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月春花渐次醒

　　“成年人的崩溃都是从借钱开始的。”

　　康飞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深切地感受到没钱这两个词在这个社会中的代表着什么。

　　深夜里的手机散发出有点刺眼的光芒，照得他没有丝毫睡意。

　　这已经不是康飞第一次失眠了，自从前段时间父亲住院后，他就开始焦虑。突发性的脑溢血让还在工地干活的父亲轰然倒下，每天5800元的治疗费用更是让原本就穷的家里捉襟见肘。

　　在接到他妈哽咽中又带着愧疚的电话后，康飞二话没说，先把自己工作四年攒的钱全部打了回去。

　　好在，高昂的医疗费用至少让他爸爸的情况稳定了下来，没有进一步恶化。但是在患者没有康复的情况下，每天的治疗还得继续，而去哪里筹钱就是个大问题。

　　老妈那边的亲戚都穷得自顾不暇，爸爸那边更是有还不如没有。

　　康飞也不是没朋友，事实上在他毕业后，虽然很多当初大学时候的好兄弟都各奔前程，但是还是有两个哥们是铁得没话说的那种。如果康飞开口，他们一定不会吝惜。

　　但是这两哥们一个刚刚结婚买了房，每个月工资下来就一干二净了；另一个女朋友怀上了正筹备着结婚，估计手头都不宽裕。

　　实在不行就只能裸贷了。

　　康飞翻了个身，看了看蚂蚁借呗和微粒贷的额度，还是没有点下去。

　　此时已经到了半夜两点，虽然明天还要上班，但是康飞没有丝毫的睡意。他打开抖音刷了一会小姐姐，心情好歹好了起来。随后又习惯性地打开微博，看了会首页后，忍不住在搜索框里输入了一行字：

　　芒果慕斯

　　映入眼帘的搜索结果，是一个头像为当下最火的流量明星，喜欢CTRL（唱、跳、RAP、篮球）的那位，签名则是：“拥有很多不成熟想法的贪心鬼”。

　　康飞点了进去，前面几条微博都是转发追星相关的，再往下划了划，有一条原创微博夹杂在中间：“答辩前抽空看了下《大侦探皮卡丘》，毛茸茸的好可爱啊！^_^”

　　配图第一张是皮卡丘委屈地抬头看着，确实能萌化很多人的少女心，第二张则是两张电影票，一杯星巴克，举着票的皓腕凝霜，上面戴着很多手作的珠子。

　　康飞的心里突然像被一堵墙压倒在地上，随后无可阻挡地下坠。他浑身的细胞和血管都开始颤抖，头皮仿佛听了ASMR一般筛过一层又一层。

　　照片里有个男生。

　　自从分手后，康飞已经偷看，或者说视奸了自己前女友四年的微博。虽然两人已经零交流，但是康飞清楚地知道她所有的轨迹——从保研，到开始追星，到喜欢上了手作，到研究生即将毕业，去哪读博还没定。

　　作为曾经在一起两年多的情侣，康飞清楚地了解她的性格，也掌握了她的蜕变，因此，他知道这个出现在镜头里的男生不是偶然。她从来不会随便和一个男生去看电影，除非她认可，就像自己曾经一样……

　　康飞闭上了眼睛，耳边似乎传来了乱糟糟的声音，又好像万籁俱寂。这两种不同的状态如今却清晰地统一在他的感官里面，他脑海中回想起毕业前的点点滴滴，毕业后的道路坎坷，2017年初看《爱乐之城》的眼泪。脑海中一会响起《Epilogue》，一会是《匆匆那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突然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康飞睁开了眼，刚睡醒的他就像还没对焦准的镜头一样，眼前一片模糊。揉了揉眼睛，康飞下意识地寻找枕头边的手机，谁料原本放着一个巨大抱枕的地方此时却坚如磐石，在他无意间的动作下，手和墙壁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随后巨大的痛觉让他清醒了过来。

　　康飞猛然坐起，眼前的一切让他的脑袋都停止了转动，他头顶上是老旧的床板，靠墙的缝隙里还有半截秋衣的袖子从上铺滑了下来。而右边则是一排桌子，这时候一堆人正围着一个看他玩游戏，不时地传出“牛逼”，“还有谁”之类的声音，而电脑里也适时地播放出了五杀的声音：

　　“Penta  kill！”

　　这时，有人发现了坐起来的康飞，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飞哥，今天选修课的老师说了，你三次点名没到，平时分没有了。”

　　旁边围观的人们听到也回过头来，纷纷揶揄道：“没事，飞哥还在乎那点平时分？”

　　“有道理，飞哥期末分都不在乎，考试都懒得去考的。平时分算个叼！”

　　“飞哥牛逼！”

　　提醒康飞的那人笑了笑，没有接其他人的茬，担忧地看了康飞一眼。围观群众见康飞没有回应，也纷纷转身继续看大神秀操作去了。

　　康飞脑子里一片浆糊，他在被窝和衣服堆里翻了翻，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握在手里，熟悉的触感让他确认这就是曾经大学时候用了三年的小米1S。解开锁屏密码，上面的时间让康飞终于确认了一件事，他穿越了！

　　2014年3月28日，农历二月廿八。

　　这一年，康飞大三。他的家里还没有遭受变故，父母身体都还健康。而在学校，虽然康飞的学习一塌糊涂，整天就知道玩游戏和打篮球，但是他追到了自从入校以来就垄断年级第一的学霸林如琢，让无数人羡慕不已，风光一时无两。

　　这一年可以说是他记忆以来最快乐的一年，没有生活的压力，没有纷至沓来的挫折，褪去了大一大二的青涩，又还没遭遇大四濒临毕业的惶恐。他和所有人都一样，肆意地享受着大学的美好，仿佛生活永远不会褪色。

　　但是，经历了工作四年后的他，深深地知道，没有经济支撑的美好就像空中楼阁，轻轻一碰就会分崩离析。

　　更何况，眼下这个时间节点，好像马上就要迎来家里的第一次变故了。

　　康飞定下了神，随便找了件衣服穿上就离开了寝室，眼下时间紧迫，重来一世的他不能像之前一样在面对变故的时候才茫然失措，不知如何面对。他必须得尽快找到方法赚一点钱，来为家里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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