑶红朝顾清若狡黠地一笑:“而且三姑娘从头到尾都没问这图上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顾清若斜靠在软枕上,道:“她就算是问,我也不会告诉她。”知道得越少,才越安全。
“可是,三姑娘到底是没问。”
瑶红忽然说了句:“三姑娘好像越来越像大小姐了。”
“姊妹自然是相似的。”顾清若说着,心中暗道,毕竟是长姐带着长起来的,与她相像是自然的。
不知长姐,如今过得好不好……
“我在那儿等了半刻,都没见到人回来,又怕外祖母寻不着我,便回去了。”
“胆大包天。”顾清若气得恨不得把顾清莀揍一顿:“你知道对方什么底细就敢跟过去?万一你被发现了,可知道后果如何?你让家中的长辈怎么办?”
“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注意。”
顾清莀从善如流,立刻认错,让顾清若有火都没处发。
顾清若深吸一口气,平熄心头怒气,问道:“接下来呢?你还没说图的事情。”
“这就是那个丫鬟拿出来给小僧侣看的东西呀。”顾清莀很有自信,她画的就算不是十成十的一样,也有七八分。
顾清若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道:“太危险了!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有多远走多远,绝对不准跟上去,明白么!”
“嗯嗯嗯,我知道了。”顾清莀点头应付,好奇道:“所以这个东西,有用么?”
顾清若虽然很想摇头,但还是点了点头,道:“你帮了个很大的忙。”
顾清莀立刻小小地欢呼了一声:“我就知道!”虽然她当时并不太明白,但是直觉告诉她,那个丫鬟肯定有问题,所以她才会紧紧跟上去,回来又迅速画了这张图。
能帮上二姐姐的忙,她真是太开心了。
“别高兴得太早。”顾清若冷笑两声:“回去好好休息吧,我让她们去给你备车,明儿一早,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回外祖母哪儿去!”
“啊……”
“既然你猜出来了,这个节骨眼上还回来做什么?”顾清若的手点了点顾清莀的脑门。
顾清莀回答得一点都不心虚:“我回来帮你呀。”
“你帮我?”顾清若不由得轻笑出声,她亲兵护卫这么些人都是养着吃白饭的?
顾清莀点点头,接着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封信,放到顾清若手中,道:“二姐姐,你要不然先看看?”
顾清若狐疑地接过来,抽出信封中的纸张来。只有薄薄的一张,打开一看,上面仔细地描了一幅图。
一观之下,顾清若立刻严肃起来:“你是上哪得来的这个图?”
“我画的呀。”顾清莀双手托腮,道:“我那日陪外祖母去进香,见有个人很像二夫人的一个陪嫁丫鬟,但是我就见过她一次,并不确定,就跟了上去想要问问,是不是娘亲她们正巧也来进香了。”
“不过那丫鬟奇奇怪怪的,竟挑无人的路走,像是很怕被人发现。我本就离得远,没被她觉察,心中好奇便跟了上去。”
顾清若听到此处,心头一紧,却也强行抑制住,继续听下去。
“后来我发现她到后山见了一个小僧侣,给那僧侣看了样东西,那僧侣就领着她从角门出去了。我再想跟,却发现角门落了锁,出也是出不去的。”
“京里太平,没有加强戒备的风闻,又非年节,无需增派人手;此外,二姐姐你带回来的亲卫都是有数的,也不是这个时候才增添的人口。”
“那就一定是有人想对国公府不利,所以府里的护卫才会多了起来。但这件事又不能放到明面上说,不是怕打草惊蛇,就是怕有人暗中做手脚。”
“就凭如今国公府的盛况,能让府里如此忌惮,对方一定十分厉害。”
“都说柿子要挑软的捏,既然要下手,我与蘅儿,自然是不二人选。”顾清莀语气轻柔,说出来的话却不亚于石破天惊。
顾清若不动声色问道:“这府里不是还有四妹和五妹么,她们可都是女孩子,而且比你们年级还小,岂不是更好下手?”
“二姐姐何必明知故问。”顾清莀笑盈盈道:“四妹自有庆王爷护着,至于五妹……性格着实安静了些。”换而言之,就是人要利用,都想不起来她来。
等璧青和瑶红都出去,四周都布下了自己人,顾清若才肃着脸问。
“你是如何知道的?”
顾清莀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便一五一十说了:“我原本就一直帮着母亲盘帐。自四妹妹定亲之后,府里的一些开销,诸如饮食采买之类的,便渐渐多了一些,虽然不明显,但是我日日看,自然是能看出的。”
“如今又不是年节,自然不会大肆采买囤积过节;要说采买嫁妆呢,也不会从日常开支的账目走。”
“若是采买陪嫁人从,自然府里的名册也会有录,但是并没有,府里仍旧是这些人。相反,娘亲还发送了不少犯了事的人走。”
“这样的话,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就是新增的人丁并不在下人上,而是在府卫和护卫的上。”
“二姐姐,我猜的可对?”
顾清若缓缓点了点头:“对。你接着说。”
“蓁蓁,这些你都不必操心,你要做的就是开开心心地生活,好好地过日子。只有你们真的高兴舒心了,二姐姐的心血才没有白费。”顾清若摸了摸顾清莀的头发,道:“有二姐姐在,天塌不下来。”
“我知道二姐姐厉害。”顾清莀趴在顾清若怀里,道:“可是二姐姐,如果你出了事,大家又如何能欢喜得起来呢?”
“蓁蓁……”
“二姐姐,你别说话。”顾清莀止住了顾清若的话,凑近顾清若的耳边轻声道:“我知道,有人要害我和蘅儿,所以你才着急把我送走,对不对?”
顾清若的眸光一冷,语气却还是一片温和:“蓁蓁这是从哪听说的?”
“我猜的。”顾清莀的大眼睛明亮又清澈:“下手的人势力一定很大,而且府里必然有内应。”
“璧青!”顾清若猛地喝了一声:“出去守着!”
“是!”
“叶瑾煜!”顾清若猛地抓住了叶瑾煜的手腕,与他四目相对:“你别忘了,我是定国将军顾清若!”
叶瑾煜气极反笑:“好!那就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二人不欢而散,顾清若也没了用膳的心情,便叫瑶红进来收了桌子。
“二姐姐。”
顾清若抬头看向来人,心中难免欢喜起来:“蓁蓁,你怎么回来了?在外祖父那儿住得可还习惯?”
“我都好。”顾清莀拉着顾清若的手坐下,道:“听闻二姐姐昨夜一夜未歇,想必今日难受得紧,娘亲传信说你不要紧,可我总想着回来看一眼才安心。”
顾清若忍不住伸手点了一下顾清莀的鼻头:“我哪里就这么娇气了,从前被祖父罚的功夫多了,我还不是好好的?至于巴巴地跑回来,该惹外祖父外祖父担心了。”
“二姐姐。”顾清莀道:“你的事情我不懂,我也知道不该问,只是你老是这么不爱惜自己,娘亲看了该有多心疼。”
“可是你答应过我,绝不阻拦我返回北境……”顾清若低下头,喃喃道。
“没错,我是答应过你。”叶瑾煜并不否认:“当时我并没有想到,你会如此胆大包天。”逼得他不得不亲自动手削去她的羽翼。
“谁让他染指我国公府!”顾清若猛地抬头,眼里锋芒如刀:“谁敢动他们一下,只要我还还有一口气在,绝不放过!”
“你!”叶瑾煜气急,道:“你可知朝野上下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以身犯险,稍有不慎,你就万劫不复了!”
“我不在乎。只要能让他付出代价。”顾清若说着忽然笑了笑,道:“更何况,皇上不是也想除去他很久了么?皇上要是下不了决心,臣可以代劳。”
“你失了清河军,便没有了与他对抗的本钱。好好歇着吧,别胡思乱想了。”叶瑾煜叹了口气,道:“有我在,不会让国公府出事的,更不会让你有事。”
叶瑾煜冷着脸与顾清若对视良久,
“你太累了,还未清醒,我不想与你争辩。”叶瑾煜起身背对着顾清若道:“我已经下旨免了你的早朝,等你养好了伤再说。”
“别走!”顾清若急忙起身,想要拦住叶瑾煜,不妨袖子一带,汤水洒了一身。
她只深吸了一口气,顾不上烫,仍然想要阻止叶瑾煜的离去。
叶瑾煜听到声响忍不住回头,一看到顾清若狼狈的样子,哪里还狠得下心?
“你真是不要命了。”叶瑾煜拿了帕子给顾清若擦拭,半是责怪半是心疼:“伤还未好,又折腾些什么?”
顾清若趁此机会紧紧攥住叶瑾煜的袖子,道:“别走。”
“你想如何?”叶瑾煜拿这个模样的顾清若没辙。
“让我回北境,这里的事情我绝不再插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可好?”顾清若用恳切的眼神注视着他。
叶瑾煜沉默了半晌,只道:“你一定要如此么?”
顾清若心下一凉,双手有些颤抖,只是仍紧紧攥着他的衣裳不肯松手。
“烫人的汤,膳房怎么会敢往这里送。
“你是因为清河军的事情。”叶瑾煜放了筷子,语气冷漠。
“是。”顾清若抬头直视着叶瑾煜的眼睛:“我就是因为清河军。”
“国不可一日无主,军不可一日无帅。这样的道理,皇上不会没有听过吧?”顾清若道:“我清河十万大军返程,无人挂帅,兵士该如何作想?朝臣该如何议论?天下人又将如何看待?!”
“清河军沙场多年,忠心不二,战功赫赫,如何要遭受此等非议?”
“臣虽能劝旁人,却无法劝自身,还请皇上赐教。”
叶瑾煜停手看了顾清若一眼:“给你个机会,重新说一遍。”
“……多谢!”
吃了一会儿,顾清若便放了筷子。
“怎么不吃了?”
“太烫了。”顾清若犹豫了一下,说。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一阵恶心,但是下意识地不想告诉叶瑾煜。
“胡说。”
“……别夹了,我吃不下这么多。”顾清若眼睁睁看着面前的菜碟堆得都冒了尖,这是用膳还是养禽啊。
“瞧你瘦的那个样子,都是骨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国公府怎么虐待你了呢。”说着叶瑾煜又给顾清若夹了一筷子。
“……”顾清若觉得,这话仿佛在镇国公夫人那里也听过,真是耳熟啊。
“你真是愈发唠叨了。”
“……闭嘴!”顾清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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