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零 绞肉机
……
八月,整个中原京畿大地到处燃起了烽火,世家和大周皇室联合,与高密的齐军势力鏖战不止。
潘元化击败泰州古肇良的援军后,日夜兼程,终于抢在薛成综抵达京畿之地前,抵达了盛州,并以最快速度召集乾州、盛州当地守军组织起防线抵挡荆楚三十万大军的进犯。
同样名将出身的薛成综立刻在盛州要道岳阳城和肃州府前列阵,与潘元化的守军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双方你来我往,杀的是血流飘杵,每日双方战死的士卒多达千余人,战局一时陷入胶着之态……
而在八月二十二日那天,李宿温、许崇明和元闵三路大军合计二十万人马浩浩荡荡的开赴到了伏龙关下,对拱卫神都的最后一道要塞关卡发起了最为猛烈的攻势……
“死守~”
奉命镇守伏龙关的高祥与守关主将胡洪曙一道,面对汹涌而来的大周士兵,亲自披甲步上关墙指挥作战,极大鼓舞了守军将士的士气……
“砰~”
“啊~~”
一名刚攀爬上伏龙关垛口的周军士卒,刚一探头就被守军士兵用镶嵌了铁钉的盾牌狠狠砸碎了天灵盖,随着一声惨叫响起,那周军士兵直挺挺的掉落城下,摔成肉泥……
“放箭~~”
“飕飕飕~~”
两千周军弓箭手在许崇明的一声令下,齐齐松弦射出搭在步弓上的箭矢,形成一片乌云向伏龙关城头窜去……
隐在垛墙后的胡洪曙见此,竭声嘶吼道:“风~隐蔽~”
“噗噗噗噗……”
“笃笃笃笃……”
一连串箭镞破躯,或钉入木盾的声响在伏龙关关隘之上此起彼伏,中箭的齐军士兵纷纷倒地发出凄厉的惨嗥声,不少人的要害被命中,由后面赶来的士兵拉了下去,却也只能在极度的痛苦中慢慢死去……
等周军士兵的箭雨停下后,躲在一面大盾下的高祥当即起身,愤怒的大吼着予以反击:“放箭~”
“飕飕飕……”
垛口后的弓箭手立刻弯腰扬弓,攒射张开的弓弦,关隘之上立刻也腾起一片乌云,向着进攻的周军士兵飞扑而去……
一时间,中箭倒地的声响也在伏龙关前回荡,到处都充斥着癫狂至极的呐喊和凄厉无比的惨叫……
箭镞冰冷无情,在洞穿每一具躯体的同时,基本就宣告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将迅速流逝。
残酷的战场没有同情,没有怜悯,更没有半点浪漫可言,有的只是一个个家庭被烽火摧残的体无完肤,支离破碎……
伏龙关下,堆积的尸体宛若一片片残破不堪的废墟,映照出一幕令人凄凉绝望的末日景象。倒下的身躯,那空洞无神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戏谑的浅笑,仿佛是在对这个不公的世道发出一丝不屑和嘲讽……
权力的争夺,往往就是这样残酷而血腥,人命在当权者的手中,不过是一颗颗随手可弃的棋子,是自己通往那扇欲望顶峰的垫脚石而已……
关隘城头之上,一片剑刃挥落,带起成片的血花,嘶哑的怒吼声从每一名守军士兵的喉咙凄声而出,直震云霄……
城楼之上,同样是尸血伏地,血腥的气息伴随着浓浓的恶臭飘荡在半空之中。
但已经没有人去关注这个恶劣的环境,守军士兵关心的,只是如何将一波又一波似乎永无宁歇的周军士兵给杀下城头……
伏龙关上的弓箭手,已经不知第几次抬起感觉不到任何酸麻的手臂,只是机械般的开弓射箭,如此反复不止。
而关下进攻的周军士兵则依旧不知疲倦呐喊着冲向摆放在城墙前的云梯和攻城塔,眼里有的只是疯癫,完全不知自己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或许他们都自认为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战鼓轰鸣,角号嘹亮,对垒的两军士兵如今拼的都是意志,只有意志顽强的一方,才有可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孟珙密切注视着远处那激烈的战场,神情是万分的凝重,他回望一眼身后自己所部并未参与进攻的“平靖军”,仔细思索片刻后,当即来到许崇明身边。
“许将军,鸣金收兵吧,再打下去也只是徒增伤亡而已……”
许崇明闻言回道:“孟将军,此刻我军将士气势恢宏,若收兵的话,那就彻底前功尽弃了!”
孟珙指着前方高大的伏龙关,开口说道:“齐军同样士气高涨,若继续强攻的话,就算再死上数万人,今日怕也是无法取下这座关隘,还是先收兵,再想其他办法吧……”
许崇明说道:“可是,如果这样的话,怕是镇国公会不高兴的,我们如何跟他交代呢……”
孟珙说道:“镇国公那边我自会与他去交代,总之现在不能再这么白白折损兵马了!”
许崇明想了想,又望着前方进攻的周军士兵,最终还是采纳了孟珙的建议。
“鸣金收兵……”
随着撤退的金声响起,原本正在疯狂夺关的士兵立刻清醒过来,如潮水般的从伏龙关前退了下来。
“喝……”
伏龙关前的守军见周军退去,立刻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声庆祝胜利。
“呼……”
胡洪曙和高祥也是瘫坐在城楼上,望着退去的周军士卒,竟是同时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退了,今日这一战实在是惨烈无比啊,不知明日还会死上多少人……”
目睹守军将士几乎人人带伤,还有至少数千人的损失,高祥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
周军大营……
“怎么退了?谁让你们下令撤退的?”
得知督军的许崇明和孟珙居然下令撤军,李宿温气的是面色发黑,冷冷地对跪在帐内的许崇明和孟珙发问。
孟珙抬头说道:“镇国公,今日一战折损我军上万人之多,如此继续强攻下去意义何在?
伏龙关守军足足二十万,又有雄关固守,我们如何耗的过他们?所以末将才下令暂且撤军,另外再布置攻城方案……”
李宿温猛地一拍桌案,大声吼道:“孟珙,你别越来越放肆了!本将军念你我同是为国靖难,故而对你一直忍让,
但你现在没得到本将军允许,居然私自命令攻关的守军士兵撤退,让今日战事功亏一篑,你到底安的是何居心!
这支军队到底是你说了算,还是本将军说了算!”
孟珙闻言,不甘示弱地回道:“镇国公,请你冷静些,这种强攻的方式根本就无法破关的,末将知晓您想收复京师心切,
但还请您仔细考虑下,镇守在伏龙关的是高密之子高祥和陇州老将胡洪曙,这二人绝非纨绔子弟,都是一等一的沙场老将,
要是继续强攻的话,就怕伏龙关下的尸体堆满,也休想逾越雷池半步!镇国公你可想清楚了~”
李宿温双目微颌,冷笑一声对孟珙说道:“哦,那依孟将军之见,该如何破关呢?”
孟珙说道:“末将有两策可供镇国公选择,上策,暂时放弃攻打伏龙关,转而从司州绕道进攻盛州,与薛成综所部联合,前后夹攻潘元化,
要知道,盛州乃是高密起家老巢,他绝对不可能对盛州失陷坐视不理,定会派遣大军,甚至可能是亲自领军驰援,
介时只要我们在高密必经之路埋伏一军,高密所部必败,然后再向京畿各处传递齐军兵败的消息,那么京畿各地军心必乱,我们再开始进军神都,
到了那时,神都无人镇守如同一片散沙,必能轻取而下!”
李宿温闻言心下一惊,怔怔地望着这个年仅二十二岁的孟珙,不想他这年纪居然有如此准确的见识,他所言和元闵跟自己所说几乎如出一辙,不由对他开始警惕起来。
孟珙自得到皇甫翟的兵法指点后,可以说是日夜研究,加上在刘策军中所待了一段时间,可谓是成长迅速,已经初步有了名将的潜质。
元闵在听到孟珙所言的话后,也是点了点头,对李宿温说道:“李驸马,孟将军的提议非常好,与其在这座关隘前白白折损人马,不如随机应变,另寻他法,
在下支持孟将军的提议,留下部分人马在这里佯攻,然后派大军去打盛州……”
孟珙见元闵居然对自己的提议十分支持,心下也是一阵感激,这是名将之间的相互赏识,无关其他。
但李宿温显然是拒绝了这个提议,从这里绕道盛州,沿途道路难行,至少也要再花费半个月的路程,等一切都平定再开始进攻神都,那已经是差不多两个月后的事了。
这两个月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敢断言,李宿温不愿放过这个速下京师的良机……
当然,更主要的是,他不愿让孟珙有出头的机会,他有一种直觉,此子日后必会成大器,甚至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与是,他对孟珙说道:“孟将军,我大军二十多万人马,若真按你所言行事的话,我军粮草辎重也是一个巨大负担,
何况万一我军转道去打盛州的话,伏龙关守军尽出又该如何应对?所以此提议休得再提,还是说说你第二个方案吧……”
孟珙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既然镇国公不愿采纳上策,那就只有下策了,派人挑拨离间胡洪曙和高祥,
只要二人将帅不合,有一军出城与我大军野外对决,末将有信心击败他们,不过末将认为此计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目的只在让迷惑他们二人,然后趁他们分散注意力之际,再速遣一军绕开伏龙关,借助牢山地势驻军,断其水道,只要这双计有一者达成,那伏龙关依然不足为虑……”
“牢山地势险峻,又如何前去驻军?”李宿温说道,“断其水道本将军也曾想过,但那片山林至少有五千人马驻守,居高临下,大有一夫当关的优势……”
孟珙傲然说道:“末将愿领军取下牢山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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