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一波生（1）
“上哪儿见呢？找到以后能见到吗？不可能了，已经是隔了鸿沟了，说句话都是遥不可及的。”玄石笑道，他和弟弟的命运啊……
孔繁梅道：“你现在是秦姨娘他们的恩人了，可以利用这个身份，也许能见到邦光呢，我在宋家当西宾的时候，那邦光可是很疼爱他的两个妹妹，其中一个妹妹就是今天来找你的——宋清光。”
这也是个法子。
其实对于这件事情，玄石是犹豫的——孔繁梅多次向他保证邦光就是他的弟弟，他又高兴又担忧，想去与弟弟团圆，但却担心打扰弟弟。毕竟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一切尘埃落定，他们的罪名已经定下来了，朝廷已经昭告天下，百姓心里都有数。何况弟弟从小与他分散，被人抱走，养在宋家接受的自然是有利于宋家一方的教育，找到了弟弟给他说起那件尘封已久的往事，弟弟会不会觉得自己癫狂，胡说八道？
弟弟现在不仅是宋家的小儿子，还是朝廷任命的新官人，很受朝臣们地喜爱，已经调到京城去做官了，前途似锦，他不应打扰了吧。
可亲人们惨死，本应安享天伦的父母亲被当街斩首，许氏族人的鲜血流淌满地浸透了京师的土地，几百条冤魂至今未能申冤，含怨九泉，他不能报仇也就算了，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弟弟一生都不知情吗？弟弟是许氏的血脉，理应知道当年族人经历了怎样的灭顶之灾。
玄石默默闭上眼睛，这些年来，每当他闭上眼睛，或是入睡之前，那残酷血腥的场面总会扑面而来——当年还是孩子的他在门客孔繁梅与乳娘王氏的护佑下，乔装改扮逃出京城，他的弟弟则被另一路人带走了，父亲在临别之前给他们一人一块玉佩，合二为一才是完整，告诉他们有多远跑多远，以后有机会了要为家人申冤。是的，生死关头，父亲也没说过陛下一句坏话，没有抱怨过一句，只是仰头望天，饱含深情的双眼模糊，似在追忆家族以前的荣光，痛惜接下来要发生的命运。
他和弟弟分别逃跑，刚出家门不久，前来抄家的人马就到了，隔得远远的，他也能听到那些人的凶狠，破门抄家，鸡犬不留，族人哭喊跪地求饶，无济于事，那些人更加猖狂，摔门砸物，有人反抗直接一刀捅死，看来是接到了陛下的旨意，他们越这样耀武扬威越好，他们的新主人会更加嘉奖他们。
不厉害些，怎么能显现出新贵的威风？不把老世族痛扁一顿，新人如何立威？
他哭着喊着要冲过去与父母在一起，孔繁梅与王乳娘捂着他的嘴，不作任何停留的逃出了京城，也是天意吧，他们刚刚出城，城门就被封闭了——皇帝怕有人逃出生天，关上城门大杀四方。
他活下来了……活下来了，就是天意，他要活得更好才是。
玄石猛地睁开眼睛，那双眼中怒火中烧，似乎想明白了，也觉醒了，真真正正的下定了决心——缩头缩脑的活也会有被人认出来的那一天，那时候避免不了一死；若是抬头抗争，成功了是好不成功是死，可是死的痛快。像个王八一样活千年，无用无用啊。
“也许……还要请先生再助我一臂之力……”玄石望着孔繁梅，认真道。
孔繁梅愣了愣，点点头，心中还是蛮高兴的，可脸上的眉毛却不听话的拧紧了，他暂时不理解玄石真正的想法，复仇吗？玄石不敢吧，玄石与邦光虽是兄弟，可性情是差得远的，玄石内敛心情总是阴晴不定有些消沉，敏感爱胡思乱想，孔繁梅想着和玄石的从小流离失所又目睹了亲人被抓有关，那时候他已经记事了，从享乐的世家公子哥一下成为罪罚，四处逃难，吃了上顿没下顿，时常受人白眼，这对人的心性养成是很不利的，玄石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自卑。
邦光养在宋家受到了很好的照顾与教育，自然就乐观积极，胆子也大，富有抗争的精神。孔繁梅很喜欢邦光，也很心疼玄石，若不是那场劫难，他也不必四处逃难，他必能成为耀眼的人物儿，他的天资很好，现在也很聪明自律，小时候身体不好，逃难以后四处跟着他们跑江湖，最穷困的时候还要卖艺，这样一来玄石跟着好多师傅学了武功，身子也好了，精神也慢慢强了，但还是时不时的消沉。
但愿以后会好，一切都好，“我们找到邦光就行了，其他的不要想了。”孔繁梅双眼泛着泪花，艰难说道，他以前曾想过考进士，以此接近陛下为许家洗冤，可种种原因使他不能赴考，现在他也老了累了，只想人都好好的，什么复仇啊，他都不愿意去想了。
“当然，想能想的事情，做力所能及的事情，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玄石轻轻说道，重新打开门，出去了。
回到家中，清光要把蓑衣与鞋子分给宋桥与溪山，被秦佳玉拦住了，“这是给恩人准备的，他们要，我再给另作一双。”
清光道：“母亲啊，您就是想要报恩也要讲究方法啊，这两样东西，您就是再送千次百次，他也不会要的，我们啊要送他他最需要的。”
溪山插了一嘴，笑道：“他需要的东西？我看多着呢，需要好的房子，需要好的衣服，还需要一个老婆呢，难不成都给他备齐了？这报恩也太好了，简直是神仙来报恩啊。”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府中听老仆人说的仙女下凡报恩的故事，浮想联翩。
清光笑道：“可以啊，把你送去，你们一块去卖豆腐，这样一来挣钱多了，他就什么都有了。”
言归正传，对母亲道：“我看他需要一个大夫。”
“咦？治病吗？他有病啊？”桂魄问道。
“他屋里有个老人咳嗽的声音，我听着很虚弱，像是生了大病一样，那是他母亲，应当是有了病，他却没钱治，这样拖着，他心里肯定难受。我们出钱请个大夫，给他母亲治病抓药，这样比送任何东西都好。”
秦佳玉笑道：“好女儿，对症下药，你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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