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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着厢房墙壁,章蓝采一样听得到,她用痛苦的声音说:“去。”

  刘启迟疑了片刻,连忙赶去逮猫,杀猫。

  紧接着,花流霜也带着丫鬟,快步走到跟前,喊来个人,吩咐说:“快去叫老爷回来。”

  刘启回头盼着,在蔡彩的监督下剥猫皮,烤猫尸,忙了大半个时辰,就见阿爸的卫兵扎在外面,阿爸满头是汗地奔跟前来,当时是一点想不起自己设计的竹甲,连忙说:“阿爸。阿爸。”

  刘海站到他跟前,问了几句,很快,花流霜出来,拈着袖给大大小小说话,不断指挥着丫鬟进出,这个孩子生产得比想象中顺利,大人痛苦地喊叫了将近一个时辰,嘹亮的哭声就一下儿响起。

  听到孩子的哭声,众人都迫不及待,拱在门前,却好久不见动静,接着,大人也哭起来,大伙正着急,泪眼惜惜的王氏抱个哭得响亮的婴裹站到门口,颤抖地说:“老爷!是个瞎子!”刘海一愣,慌忙去看,还是不及刘启和阿雪,落在后面。一群人浑身全冷嗖嗖的,不知道怎么好。

  还是刘启想得少,跑去验证,在婴儿眼前动着自己的腥躁手指,大喜说:“谁说的?!”

  刘海凑上去看,却看得清楚,婴儿浑身泛红,声音嘹亮,眼睛中瞳孔相叠,却不是什么瞎子。“这——?!”他心神不定接过,怕自己看花了眼,更怕女儿真是瞎子,便在婴儿面前动动指头。

  婴儿的眼果然动了几下,接着还还以更嘹亮的哭声。

  花流霜神色黯淡地出来,喊刘启去找一些东西,转身跟刘海说:“你快去劝劝她,我不知道怎么劝她好?!好坏也是自家血脉。”她看刘海有些发愣,几个孩子都闹着看,便到跟前提醒,顺着刘海的视线,有些发抖,问:“这是真的?!”刘海说:“这叫猫儿眼呀。”

  张氏也来鉴定,好久才不敢相信地说:“这难道是重瞳!霸王才有的异相?!”

  刘海连忙说:“什么霸王异相,可不得说,说重瞳是霸王,不如说霸王是重瞳。招人忌讳。”

  大伙连连点头。

  刘海看了一遭,叹气说:“我要去打仗了。”

  ※※※

  年前,商州调度将军秦操与司马吕杰等人密谋,勾结州监察史,朝廷御史中人等,构陷十余名州府官员,虚报天机山余孽四处活动,抓了征伐之权,密聚军民十余万。八六五年春,也就是数日前,他斩府中长史,令其参军谢宗释州中罪犯,授以兵甲武器。建三府,一曰昭复府,二曰明武府,三曰商州行军总管府,开府库,向四方檄文,起兵奉诏,讨伐鲁后,紧接着,他在孟川誓师举兵,分三路而进,一路南取台州妥善要郡,以制通辽边地,一路入余州,屯军于通武城,一路摆道登州。

  北方无事多年,劲旅多集中在南部边陲,如今陈州战势未灭,放郡有急,仓州亦有人举兵作乱,此时腹地开花,更让人应顾不暇。

  朝廷中能倚重的人并不多。

  秦林快速反应,使雍阳为将,拨乱沧州,紧接着,启用章成上将军栾起为经行总管将军,鲁平为副,赐旌节,专伐秦操,特令刘海带辖军五千,作为前锋,随同出战,司马代其职事。

  将将兵在外,家眷像是人质,很快,刘海将刘启送回宫掖。

  刘启入宫侍驾不几日,就听说了许多大事,什么西北大捷,什么东北扰边,除此之外,就是皇帝选后,这日傍晚,皇帝熬夜玩,上午不敢不去宣室听议,回来就补瞌睡,刘启怏怏不快地跪卧在一旁读书,正胡乱翻着,就见老皇留下的大太监春台带两、三个人急急奔过来,他们并没有直去叫皇帝,而是折到这里。

  “陛下还在睡?!”春台问。

  刘启见一人是大长秋,一人穿着郡王的衣裳,就地行礼。

  几人问了他些话,放下许多一瓮画卷,说:“等皇帝起来,你把这些秀女的画像呈上,供他挑选,有着中意的,报给敬事房。”刘启心里痒痒的,想打开先看,便点头答应,一等他们离开就立刻迫不及待。他干这样的事干多了也干熟练了,鲁直在的时候,他假装替皇帝分忧,连禁中的折子都敢批,若不是皇帝没有亲政,送往禁中的折子都是供皇帝练习国政的,而鲁直警告他一次,网开一面,他小命铁定玩完。

  这会儿,他是记吃不记打,又是大摇大摆,一个一个次序拿来,撑开来看,只见里面是些细写的少女,有丑有美,便微微点着头,看了下去。

  他看完了所有的画像,有些百无聊赖,目光一扫,看到一只水笔,立刻发水打淡,找了一个最丑的女子,涂了一层水烟。

  他画直线的本事却不错,画画技术却不高明,不一会儿,就把还像点人的少女周围布置成妖精才能生存的环境。

  他回过神看自己的杰作,不小心把人头滴上了水,用手一抹,就见多一个窟窿,女头没有了,登时着急起来,想了半天,四处看了好久,到旁边的帷幄边的布屏风上有女子画像,就飞快站起来,摸出小刀,悉心挖了个头。

  刘启已经被教育过很多次,知道被人发现了不好玩,飞一般地加工,很快把画补好,嘘了一口气慢慢地看。

  他收拾过所有的画后,皇帝秦汾也带着两名小太监进来。

  皇帝是一个略胖的少年,面目白皙,只不过登基之后吃些怪药,渐渐瘦下来,他打着呵欠,在灯火前扇了几下哈出来的气,问刘启瓮里装的是什么。

  刘启告诉他说:“是画像!”

  一个小宦官立刻识趣地在主座边铺下蒲团。皇帝边坐过去,要刘启递画像。刘启就一副一副地拿过去,就听到皇帝问身旁的小许子要建议,问她好不好看,刘启一斜眼,立刻看到皇帝的丑态,正腻忽忽地抓过人家的手,当即肉麻地打了个冷战。小许子是郡王秦台送来的小宦,长得很漂亮,刚到皇帝身边的时候,皇帝还命令他脱掉裤子,检查他是不是女的。

  而今,她也习惯于扮演,细声曼语一路摇头过去。

  这倒是实话实说,他太俊秀了,这些女子都还没他漂亮。

  很快,皇帝不耐烦了,胡乱地看,不满地说:“都是糊弄孤的,看看!一个比一个难看!”

  已经到最后一画,也就是刘启加工过的那副。

  刘启咽着吐沫把它拿出来,很小心地摊开。上面的水纹还没完全干去,将图弄得很花,五色颜料加上刘启润的浅色墨,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突然,皇帝愣住了。小许子一看也愣住了。

  刘启奇怪地去看,却也发愣。

  某个角度上,竟是一个美丽的仙女身边滚起五色的烟云,几乎脚不离地。

  “古时候的美女飞燕也未必有她这样的舞姿!”皇帝食指大动,一手捂住画,一边给旁边三人说。

  刘启发晕,却知道自己混糊了颜色,又贴了人头,在灯光下倒真成了仙女,立刻咳嗽一笑,说:“不是吧!”

  “我选她,就选她。快记下。金呈大夫鲁伯通的女儿!”皇帝急不可耐地说,接着,他站起身,又给刘启说,“我也给你选一个!”

  这是允许的,皇帝选剩的女子可以指婚给大臣的子侄。

  刘启倒怀疑起皇帝的眼光,死活不肯,只说自己有媳妇了。

  皇帝却很武断,让小许子立刻去找一卷空卷轴,拔开后,给他画了头猪。

  刘启眼睁睁地看着皇帝在下面抄了一行字:“赐×××家猪一头婚配。”急得不知道什么好。皇帝很快把自己的杰作送到刘启怀里,说:“我们说漂亮的,你却不满意,这下你满意了吧?!回去准备马车!”

  刘启一把丢掉卷轴,一本正经地劝谏:“君狎臣嘻!望陛下校之。”

  “那圣上是金口玉言呢!”小许子也在一旁说,“还说陛下‘狎’,是死罪!”

  刘启恨恨地看他一眼,却和声细气地说:“陛下,能不能多给我加一只?我表哥还没娶亲呢。”

  皇帝问,撑开卷轴,在刘启的比划下在“一”上加了一横。

  刘启提起来看看,说:“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两个弟弟!”

  皇帝被难为了一下,还是描成横着的“目”字当成四。

  刘启突然有疑问:“要是我再有一个弟弟呢?”

  小许子也爬到跟前研究,怎么再加一个,却见刘启拿了个笔把后面的头去掉,写了“加一”。“万一是猪男怎么办?”刘启又问,接着自己做主,在猪后加了个女。几改几不改,他们三个就把卷轴画成什么也不是的东西。

  等刘启临走时,小许子提醒皇帝,说:“赐的猪妻呢?”

  “那就给你猪女!”皇帝想也不想就说,又弄了一个空卷轴,写上“君恩赐婚”等等。

  刘启对小许子恨得是牙根痒痒,端墨汁的时候泼出墨汁,妄想毁去皇帝的字迹,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墨汁一下流到皇帝的袖子上。皇帝茄子一样的小脸勃然作色,抓起砚台便打,口里却说:“我非要你娶猪不可!”

  秦操本姓李,因先代有大功于社稷却没有显赫的出身,受君恩赐姓,到了他这一代,已是名门望族,本人将商州,制便通辽,但凡贬官路过,宴饮照料,人缘极好。

  他这样的将领都起兵讨伐鲁后,要清君侧,朝野之间的影响可谓极其恶劣。

  鲁后的智囊团也看得清楚,所以反应极为快速,哪怕朝廷的军队准备并不是很充足,亦要第一时间扑灭叛乱。但是秦操让人失望了,让那些反对鲁后,同意清君侧的人也失望了,他兵分三路,唯独并没有直扑庆德,更没有进逼关中,而是攻打江阴和定城,按制商亥江岸;刘海作为全军前锋,奔赴庆德扑了个空,干脆南下渡江,直捣秦操老巢,而主帅栾起迎头赶至大名府,与秦操隔岸对峙。

  刘海觉得朝廷虽然准备仓促,秦操也一定好不到哪去,各处府衙不敢果断资助,靠几个党羽把持的府库,发放死囚兵器扩充队伍,一时成不了气候,本人也不敢进攻庆德,非是实力不继,所以主张直接过江,扑其老巢;但栾起给予否决,说秦操家族世代为将,本人熟读兵书,善战知兵,不可小视。

  但他不反对刘海过江,在他看来,这个番将急于立功,让他独战江南,可以拖住秦操的步伐,何乐而不为。

  他同意刘海南下,自己却不跟随,一来害怕秦操渡江,二来兵力捉襟见肘,欲汇合备州边军,寻秦操主力决战,中规中矩地率军赶到大名府,去那里操练兵马。出兵两个月,刘海部小有斩获,以朝廷之名义在江南几郡通行政令,聚兵勇万余,分驻各城抵-制秦操征集人马粮饷,栾起却还在江对岸操练兵马。

  鲁后也有自己的盘算。

  她不愿意自己长时间挂在秦操的讨伐檄文上,更不愿意朝廷上下因为秦操越闹越大而人心不稳,眼看刘海三五千人打过去了,战果不断,栾起在江对面晃悠,自是褒奖刘海,呵斥栾起。

  虽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是她掌握全国政局,从政治层面出发,是真真后悔用了栾起为将。

  为了增加刘海的筹码,鲁后加刘海为江南道行军大总管,与栾起平行起来,心理偏向已经极为明显。

  秦操对刘海还比较陌生,也是心存轻视,只道他麾下三、五千人,所部又经历长月之乱重建,便遣自己的弟弟给予歼灭,自己只顾破定陶,江阴,渡江袭击洛城,下了洛城,已经兵临虎牢,是声势大盛。

  恰逢朝廷挖其祖冢,传出流言,说有人避在林中躲雨,看到其坟冢上,窜出一条十余丈的金章,乘借风雨之势,竟飞向东南而去,中原流民盗贼困苦,多信而归附。

  秦操干脆复用自己的姓氏,号称驱十万众将下庆德。

  下了洛城,栾起反而跑到了他身后。

  按说李操和栾起夹岸对峙,奇袭洛城是兵行险招,面前是虎牢关,背后是栾起大军,十分不利,但栾起太过稳重,汇集军队数十万,依赖备州补给根本不足以用,秦操匝断洛城,不但尽毁栾起聚起的水军船只,变被动为主动,还掐断了栾起来自庆德的补给,迫使栾起仓促应战。

  栾起水军船只已失,大江上下尽可为李操运兵上岸,根本夺不回洛城,是一败再败。

  健布率所部讨拓跋巍巍,先是大胜,追击时却又入伏,吃了一败,竟不得归。李操自觉王卓已死,朝中无人,得意洋洋,眼看后路不稳,粮草征集不来,一边督促其弟,一边使军将攻掠江北府郡。这时倒不像奉诏,反而像盗贼,于是声名尽失。李操确实善战,酒醉后常自与健布,前大将军王卓等诸赫赫名将作比,而今拿一批乌合之众与栾起作战,却胜多负少,诸人始知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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