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深庭日尽
宋之解,清河军巽旗副尉,也是这场风波的起源。
“你对他了解几分?”叶瑾煜问,“总不能我这边保了他,倒方便他把你给卖了。”这种不忠之臣,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
顾清若沉默了半晌,说道:“清河军麾下八旗,乾旗为我亲掌,可保忠心无二,剩下七旗将军自然皆是心腹,所亲之人也仅在掌握之中,理应没有异心。”
顾清若知道有人会对清河军下手,她自然也从不自诩清河军百毒不侵,可是出事乃是副尉,已然迈进了掌旗将军的心腹之列,着实让她心惊。
如果连这些人都会出事,那她不知该有多么眼盲,还谈什么治军治国?
“你信他们,自然有你的道理,只是以我多年的经验,防人之心不可无。”叶瑾煜深深看了顾清若一眼:“不过在调查清楚之前,宋之解定要吃些苦头。”
刑部大牢,关的都是重犯要犯。宋之解这次的事件,本该由京兆府尹交办刑部,但是涉及到了顾清若,已经远远超过京兆府能管辖的范围,只能由刑部接管。
刑部大牢这种地方,进去的人,不死也要脱层皮,何况宋之解这种犯了大事进去的。叶瑾煜能保住他性命无虞,但是也不能让他一点苦头都不受。
更何况,对这种人不忠不义之人,叶瑾煜也没打算放过。就算如今没有十成十的罪证,到底是授人话柄才会落到这个田地,宋之解未必就是清清白白。
“我知道,清河军出来的将士,不怕熬刑。”
顾清若抬眼看向叶瑾煜:“我还要你再帮一个忙。”
“说。”
顾清若说道:“帮我安排一个人去见宋之解。”
叶瑾煜立刻摇头:“不行,你不会看不出来,对方此刻巴不得你去探望宋之解吧。”
“我又没说我要去见。”顾清若目光灼灼,道:“我要你安排的人是——万少涛!”
“虎卫统领万少涛?”叶瑾煜有些狐疑地问道。
“是。”顾清若肯定地点点头,说罢莞尔一笑:“你肯定猜不出来,我为何要让他去见宋之解。”
叶瑾煜也笑了,道:“我猜定然是因为从前万少涛行伍之时,与万少涛有旧。”
顾清若:……还能让她有点成就感么?
见顾清若不回话,叶瑾煜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他心中暗笑道,清清也是关心则乱,虎卫统领的底细都不摸清楚,他还敢坐在这皇城里么?
“这事不难。”叶瑾煜答应下来,“只是如今万少涛跟清河军没有干系,可不一定会帮你淌这摊浑水。”
顾清若心头转过万千念想,但面上仍然平静如初。
瑶红默契地退了出去,守在门口,一只虫子都飞不进来。
顾清若并未着急打开,而是跟璧青进了密室,才撕开那看似不起眼的油纸,抽出里面的东西来。
这些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纸张,平常人看着不过是简单的家书,用特质的药水泡过,才显出真正的东西来。
内容不长,只有短短几行字。顾清若一目十行地看完,又让了个位置给璧青瞧过,便直接烧了。
“觅蓝还说了什么?”顾清若问道。
“觅蓝说此刻参将军的折子,已经在往上递了。”璧青回话道。
“把我之前留下的信都送送出去,再告诉觅蓝加强巡防,盯紧了军中不许生事,这个节骨眼上要有生事的,无论是谁先绑了打二十军棍,等我回去再理论。”顾清若紧接着问道:“我要的消息,可有眉目了?”
“在其位谋其事,我既受了俸禄恩赏,又怎能不闻不问?”顾清若道:“你们也不用太过操心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明白。”
那场病,三分真七分假,不过是做给人看的而已。只是既然要做戏,自然要做全套,真真假假才不容易让人拆穿。
瑶红自知说不过顾清若,也不过尽力劝两句便罢。
只是晚膳还没上来,璧青先神色凝重地进得门来。
“姑娘,觅蓝传进来的紧急军报。”
璧青递上来一封密信,顾清若一看上面用了特殊的标记,当下心中一沉。
果然出事了。
清河军自立朝以来,数年威风不减,早就碍了不少人的眼了。如今乍然在京中停留,必然招人嫉恨。只要清河军一日不回北境,就别想安宁。
佩紫已经假扮顾清若出京多日,这些人如今才动手,也算是能忍了。
瑶红把方才没做完的事情一一与顾清若核对清楚,这才算是把清河军的事情暂时了了。
璧青那边还等着回报佩紫传来的密件。原本顾清若还以为要等她把佩紫报上来的事情处理完,元美人才登门,没想到竟这么久。
待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整个内室已经昏暗下来。
瑶红进来问顾清若晚膳的事情,顺便给顾清若松松筋骨,缓解疲乏。
以及顺道满足一下自己忍了许久的好奇心。
“姑娘怎么把人放进来,什么都没说,就送走了?”谁都看得出来元美人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偏偏姑娘硬是没让人说一个字就走了。
“说什么?说皇上圣心如何?意欲何为?”顾清若反问。
锦雀正进内殿点灯,闻言笑道:“你竟也糊涂了。娘娘是什么身份,又与元美人是什么关系,哪有如此交浅言深的道理。更何况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人心如何呢?”
如今看着元美人秉性是不错,但人总是会变的,尤其是得势之时,更是改变得厉害。瞧那婉美人便可知一二了,初见时还有几分怯弱与敬畏,如今也敢拿软钉子来给娘娘碰了,可见人心易变。
“其实依我说,姑娘安心将养便是,如何还去操这些心。”瑶红心中到底是不赞成的。
沙场哪里是好玩的地方,哪回不是九死一生才捡回来一条命。她家姑娘就算是天纵奇才,也免不了受伤。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伤重重叠叠,就算是有傅红月寸步不离地医治,也不能痊愈。
旧伤难愈,未必没有顾清若操心太过的缘故。
茶喝过了两杯,叶珺宁见元美人还没有开口的意思,不由得给她使了个眼色。
明明是你拉着过来的,如今反倒没话了?
元美人心中纠结,看懂了叶珺宁的暗示,更是在心里暗自腹诽,她难道不知道如今是火烧眉毛的要紧时刻么?她倒是想问,这该如何开口啊?她原本就跟贵妃不甚熟悉,贵妃也几乎很少与宫嫔来往,她来之前也是凭着一时冲动,进了门就后悔了,别谈如今开口的事情。
元美人默默喝茶,假装没有看见。
顾清若看清了两人的眉眼官司,心中暗笑。六公主跟元美人倒是很想像,难怪投缘。
顾清若清了清嗓子,道:“茶已经喝过了,公主与美人一句话都不说,可是本宫这茶不好?”
元美人看了叶珺宁一眼,知道叶珺宁是打定了主意不说话,便开口道:“臣妾瞧着这茶颜色好,只是味道不大尝得惯,还是进贡的茶尝着要好些。”
“既然这样,本宫这里还有些贡茶,便让雪燕送到你宫里去吧。”顾清若十分大方。
元美人本来还有事相求,这话还没开口,就先收了东西,那便更问不出来了。
元美人连忙退拒,哪里比得上顾清若云淡风轻几句拨了回来,仍旧把东西送出去了。
二人喝了一肚子茶,才被锦雀恭恭敬敬地送了出来。
元美人跟叶珺宁站在栖凤宫门外互相叹气。
“罢了,回去吧。”元美人很快就认命,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天塌不下来,能快活几时便快活几时,剩下的日后再说。
叶珺宁有些话不方便在元美人面前说,只能点头先回宫,惦记着什么时候寻个机会,好好问问顾清若。
顾清若刚处理完军务,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听瑶红进来传话说。
“姑娘,六公主和元美人来了。”
顾清若放了笔,唇角微弯:“让她们进来吧。”果然来了,比她预料的早了些,不过没关系,早晚都是一样的。
叶珺宁跨过门槛,就听到顾清若笑说:“来,过来坐,尝尝刚沏好的永安枫露茶。”
叶珺宁听到个新奇玩意儿,起了兴致:“这是个什么新奇的茶,竟未听说过。”
“这是南境特产的茶,前几日府中托人送进来的。我也是第一回喝,正巧你们碰了来,便一同饮罢。”顾清若素手添了两个杯子,放到一旁的空位上。
叶珺宁和元美人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元美人本来有一肚子的话,不知道为何见了贵妃,竟一句也问不出。还好有叶珺宁,化解了她与贵妃本就不熟的尴尬。
不过数日不见,贵妃好像又清瘦了些……
“宁儿,你说我现在病倒,来得及么?”元美人一脸沉痛,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到。
叶珺宁同情地摇摇头:“来不来得及我不知道,但是你要是这么做了,下场一定非常惨。”这种小伎俩根本糊弄不了皇兄,到时候元美人不仅要给皇兄个交代,还要应付刚刚上位就被分权的婉美人,下场一定十分惨烈。
“唉……”元美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恨不得撬开皇帝的脑子看一看,到底是沐浴的时候进了多少水?
“你还叹气,你看婉美人得了圣旨别提有多高兴,细想想不是好事么?你还真想在宫里混吃等死不成?”叶珺宁努力安慰道。
元美人认真地想了想,点头。
叶珺宁松口气:“对嘛,其实还是有权……”
“不是。”元美人打断了叶珺宁:“我刚刚的意思是,混吃等死,就是我的目标啊!”
叶珺宁:“……既然混吃等死这么好,你干嘛不赖在家里,进宫干嘛?”哪有妃嫔的目标是混吃等死的?!
“你以为我愿意么……”元美人翻了个白眼,道:“我倒是不想惹麻烦,倒是麻烦甩都甩不掉。”元美人并未深谈自己如何进宫一事,到此便没有再说。
“正好,你陪我去趟栖凤宫。”元美人拉起叶珺宁就往宫外走。
叶珺宁一头雾水:“你去栖凤宫做什么?”
“贵妃和皇上情深意笃,就算能贤德到眼睁睁看着妃嫔分宠而丝毫不管,总该能揣测到几分皇上的意思吧?”元美人说道,顺便在心里盘算着,如果贵妃能看她不顺眼,吹吹枕头风把她的权夺了,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叶珺宁想了想,没有说话。皇兄向来心思深沉,论揣测难如登天,多年兄妹,反正叶珺宁从未猜到过叶瑾煜的心思,也不知顾清若能探知多少。但无论能知晓多少,顾清若都不会透露半分,绝对的守口如瓶。
但这话眼下元美人是听不进去的,她已经被叶瑾煜穿下来的口谕吓傻了,抓住个救命稻草就不放手了。
现在这根救命稻草就是——贵妃娘娘。
叶珺宁一听这话更是着急,忙问道:“你快说啊,真是要急死我了。”
“皇上让太监传口谕,说今年圣寿街要到定兴山去办,恐婉美人一人忙不过来,要我共同执事。”元美人自己说完都不敢相信,恨不得躺到床上重新醒来一次。
元美人自认进了宫后低调做人,小心行事,除了偶尔跟叶珺宁闯点小祸之外,根本就没有半分勾搭皇上的意思。就连不得不去的宫宴,也是有多远坐多远,绝对不惹人注意,力求当条混吃等死的小咸鱼。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皇帝怎么就突然想起她来了?难道昨晚下雨被雷劈了?
叶珺宁也是目瞪口呆,就差没把下巴砸到地上了。
最近宫里的形势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皇兄这到底是玩的哪一出啊?
元美人突然石破天惊地来了一句:“皇上还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叶珺宁一阵无言,非常确定地拍了拍好友的肩,道:“你放心,绝对没有。”
元美人想了想,有道理,有贵妃这么个绝色在宫里,皇上是瞎了眼才能看上她。
这么一想,更可怕了啊!
皇上又不垂涎她美色!还给她权力干什么!
元美人瞬间很想去死一死。
惜芳宫中。
元美人正与叶珺宁对弈,厮杀正酣,不知天昏地暗,今夕是何年。完全没想到会从外面杀进来一个宫婢。
宫婢气喘吁吁,可见在路上是赶忙过来的,进了惜芳宫扶着腰喘气,连气都喘不匀:“美人,快回宫吧!”
“别吵!”元美人头都不抬,正筹算着怎么把叶珺宁杀个片甲不留,哪里有空搭理什么小宫婢。
“皇上圣旨,等您回去接旨呢!”宫婢好不容易把话嘶吼着说出来,眼巴巴地看着元美人。
元美人一颗棋子没拿稳,直接落到棋盘上,把旗鼓相当走成了自断臂膀。
不过眼下元美人已经完全被宫婢的话吸引了全部精力:“圣旨?你开什么玩笑?”
她宫里的人是不是疯了,假传圣旨不知道有几个脑袋砍啊?
“是真的!”宫婢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婢子愿用性命担保!”
元美人和叶珺宁对视一眼,二人的脸色都跟被雷劈了一样难看。
皇上没病吧?
皇兄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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