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新生
清光只觉得浑身冰冷，手脚麻木，是从未感受过的压抑感。
身子昏重，似有千斤担压在身上，清光动弹不得。
这里便是九泉之下吗？
像她这样的恶女，是否要下十八层地狱呢？
十八层地狱里的鬼怪应当比李鸦可怕十倍百倍吧。
李鸦，李鸦……
清光默念着这个名字，一种熟悉的错觉掠过——这个名字，她好像在不久之前听过……
曾记得，她折磨虐待潋滟的时候，要桂魄从外面买来毒药，那个卖毒药的貌似叫做鸦儿。
清光不禁冷笑起来，这个李鸦也不是个良善之辈，与她有什么分别呢？都是残害人性命的恶人。
死在这样一个恶人手里，清光有些委屈，内心罩上了一层深深的阴霾，她打定主意，到了阎王爷那里，要交代好自己的事情，也要说出李鸦的罪行，请求阎王爷派鬼怪捉拿李鸦的魂。
趴在地上久了，清光感觉身上越来越冷，很是煎熬，便慢慢睁开眼睛，看看有没有同行的鬼魂，来拉她一把，共同上路。
一睁开眼，清光只觉得强光刺眼，赶忙将眼睛闭上，缓缓睁眼，又缓缓闭眼，如此反复几次，方才适应这强烈的光。
清光心想：“看来这阴曹地府并不像书上所写的幽暗无光，鬼魅横行，暗无天日，刚才那一睁眼，倒觉得比人间还要亮堂堂。”
顾盼许久，清光没有等来赶路的鬼魂相帮，只得撑起身子，打起精神，晃晃悠悠的站起，刚一起来，只觉得头重脚轻根底浅，差些又要摔倒。
幸亏清光按住地面，方才没有摔倒。
这一站定，清光定睛看到自己身处小河旁，身上脚底都是污泥。
“这里便是奈河了吗？”清光眯眼找寻有没有桥，桥上有没有孟婆。
找到孟婆，她一定要喝上三大碗汤，忘记前世。
仔细一看，这里却不像是书上所写的奈河——没有日夜把守的日游神、夜游神，也没有虫蛇密布，腥风扑面。清光朝河里一望，也不是波涛翻滚，血污不堪。
清光有气无力想道：“这书上又写错了！这奈河却是一条平常不过的河了，既不阴森，也不恐怖，看来也镇不住多少恶人，那些恶人轮回转世，继续作恶，也是这奈河无用的缘故了……由此可见，这世间许多事都是杜撰的，可叹我以前看这些描写，还有些好奇……也是，写这些情节的人没有到过真正的阴间，怎能描述清楚？”
清光微微转身，要上桥去。
每走一步，都像是要陷进地里，非常沉重，清光艰难行走，终于走上小桥，清光上桥之后，心神不宁，摇摇晃晃，环顾四周，郎朗天日，惠风清畅，给了她几分安慰，身心都感到几分安宁与舒适。
“阴间倒比阳间舒服……”清光闭眼冥想，前世的记忆如潮水汹涌，不停拍打她，她想逃跑，但无路可逃。
“小姐——小姐——您原来在这儿啊——”
一个刚留头的小女孩跑了上来，边跑边喊，声音很是稚嫩。
清光立马从往事中脱离出来，循声望去，看到一个身穿青衣，模样周正的小姑娘，正三步并两步奔走而来，双颊泛红，十分可爱。
清光定定的望着这小姑娘奔走而来，先是吓了一跳，后又悲从中来。
这个小姑娘，她是认识的——这是桂魄啊，是陪了她十几年之久的桂魄。
桂魄不是府中的家生子，五六岁时随着父母进入府中，模样周正，精神很好，便留在清光身边服侍，长大以后，又成为了清光的陪嫁，一同进入郭家。
清光吓的是在这里遇见桂魄，难不成桂魄也惨遭毒手？
悲的是桂魄可能先行她一步，已经投胎转世，长到这么大了，都能到处乱跑了，看这身形，桂魄此时应当有八岁了。
可为何会在这里相遇？要知道，人鬼殊途，不能相见啊。
桂魄来到清光身边，脸上的红晕并未退去，气也没有喘匀，就急急拉着清光的手，要立马离开这里。
“小姐，奴婢已经找您找了好久了，秦姨娘已经快急疯了！大小姐、二小姐、大姑爷、二姑爷都已经到松竹厅了，还有好多来贺喜的人呢……小姐您一个人在后花园做什么？快快随我一同去房中更换衣服，去向万夫人、秦姨娘贺喜吧！”
桂魄边走边给清光扑打身上的污泥，“小姐，您这是到哪里去了？身上都是污泥，幸好您没有穿之前定做好的月白秋罗裙子……”
从桂魄嘴里出来的这几个词，又将清光吓了一跳。
秦姨娘指的是清光的生母秦佳玉，是父亲宋伯明的妾侍，此时已经病死了；大小姐是大姐春光，几年以前因为丈夫攀龙附凤，被贬为侍妾，郁郁而终；二小姐是二姐林光，嫁于商人之子，也早与娘家断绝了来往；万夫人是父亲的正妻，宋家败落以后，身体不好，无人问津，奄奄一息……
这些人怎会聚在一起？
稀里糊涂的清光没有缓过神，就被桂魄拉着下了“奈何桥”，下桥之前，清光偏着头，朝桥下望去，河面清澈，可以见底，可以看清她二人的容颜身量。
清光看到倒映在河面上的桂魄身量小小，是十足的小孩子，转眸一看，自己竟然也身量纤细，个头和桂魄一样高！
发现端倪的清光怔立河边，甩开了桂魄的手，迟迟不肯离开，她手忙脚乱的摸着自己的脸，慌乱而又细致的打量自己的倒影，看了许多遍，自己都是小孩子的模样。
清光顿时觉得身子一半儿沉重，一半儿轻松，这真是千古未有的奇事！
自己竟然重新回到了幼年，获得了新生！
还有些不相信的清光拍打着自己的脸，发出了“哎呦”的声音——是真实的疼。
又掐了掐自己的手，拍了拍目露疑惑的桂魄的背，掐的自己出了眼泪，拍的桂魄连连后退。
“走！我们快走！别让夫人与姨娘，还有哥哥嫂嫂，姐姐姐夫们等急了！”清光拉住桂魄笑道，言语轻松，顺畅十足。
上天待她不薄，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前世声名狼藉，这一次，她要好好活，不能做前世人人口中的恶女，但也不要做任人欺凌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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