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相册
“小安,你今天要回去下吗?听说巷子里那边发生了事。”老板拿着蒲扇悠闲地扇着,完全和深蓝色的棉袄格格不入。他坐在桂花树下的石凳上,看着林安。
原本打算和枫溪见个面,可能去不了了。这事估计八成都和自己家有关,林安还是不放心。“我还是去看看吧。”她掏出手机继续打了几个字又放回了口袋。
林安实在不懂为什么这么冷的天,老板还是带着那把蒲扇,不管走哪,好像他都会带走。在北川大桥上,他也是那样。她喝着粥,没敢问他。
老板无神的眼光撞进了林安的眼里,他将手里的碗放在一旁,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要我陪你去吗?”
一个荒唐的问题,林安立马摇摇头,她还是没胆告诉老板关于自己的一切,但总觉得老板知道些什么。就像他只要坐在巷子口的杂货铺里,也能知道关于巷子深处发生的事。她又喝了一口粥,就走了。
穿过货架,林安又戴起了那个黑色的口罩。这就好像已经成为林安一种习惯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冬天来了,路上骑着自行车的人少得可怜。以前总觉得是在逆流而行,在这一刻,林安突然觉得有点一意孤行的凄凉感觉。北川的冬天的雨总是突然地往下掉,有时候还夹着冰雹落了下来,可就是没有下成雪,滚进林安的视线里。
初雪在北川其实很罕见,林安也就见过三次,都是小学的时候。最后一次是最印象深刻的,大雪如鹅毛飘在地上,堆得很高,没过了年幼林安的膝盖。她和白念还有枫溪一起去了公园玩雪球,堆雪人。所以对于林安来说,初雪是美好的象征。
林安继续往前走,她将袄子后的帽子戴了起来,低着头往前走。看见透明的冰雹在灰色的水泥地上现出原形,又被自己踩成碎粒,化进看得见天空颜色的水里。
“你们是干嘛啊?”一个大妈右手胳膊上挂着一个红色的袖管,上面写着什么林安并不知道。但是林安见过她两次,好像是管这片区域的。负责买房卖房租房之类的有点像中介但也管一些日常的街区安全吧。至少现在林安看出来了,她偷偷地钻进人群里,看着那个大妈,指着一群穿着黑色西服的人骂了起来。
那个大妈似乎毫不在意对方是混混或者是打手,嘴里满是法制社会。她走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指着那里面一个黄头发站在最前面的,应该是个头头。“我跟你哇,现在是法制社会,你还要动粗是不啦,我老公就是警察局的局长啦,你要来就来,还敢在我的地盘,撒泼是不啦?”
那头头,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花生米那么大的眼睛试图在睁大,想在气势上压瘪那大妈。不过他一听到她是警察局的老板娘就不敢撒野了,估计是在牢子里受到过刺激。林安虽没有去进去过,但是上次也看到过警察的拘留地。关在那的人就好像没几个正经的,那头头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痕,在前额的地方。林安猜应该是被谁给打了。
头头抽着一根烟,“我不给你计较,你把这家人给交出来。我就马上走。”
他抖着腿,往前走,下巴微微上扬,他并不高,只比大妈高个两厘米左右吧,气势上不能输,这是在江湖的一条准则,他的左手插进裤子的口袋里。完全将他要体现的气势展现出来,他才肆意地笑着,白色的烟慢慢地往上飘,混进了雨里。可是手上的烟却没有被灭湿,还在骄纵地放着有害气体。
林安也不敢多留,怕在这一堆人群里有人能够认出她,她又偷偷地从那个黑色的圈子里摆脱出来。可是还是可以听见大妈的那镇魂的声音和气魄,“今天这房子要卖了,这家人早就走啦。你要找去别处,别站在这挡我的财路。”
林安心里一颤,什么时候这个房子被卖了?她停下来,她不敢上去问那个大妈,她还是怕那群人会抓她,她往右侧走去,躲在旁边的大货车右侧那,二楼白色的排水管半根悬在空中,哒哒地快速将二楼的水泄了下来,打在离林安不远的地方,她听不清后来他们说了什么,水混着脏水溅在林安的脸上,衣上。
可是她走不了,她走了的话,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看见那个大妈了。
林安在等,等所有人都退去,圈子慢慢地缩小,那些混混估计是怕了那大妈的气势才结成团落荒而逃了吧。林安还是站在那等了很久,直到她的耳朵只听见旁边的水声,纯粹的水声,她才从货车旁走出来,追上了大妈。
“你好!”林安将口罩下拉了一些露出了嘴,她礼貌性地鞠了一躬,只见大妈还在继续用以前的钥匙去开自家的门,林安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那钥匙只有三把,其中一把居然在他那。她一下清醒了,是爸爸把房子给卖了。
那钥匙怎么也打不开门,大妈试了好几遍可还是无果,插进去却转不动,急了,踹了踹门,“妈的,这是啥子门啊?”
林安看着特别不是滋味,还是没有让眼前看出一点蛛丝马迹出来,她掏出钥匙,将门打开,“我爸拿错了钥匙,我给送来的。这房子什么时候卖啊?”
既然他都打算卖了这房子,林安也不想闹什么。终究这房子的名字是他一个人的名字。林安没有理由让他不卖这房子,只是她想把里面的一些东西带走。
大妈走进去,观摩了一番,“明天,你这些东西怎么还没搬走啥?”
“这些东西我们都不要了的,阿姨,你看着处理吧。”这些东西林安也带不走,也不想带,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放,现在她还是寄人篱下,又什么资格一包揽回去。林安指了指这房里的电器和家具。
大妈眼里发着光,摸了摸还有点用的冰箱,又摁了摁沙发的柔软性,嘴上却没有眼睛那么实诚,“好啊,都是一些陈年家具,我勉强帮你们处理掉。”
送走那个大妈后,林安彻底看清了她手里的别着的红袖管上面的的字:居委会。林安坐在房间里,外面的冷风拼命地跑进来,看着外面灰色的雨,林安从房间里拿了一个收纳箱。来来回回走了几个小时,舍弃再捡起,林安一次次心酸,她只能责怪自己的无能。
最后她还是将所有的东西全扔在那里,她将手里的箱子摔在地上,她想挽留的小熊,衣服……全都躺在冰冷的地上,有的还滚进了那丑陋的石头旁边,她跪在地上,手抖得厉害,是对自己的愤怒,爆粗的血管在手背上越来越明显,她捡起一本封面已经丢了的相册,站起来,关上门,走在雨里,往巷子口走去。
也许距离并不远,但林安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进来这个巷子里的深处了吧。她低着头,绝望地踏进了凉得刺骨的雨里,还带着冰雹,滚进她滚烫的皮肤里,冷着她的身体。慢慢地,心也就跟着冰冷起来,冰住了某一个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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