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齐振华没想到,他都压低声音让王红芬小声点儿了,她居然还这么大声!是耳朵聋了还是听不懂人话啊?

  本来心虚的齐振华,火气也一下子冒上来了,他黑着脸,开始埋怨指责王红芬,“你还敢问我怎么了?你说说你是不是有病?冰棍儿你放窗台上就好了啊,你非要埋那放雪的脸盆里做什么?我哪知道那里头有冰棍儿,全倒锅里烧水去了。”

  大伙儿一听,简直大无语,终于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合着闹了半天,是大水淹了龙王庙啊。”

  “真是可怜了江茉,被你不分青红皂白一顿骂,你瞧瞧人家,委屈得眼眶都红了,也没说你半句不是。”不少人都安慰江茉,让她别和王红芬一般计较。

  最近大伙儿都觉得,王红芬真是越来越疯了,不知道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你这冰棍儿是你家齐振华偷的,可别再胡乱攀咬了啊。”王有根还特意强调了“偷”这个字。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把王红芬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臊得慌,她实在没脸接话,只能低着头受大伙儿指摘。

  等到人都散了,王红芬和齐振华关起门来,又忍不住开始责怪对方,吵得鸡飞狗跳。

  冰棍儿化了,宝贝儿子眼睛哭肿了,把乡亲们都得罪了,还丢了这么大的人……大过年的,这叫什么事!

  -

  这大概是王红芬一家三口过得最难受的一个年。

  他们依旧把这一切都怪在江茉身上,自从她来了齐家,他们真是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

  好不容易盼到大年初六,江茉应该回娘家的日子。

  王红芬赶紧打发江茉这瘟神快点回去,只盼着她能在娘家多住几天才好。

  现在没有分家,所以王红芬必须给江茉准备回娘家要带的东西。

  王红芬抠抠搜搜地装了些吃剩下的瓜子花生,还有过年没用完的红纸、春联,以及一小串去年的腊肉。

  齐晔望着这些,想起上回聂士忠和江桃回娘家时那大包小包的气派样子,眸光微微沉下来。

  他不想让江茉被比下去。

  可江茉却挺满意,又拿出小本本写了几笔,才随口道:“没事,他们不配,我们也不和垃圾人比。”

  垃圾人。

  齐晔默默念着这三个字,若有所思,仿佛又学到点什么。

  -

  江宁生产大队,江家。

  路上齐晔背着江茉,又是摘花,又是绕路看风景,所以来得晚一些。

  他们走进院子里,就看见刘菊香宝贝似的摸着院子里停着的那辆自行车,眼珠子都快黏上去了,“桃儿啊,你现在真出息了,娘真高兴!瞧瞧,这自行车,娘以前摸都没摸过呢!”

  “娘,士忠教会我骑这车了,我现在天天骑着去买菜呢!”江桃甜蜜蜜地笑着,眉飞色舞,“要不待会我载着你去外头骑一圈,兜兜风?”

  “这敢情好啊!”刘菊香笑得合不拢嘴。

  她们娘俩都爱炫耀,看到江茉回家,更是情不自禁就放大音量,生怕江茉是个聋子。

  聂士忠站在一旁,忽然就觉得她们的声音很尖锐,庸俗又聒噪。

  一辆破自行车,高兴成这样,真没见过世面。

  再一看见出现在门口的江茉,他彻底怔住。

  一个多月不见,她又变漂亮了。

  肌肤莹白剔透,吹弹可破,漂亮的脸蛋儿像桃花,眸子波光潋滟。

  身上那花袄,衬得她小脸巴掌大,娇俏可人。

  相反,江桃也穿着花袄,却显得又土又俗,涂着庸脂俗粉在那儿巴巴个不停,和江茉比起来,简直像粗鄙的村姑在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前班门弄斧。

  聂士忠皱皱眉,心里渐渐泛起一个后悔的念头——为什么他娶的,不是江茉。

  江桃正说得起劲,嘚瑟地瞥向江茉,然后愣了几秒,眸底掠过一抹诧异和嫉妒。

  她记得江茉以前常年干活,虽然五官精致,但因为干活儿日晒雨淋的,气色不怎么好,皮肤也略显粗糙。

  可现在,江茉脸颊白里透红,气色极好,一看就知道婚后在齐家过的是怎样舒心的日子,还有齐晔那小心翼翼护在她身后的模样。

  江桃忽然就觉得好扎心,想起自己那刻薄婆婆,总是变着法儿地折磨自己,恶心自己……江桃更不甘心了。

  凭什么。凭什么江茉过得这么好?

  明明她才是那个嫁去县城好人家,人人都该羡慕向往的对象。

  看出江桃的情绪变化,刘菊香也讶异江茉怎么短短一个多月就养得这么水灵灵的了。

  她想起江铁国那个短命前妻,也是这狐狸精的模样,死了那么多年,还让江铁国那窝囊废一直心心念念着,她又是一阵心塞。

  刘菊香接过齐晔手里那点儿东西,掂量着嫌弃道:“哎呀,你们回来怎么就带这么点东西呀,是不是看不起娘家人?”

  “你们看看桃儿带回来的,喏,那摆在桌上的都是,乡亲们谁见了不夸一句咱家桃儿孝顺,女婿士忠有出息呀。”

  聂士忠被这样一捧,脸色总算好了些。

  江桃更是得意地剜了一眼江茉,在江茉经过她身边时,小声狠狠道:“江茉,你永远比不过我的!”

  江茉抛过去一个无语的眼神,“谁要和你比。”真是丑人多作怪,闲着没事干。

  -

  吃过饭。

  江桃从带回来的大包小包里翻出一盒金币巧克力,只有十枚左右,她依次分给刘菊香、江梁还有江铁国,递到江茉手边,动作却顿了顿,又收回去。

  江桃笑着说道:“江茉,你没见过这个吧?这个叫巧克力,吃起来又苦又甜,是不是想象不出那是什么味道?”

  江茉翻了个白眼,江桃却好像没看到,还在继续说:“虽然我也想给你吃一个,但一共就十枚,咱们做女儿的,还是留着孝顺给爹娘比较好,你说是不是?”

  “咱桃儿就是孝顺啊。”刘菊香感慨着,手里捏着那金币巧克力翻来覆去地看,却舍不得吃,“桃儿啊,这玩意儿多贵啊,瞧着像金子做的一样。”

  “娘,这个你就别问价钱了,这是士忠的朋友从国外捎回来的,别人有钱也买不到的。”江桃笑得自信又嘚瑟。

  刘菊香和江梁都惊讶不已,一时间更舍不得吃,小心翼翼掂量着那巧克力,像捧着什么黄金宝贝似的。

  江桃看着她们这土包子样儿,又噗嗤一声笑了,“娘,粱儿,你们只管吃,咱家还多着呢。还有一款叫酒心巧克力的,更好吃,不过可惜那个更贵重,我也只尝了半颗,有机会也带一个给你们尝尝。”

  刘菊香和江梁张着嘴,像在听天书,感觉江桃进了城,就摇身一变成了上等人,见到的,吃到的,听到的,和她们成了两个世界。

  就在江桃重点描述那酒心巧克力有多好吃的时候,江茉忽然伸手,“她说得我还挺想吃了,齐晔,你给我剥一颗。”

  江桃听到这话,轻蔑的笑意才刚浮现在脸上,正想嘲讽两句,却看到齐晔真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酒心巧克力。

  他认真撕开漂亮的包装锡纸,递到江茉唇边,喂她吃下去。

  江桃:???

  她死死盯着那包装,确实是国外进口的没错,不是那种滥竽充数的便宜货。

  江桃掉转头,小声问聂士忠,“你给她的?!”

  她就知道江茉是个狐狸精,自从聂士忠今天看见她,就一直魂不守舍的!

  聂士忠无语地睨着江桃,“什么我给她的,你自己看看清楚她还有多少颗。我托人带回来的那些酒心巧克力都送人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以前觉得江桃温柔懂事嘴又甜,怎么现在活脱脱一无知妇人!

  江桃再一看,齐晔正掏出一把酒心巧克力数着,她头晕目眩地揉了揉眉心,却听到江梁小声在问。

  “姐,你说的酒心巧克力就是江茉姐吃的那个吗?看上去好好吃哦,我能找她要一颗吗?”

  江桃狠狠瞪了一眼弟弟,“你怎么这么没出息?不准要!吃你的金币巧克力去!”

  -

  江桃的炫耀在江茉面前,彻彻底底输了面子。

  聂士忠却想在齐晔面前扳回一城。

  他看着齐晔和江茉恩恩爱爱,互喂酒心巧克力的样子,心里头酸水直冒。

  江茉这样的大美人,娇滴滴的眸光不经意流转,都能让人身子酥了半边……齐晔这土里刨食的穷酸小子,怎么配得上她?!

  聂士忠不甘心的想:她本来应该是属于他的。

  遗憾在他心中蔓延,扩成快要吞人的巨兽。

  第二天一早,院子里,聂士忠正好看到齐晔在锻炼身体,强健有力的身躯站那儿仿佛立成一杆枪,动起来时又如猛虎刚劲。

  他忽而清清嗓子,打断了齐晔,“连襟,我看你身体不错,有没有兴趣跟我去城里见见世面?”

  “过段时间,我驻扎的部队正好要征兵,我带你去报个名?”

  说这话的时候,聂士忠优越感十足。

  江桃在一旁听着却急了,使劲儿朝聂士忠使眼色。

  见聂士忠无动于衷,又连忙拽着他小声道:“士忠,你干嘛帮他啊?”

  江桃好担心,这年头当兵可是让人最羡慕的事,要是齐晔也去当兵,那江茉岂不是也要跟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那她还怎么处处压江茉一头?!

  聂士忠却甩开江桃的手,继续问齐晔,“怎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看到齐晔似乎心动,并且开始沉思的表情,聂士忠心底冷笑。

  你齐晔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碰一下江茉?

  你的人生,一辈子就是土里刨食,当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糙汉。

  我聂士忠能随随便便改变你的命运,带你去城里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天,也能再轻易把你踩在脚下,让你一辈子都在山沟沟里翻不了身。

  -

  院子门口忽然有人拍门,大队长张友福气喘吁吁地跑来,“快,你们准备一下!村口来了个大领导,坐着小轿车来的呢,正要来你们江家呢!”

  刘菊香匆匆从灶屋里出来,都听傻了,她哪见过这阵仗,“多、多大的领导啊?”

  “比公社书记还大呢!你们赶紧好好接待!”张友福郑重得不得了。

  “那么大领导怎么会来我们江、江家?”刘菊香吓得有点结巴。

  “娘,这还用想?当然是因为我们家士忠呀,除了士忠,谁能认识大领导。”江桃又开始嘚瑟,挺起胸脯,清清嗓子。

  聂士忠也忍不住挺直腰杆,隆重地站到院子门口等着。

  却听到张友福急声道:“不是找聂同志的……齐晔,你还等什么呢,人家大领导是来找你的!你快去穿个外套啊!”

  紧张无措的刘菊香、春风得意的江桃、翘首以盼的聂士忠齐齐回过头看向齐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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