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 另一片天地16
尧光找到敖岸的时候，敖岸正独自一人坐在一棵巨大的桑榆树上下围棋。
尧光落座于对面，执一黑子堵在了一个气眼上。
“你输了。”
敖岸没有说话，只是将那颗黑子取了出来，按照自己的思路对弈。
尧光存心捣乱，又将一颗黑子放在了本该落下白子的地方。
这下，敖岸终是抬起了眼，“上神，既是游戏，就要遵循游戏的规则。”
尧光不停，接连又在几处关键位置放下黑子，“看，我赢了。”
她弯起嘴角，一脸“你奈我何”的样子。
“尧光！”
“嗯？”
两人相处也有一些时日，敖岸法力不及尧光，按理说应该是要尊称尧光为上神。
但，自从距离为负后，俩人私底下便如同寻常夫妻般，少了些禁忌与规矩。
尧光也喜欢敖岸直呼她名字，如此，她才觉得这个人类是彻彻底底属于自己了。
敖岸将尧光的手握住，语气半是无奈办事劝解，“游戏没了规则，便也失去了陶冶心性的乐趣。”
尧光极为熟悉敖岸的这种腔调。
以前在人界，她习惯了洪荒世界的生活，对人类的所谓大义、道德、习俗、伦常什么的，都没有概念，也并不愿去了解，敖岸便在她的身旁，如同讲故事般，为她打开了一扇完全陌生的大门。
在这扇大门里，人是渺小的，但也是复杂的。
他们生命短暂，却意志坚定，能够为了心中的目标，不惜牺牲所有。
而那个目标，有可能是得道长生，也有可能是功名利禄，还有可能是烟花般短暂的情爱纠缠。
尧光将身子靠过去，依偎在敖岸的肩膀上，回想那时的自己，也是这样一边听着他娓娓道来，一边好奇人类竟有如此丰富多姿的生活，比起她索然无味的一生，似乎更为有趣。
是的，在尧光看来，人类的生活似乎挺有趣！
于是，慢慢的，她开始好奇所谓的“七情六欲”到底会是个什么滋味。
然而敖岸，却并没有告诉她需要怎样去品尝。
因为，他说：自己已经远离那样的生活很久很久了。
他其实和她一样，亦是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非人”。
“非人”？
是的，尧光知道，自己去了一趟人界，去了那个看似渺小的地方，确实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自己“非人”的本质。
“敖岸，你是故意的。”尧光把玩着男人垂落在胸前的黑发，轻轻说道：“我是天神，这个世界的规则我说了算。可是，确实如你所说，随性所欲其实并不能让我产生多少快感。”
她坐直了身子，定定看着那双深似寒潭的眼睛，“敖岸，你是不是又想像以前那样，在本宫身旁念经，一直念到我心性动摇？”
尧光能够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祗变成一个想要主动品尝七情六欲的凡人，这引诱的功劳，非敖岸莫属！
而在人界，其实她本就考虑好了，准备找个时机进入凡人界，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居然被敖岸，合着伙儿的，给阴了！
好吧，事实上，不管过程如何，她确实去了一趟凡人界。也终于知道了凡人的七情六欲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而她回归后，因为经历了太多，各种情绪在胸中翻滚，为了压制这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硬生生地按照以前的惯性，借着分神的手，将整个人界消灭殆尽！
如果说，当时的她，不清楚自己对敖岸有什么样的感情，那么回到洪荒世界这么久了，也与他相处这么久了，她便再清楚不过，自己是喜欢他的。
可是，这种喜欢，仅仅是喜欢！
她不会再让这人在身旁潜移默化地影响自己！
不会再让他左右自己的思想！
尧光身上弥漫的冷然与疏离，敖岸心细如发，如何感知不到？
不过，他们都不是傻子，话既然已经挑明，他便没必要否认，反而认真地看着这位眨眼间就能毁灭一个世界的神祗，“那么，上神，你会吗？”
尧光垂眸，四周顿时景象一变。
没有了山高水长，也没有了桑榆树梢。
敖岸一看，不由哂笑：居然来到了他与她在洪荒世界第一次见面的那处空旷的神殿。
莹莹鸟早早化身光球，安静老实得悬挂在屋檐，照得空旷的殿宇更加寂静而憋闷。
“敖岸，你不要以为本宫对你还有一丝情意在，就妄图做些不该做的事情。”
尧光褪去了儿女情长时的柔婉俏皮，凌然不可侵犯的天神之姿，让高坐于王座的她格外变得不近人情。
然而，孤立于殿宇中央的敖岸却并未显出丁点儿怯弱。
相反，曾经的他本就该自毁元神，彻底消失了，如今，得尧光不舍，他好好的活着，便也一改原先的颓败，恢复了固有的从容。
“上神如果觉得自己不会受小仙影响，那便是不会。”
尧光见敖岸从容应对，突然又生出一股恶气，“那么，你来告诉本宫，去了一趟极域，可是交了差？”
呵呵……敖岸一笑，是啊，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呢？
“上神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啪！”
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冷峻的脸上，倒不觉得痛，只是，敖岸觉得，自己似乎一直都在做着背叛她的事情。
如果可以，他其实是想与她说声抱歉。
“敖岸，你的心中一直装着你们人类的那番大义，如今，人界已经被毁了，你还装着那玩意儿，给谁看？”
“给谁看？”敖岸被打偏的头慢慢转了回来，垂眸苦笑，“不给谁看，只是让自己无愧于女娲后代。”
“女娲？”尧光一声怒喝，“忘了她吧！曾经的你，已经在净空神域彻底湮灭，如今的你，是本宫用神力，用乌浆果重塑造而出，你如今要效忠的，应该是本宫！”
“不！”敖岸固执地摇头，脸上无悲无喜，“上神，您错了。从始至终，小仙都是人类，是人界的修仙者，是女娲的后代。您不愿意承认，其实，您所喜欢的敖岸，就是那个为了人界大义，可以牺牲自己的敖岸。”
“放你娘的狗屁！”尧光觉得自己真是犯贱，找虐！
好好的一个天神不做，去为了什么劳什子人界小小的存在劳心费神！
她何时变得如此陌生？
一股难以压制的暴戾之气突然就这么爆发了爆发了出来，“轰！”
巍峨的神殿顷刻间化为齑粉，尧光赤脚走到敖岸面前，面目冰冷连极域都要退避三舍，“你是不是想着，刻意讨好本宫，本宫就会大发慈悲让时光倒流，然后再将那个已经不存在的人界恢复出来？”
敖岸垂眸，已经不需要再多言语。
“呵呵……”尧光凑近男人的脖子，鼻尖几乎已经抵在了发间，一双明眸善睐的杏眼风情无限地看着那张有过抵死缠绵的薄唇，朱唇轻启，声音缱绻，道出的，却又是刺骨的冰冷，“放心，本宫一定不会让人界，让女娲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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