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战阵、弓箭、投枪
……
祖蔽的大军在峡道之上蜿蜒绵亘十余里,一眼望去无边无际,密密麻麻的人群正蹒跚的行走在前往悬谷关的道路上。
军中粮草早已耗尽,加上许文静散布的谣言,导致连续几日行来再也找不到一粒粮食,燕军士兵都是空着肚子走路,饿的是两眼发直,两条腿如同踩在云端一般虚浮不定,阵列更是狼狈不堪,毫无半点章法可言。
“噗通~”
一名士兵在走了几步后,脚下一个不稳摔倒在了路边就再也没起来,边上的同伴没有去扶他,也没力气去扶,只是持着手中的长枪强撑着身体从他身上漠然的经过。
这一路行来,已经倒下好几千名饿晕饿死过去的士兵,此刻的他们人数虽众,却是一群毫无战斗力的绵羊,各个脸上都挂着一副麻木疲惫的神情,若在这里遇到有支敌方军队拦路,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他们全数击溃。
“前面就快到悬谷关了,进了关大家好好歇息歇息,赶紧走,快些……”
祖蔽一身金色铁甲策与马上,望着七倒八歪的士兵,脸上露出一丝厌恶的神情,很是不满的嘱咐道。
其实祖蔽对这些征召而来的青壮也是万分苛待的,战死的士兵家属从来没有过一分银子的抚恤,受伤的士兵嫌他们麻烦要么命人偷偷暗杀,要么就将他们抛下任其自生自灭,完全就是在当奴隶驱使,久而久之,其实这些士兵心中早就有了怨言,只是顾及自己家人都在祖蔽手中做为质,才会任凭祖蔽驱使卖命。
“喝~~”
忽然,一阵雄壮的齐喝声在大军正前方悠扬的响起,令祖蔽和行在前阵的燕军士兵大吃一惊,连忙定睛望去。
只见正前方百余步之外的斜坡上,一片粗长的长矛耸立与云端,整齐肃穆的三个千铁甲战阵牢牢把住了自己必经的道路。
“敌袭,敌袭,列阵,快列阵迎敌!”
祖蔽顿时大惊失色,虽然不知道这支军队什么来头,但从他们身上传来的气息让他明白来者不善,是敌非友,连忙命令大军结阵迎敌。
但是,早已精疲力尽,饥肠辘辘的燕军士兵哪还有力气和精力列好阵列呢?在见到前方这支进队的时候,立刻乱做一团,纷纷推搡着向后挤去,场面变得十分的狼狈混乱。
战阵,指望饿着肚子的士兵组成战阵?简直就是一个笑话,自古以来冷兵器时代想以军阵对敌的部队,无论东西方,想要做到这些,最基本一点就是温饱必须解决,一旦连这最基本的东西都做不到,还是学学明末各地军官的家丁制度吧,至少还有些用处的……
“哼,乌合之众,不堪一击,除了人数众多,一无是处!”
从窥镜内看到燕军混乱情景的孙承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最后扬了扬手……
“呜~~”
“喝~~”
犀利的角号在孙承军中响起,传遍整个拥挤的山谷之中,但闻散发浓浓杀意的喝声再次传入祖蔽军队的耳膜时,不少士兵早已吓的瘫坐在了地上,余下的也都是瞪着双眼不停向后退缩。
角号、喝声止住后,原本屹立不动的左右两侧长矛战阵开始缓缓向祖蔽大军移动起来,那在云端上轻微晃动的四米长矛上的矛刃闪烁着点点寒光,以及铁靴踏在地上发出整齐一致的步伐,带给燕军士兵的,只有窒息的压迫感迎面扑来……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结阵迎敌,他们只有几千人,你们可是十几万,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他们都淹死了!上啊,给朕杀光他们,否则朕就杀了你们全家!”
祖蔽的威胁总算有了些许效果,为了自己家人的性命,前阵不少士兵咬了咬牙,强撑着体内最后一口血气举起两米长枪和刀盾,排成数列歪曲的阵型,试图抵挡孙承所部的兵锋。
“长矛手!”
“喝~~”
“吡~~”
两支战阵的指挥官同时大声下令,阵中立马响起一片尖锐的铜哨呼啸声,下一刻,刀盾手身后的两列长矛手齐齐压下竖立的长矛,如同一片乌云压顶,震的对面燕军士兵是胆寒心裂,浑身发抖。
“弓箭手准备~~”
行进至五十步距离的时候,严密的军阵忽然有了一丝松散,一队队弓箭手手持步弓站到军阵散开的空隙处,扬弓开弦,搭上一支箭矢瞄准了处于下坡的燕军士兵。
“我们的弓箭手呢?还不准备~”
祖蔽和尚有德闻听对面军阵开弦之声,顿时面红耳赤的也下令自己军中的弓箭手准备。
可惜,饿的眼冒金花的燕军弓箭手根本没力气拉开步弓的弓弦,颤抖的手搭在弦上吃力的拉着,却怎么也使不上一丝劲。
“放箭~”
“飕飕飕……”
燕军这边还未准备好,可孙承那边却不会跟你讲君子礼仪,直接下令准备就绪的弓箭手进行第一轮的抛射,但见两支军阵四百弓箭手松弦一刹那,漆黑色的羽蝗带着点点寒星追星赶月般向数十步距离的祖蔽军阵呼啸着扑来。
“噗~”
一名持枪的燕军士兵,被当头贯落的一支羽箭洞穿了脑门,锋利无比的锥型破甲箭镞无情的撕裂头盖骨,带出一道四散的血珠和淡黄色的浆液,那士兵甚至连凄喊声都没有发出一声,就仰面倒了下去,当即陷入黑暗,死时双目睁的大大的,脸上满是恐惧的神情……
另一名燕军长枪手亲眼看着一支羽箭的箭镞在自己瞳孔里越放越大,但双腿就是无法挪动半步避开,最后只能轻轻一侧脖子,试图躲开那致命的一箭,但梭刃的箭镞却擦过他的左侧的脖颈,活活将他脖子上的动脉切断,只见他脖子出蹦出一片殷红地血痕,挥洒在空气之中,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噗噗噗~”
三声箭镞入躯的轻响,三名弓箭手分别门面、胸膛、腹腔,各自中了一箭。
那名被射中门面的燕军弓箭手立刻丢下手中步弓,死死捂着已经被箭镞割裂的创口张大嘴巴,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此刻他根本就没办法发出声音,因为箭枝已经莫入到他咽喉处,只有混合了唾沫的血丝,缓缓从口中流了一地……
而胸膛中了一箭的燕军士兵,只是仰面躺在地上,浑身不停的颤抖着,似乎在努力驱散钻进自己血液中的的那抹无尽的冰冷……
腹腔中箭的弓箭手,靠在一具同伴的尸体上,死死咬着牙关,握着腹部箭枝的手狠狠往外拉去,只见那留在体内的箭枝慢慢的向外移动,每拉出一寸,鲜红色的液体就从自己腹腔涌出一滩,脸上表情是万分的痛苦,当他长啸一声终于拉出那支箭矢之后,似乎又有什么东西被带了出来,定睛望去,竟是自己的肠子挂在箭镞的倒刺之上,直接昏死了过去……
“飕飕飕~”
“啊~~”
又是四百支羽箭从五十步之外的孙承战阵之中抛向燕军军阵,刹时凄厉的惨叫声在整个祖蔽旷野峡道之上回荡起来……
“噗噗~”
“呃~”
正在观战的尚有德一个不慎,被两支羽箭洞穿左胸和大腿,只闻他轻喝一声,捂着自己左胸满脸不可置信的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很快,他眼中的景色逐渐变成了灰白色,最后黑暗从四面八方向他包围过来,他努力想要驱散他们,但一切都是徒劳的,左胸一箭射穿了他的心脏,最终在急促的呼吸声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结束了“丞相”的使命。
“叮~”
“废物~”
祖蔽一剑扫落射向自己的箭矢,回头瞥了一眼尚有徳的尸体,怒骂了一句,随后又开始大声下令道。
“冲过去,不想被射死的就向前冲,将他们的阵形打乱!别让他们再射箭!”
“嗷嗷嗷……”
为了活命,这些饥饿的士兵爆发出一阵狼嗥,疯了一般扑向前方整齐的战阵……
“呵呵,当真不怕死啊……”
一直在后阵用窥镜观察战场变化的孙承,见敌军士兵开始慌不择路的冲阵,脸上冰冷的笑意更浓了。
“如此散乱不堪的阵型就想要凿破长矛军阵?那就让精卫营给他们好好上一课吧……”
孙承的自信是发自内心的,精卫营当初就是靠长矛起家,从一支百十人的竹枪方阵慢慢演变到如今的混合阵型,将长矛阵发挥的简直就是炉火纯青,任何想要冲破精卫营长矛军阵的敌人,无论是流贼还是乱军甚至胡奴的铁骑,全部宣告失败,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而眼前的那些燕军士兵,也是同样……
“投枪~”
“放~”
“呼~”
十五步距离,肃立的长矛战阵窜出一条条黑色的“巨蟒”,仿佛把四周空气都给撕裂一般飞向靠近的战阵的燕军士兵。
“噗噗噗噗……”
十五步距离内,一连串的破躯嘶鸣此起彼伏,凄厉的惨叫声混合着激荡的血液绽放在这片残酷无比的土地之上,沉重的投枪毫无怜悯的收割着眼前那些已经走投无路的燕军士兵的生命。
血雾在阵前弥漫,已经看不清前方的场景,只闻一具又一具倒落的躯体翻滚着落下斜坡,峡道之上留下的只是一道道长长的血痕,眼前一切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如果非要有,只有四个字……
阿鼻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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