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 心塞
……
“这是为何啊?大人,白天不是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么?即使要和刘策正式撕破脸皮也得等大人在远东稳定脚跟后啊……”
对于姜泽突然做出这种决定,邬思道是万分的不解,何况那汉陵布防已经到手,等于是有了一个和刘策转圜的筹码。
这时却突然出兵攻打汉陵,就不怕刘策将冀北最精锐的部队调回来向总督府发动最猛烈的报复么?那可是杀的东部草原闻风丧胆的铁血之师啊……
姜泽说道:“等不了了,思道,你应该了解本督的为人,本督决定的事是不会擅自改变的,何况本督也有不得不出兵的理由。”
邬思道奇道:“总督大人,有什么理由让你做出如此决定呢?”
姜泽说道:“这些时日本督新颁布的律法传往远东各地你应该知晓吧?”
邬思道点点头:“这个自然了……”
姜泽说道:“你也看到了,那印刷术有多么可怕,短短时间内就出现好几本一字不差的书籍,
若他的本源不除去的话,就算再严密的律法都会有漏洞可钻,本督绝对不能让这种危害我大周士族的事发生,
何况,前些日子截获的报纸中,就有对本督新法颁布极尽污蔑的内容,更是让各地没落世家和百姓成千上万的向冀州迁徙,你想想,这印刷术如果不彻底毁去能管控的了么?
远州各地也许本督能管,但出了远州呢?路途太远,难道本督要在这件事上陷入泥潭么?而且就算其他各地都被本督掌控,但冀州呢?
近三千万人啊,他们日复一日在报纸上读关于污蔑本督的文章,几个月下来你觉得那些冀州百姓还能对我总督府有尊崇之心么?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杀入汉陵,获取那印刷术的工艺为自己所用,这样本督就不会在舆论之上一直处于被动为止,也能展开反击收获人心啊!”
邬思道闻言,总算明白了为何姜泽会不惜一切代价要与刘策为敌了,完全就是刘策手中掌握着百姓的口舌,而自己却无力反击,因为印刷术的存在彻底让总督府处于被动之中。
何况姜泽所言也没错,只要印刷术存在刘策手中一天,就不可能完全杜绝那些报纸和禁书,这才几天功夫,黑市上都出现了报纸的售价,都已经炒到五两银子一份了。
姜泽继续说道:“还有,本督察探到刘策治下可能有制作大量精盐的工艺,远东各处商人和刘策的交易中就有不少精盐,市面价格都只降到二百二十文一斤,要知道本来都是四百文起价的,
如果刘策完全放开精盐市场的话,本督怀疑光这远州城内靠盐获利的商贾都得破产了,本督必须将这门技术也掌握在手中才行……”
邬思道点点头,确实姜泽所言不差,自到远东后,他也发现这盐价相比南方也便宜的太过离谱了,那些掺了沙子的盐都没人去买了,实在让他有些不可思议。
姜泽喝了杯酒,又说道:“还有,那日我们在汉陵探访时,你发现没有,汉陵城的百姓都比较富足,逛街走市都能买不少东西,而且花钱也不畏手畏脚的,这也是个不好的现象……”
这下邬思道不解了:“总督大人,属下愚钝,这百姓富足怎么也就不对了?按理说,无论清官还是贪官,只要治下百姓丰衣足食,都是值得大书特书的政绩啊……”
姜泽重重放下酒杯,对邬思道说道:“你这只看这表面,却不深思一下其中隐藏的风险,
地方官向朝廷禀报百姓丰衣足食,那所谓的丰衣足食先不论真假,就算是真的,那也只是百姓没饿死,闲来有几顿干的吃,冬天没冻死几人而已,哪有什么真正富足之说啊,
再看那汉陵城,各处所遇百姓都红光满面罕有菜色,到街市买的东西都不局限在油盐柴米上了,都是一些点缀的小物件,这说明什么你知道么?”
见邬思道茫然的摇摇头,姜泽指了指说道:“这说明那些百姓眼下根本不用为粮食发愁,生活至少都已经富足有余,这百姓一旦有钱了,他们心中那些花花肠子也就多了,
到时他们会有其他想法,会感叹以前的日子为什么这么苦,最后会把这股怨气都撒到我们这些当官的头上,想想吧,到时会发生什么?
会发现刘策都是对的,而我们,只要稍加挑拨,那些百姓只会对我们恨之入骨啊,这就是民心,明白了么?”
邬思道震惊不已,但还是觉得姜泽这完全就是想太多了,与是劝道:“总督大人,属下觉得没你说的这么严重,难道总督大人意思,百姓只有一直困苦,才对官府有利么?”
姜泽点点头:“你说的没错,百姓只有成日为一日两餐忙碌,才便于教化,才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东西,才会对朝廷对世家有畏惧心态,才会让世家继续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
邬思道叹了口气,对姜泽说道:“看样子,总督大人是铁了心要提前和刘策撕破脸皮了?既然如此,属下这就去把汉陵布防图拟画出来,
只是总督大人,这汉陵主力虽然只有杨帆一个营五千人镇守,但听闻这杨帆也是刘策的嫡系部队,战斗力相当强悍,不输其他各部,
纵使能按照洪应文提供的布防进攻,怕也会损失惨重,而且远东各省大军集结也需要时间,想是来不及吧……”
姜泽笑道:“本督自然知晓精卫营战斗力,所以打算先让步渊这个蠢才当前锋,消耗他们的力量,而后让府兵进攻,最后一击就是洪应文手中三千士兵趁机从后方断掉其退路,
如此一来,只要赶在刘策援军赶到之前拿下汉陵,再固守等候远东各路人马集结,想那刘策怕是自身也难保了……”
邬思道听完姜泽的战术部署,觉得基本没有问题,步渊手中四万人马,再加上远州城六万府兵,足足十万人,打那五千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姜泽又说道:“为了以防万一,本督决定将火神营也压上去,就让这群泥腿子看看,世家的底气究竟有多么雄厚。”
……
汉陵城,戌时时分……
洪应文一家人从远州城回到了汉陵城,虽然天色已漆黑一片,但城里依旧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指定的街市内灯火通明,各处酒肆茶楼依旧灯火通明,总督府颁布的律法对汉陵城的百姓来说根本没有半点影响,夜市照样正常运行。
洪应文坐在车里一路无话,对于妻子王氏问及身上的伤势,他也只是以路遇强盗搏斗造成敷衍了过去。
但王氏嘴上不说,心里却有别样想法。自从跟那“朋友”去拜见长辈回来后,她就发现自己丈夫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脸上满是愁容,好几次和他说话都是心不在焉,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在路过学堂的时候,洪应文忽然唤住了车夫:“停下……”
车夫闻言,喝住了马车,洪应文捧起那个装有金子的盒子,对王氏说道:“夫人,你们先回家等我,我有件要事想去办……”说完,不等王氏开口,就跳下了车厢。
王氏也没说什么,只让车夫向家里赶了去,想等洪应文回来后,再仔细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洪应文捧着盒子来到“汉陵书院”门口,踌躇了一阵,咬了咬牙,还是踏入了学堂大门。
学堂之内,几处教室里灯火通明,那是“成人扫盲班”,都是一些年龄过了二十以上依旧大字不识的一些百姓前来学习认字,当然是要收费的,一个月六节课,一节课半个时辰,学费只要三十文一人。
这种便宜的价格,哪怕汉陵城里再穷的民户都能上的起,在刘策治下新风气普及,谁不想多认识几个字,也方便自己读报纸,在茶楼酒肆之间向大家朗诵报纸上的最新内容,是件倍有面子的事儿。
洪应文就站在一间教室门口,通过明亮的玻璃窗,望着满堂渴求新鲜知识的百姓,觉得是分外温馨,可惜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否持续多久……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授课时间到了,随着众人齐齐起身对教授学识的院长魏莹作揖行礼后,便都走出教室有说有笑的离开了学院。
等人都离开后,洪应文才回过神来,紧紧抓了抓手中的木盒,鼓起勇气走入了教室。
“洪营使?你怎么来了?快请坐……”
正在收拾书本的魏莹,一见洪应文,便热情的将他迎了进来。
“不了……”洪应文小声拒绝了魏莹的热情,将手中木盒放到魏莹的桌案前,“魏院长,我想捐助学堂,还请您收下这些钱……”
魏莹闻言,笑道:“洪营使,捐助学堂这是功德无量的好事啊,为什么你吞吞吐吐的呢?我这就拿捐助簿来,稍等……”
“不麻烦了……”洪应文连忙阻止魏莹,“魏院长,我家的孩子多谢你的照顾了,这些是我对学院的一片心意,这主簿就不用记我的名字了,如果真的要记,那就写我妻子的名字吧,告辞了……”
说完,洪应文深深鞠躬行了一礼,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学堂,等魏莹反应过来时,洪应文早就出了学院大门消失不见了。
“洪营使今天可真奇怪……”
魏莹嘀咕了一声,捧起木盒,顿时感觉沉甸甸的,不由眉头一蹙。
“好重,少说也有六七斤重啊,差不多有上百两银子吧?”
魏莹好奇的打开望去,这一望,顿时大吃一惊。
只见盒子里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十锭金子,每锭足重十两,换算银子,那就是三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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