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柳外凉
目睹此情此景的兄弟二人慌了，踉跄的跑出门外，疾呼请大夫。
大夫来了，也无济于事，宋伯明早已经断了气息。
霎时，宋府中的家丁丫鬟仆妇们如潮水般涌来，刚一起床，还没开始做工，就听到两位郎君大喊大叫，又是请大夫，又是哭号，不知何事，又见得万夫人和几位郎君小姐们掩面痛哭，才知道事情不好了，宋公没了。
阖府上下想起平日里宋公的好处来，没有不号啕痛哭的。
万夫人等人更是哭的揉碎了肠子，哭干了眼泪，万夫人一直守着，不让挪动，似乎在等待丈夫的苏醒。
秦姨娘此时也顾不得安慰当家主母了，想起了自己从今往后无依无靠了，要在当家主母和几位郎君手底下讨生活，自己的儿子生光才刚三岁，是个不懂事的蒙童，就觉得眼前暗无光亮，几次哭的要晕过去。
和光几个月来闭目不出，没见父亲，乍听的父亲没了，吐出一口血来，追悔莫及，在父亲床前不愿起来。
清光痛苦之中带着震惊与纳闷，父亲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死了呢？
是被人害死的，还是有没有发现的急病？
她努力冷静下来，凑到哥哥们与大夫面前，想要得到一个正确合理的解释。
大夫的回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宋公是服毒而死，这毒是砒霜。
据石竹与众多仆人的回忆，宋公这段日子情绪一直比较稳定，整天忙着慈幼堂等等的事情，又有人说前几日宋公是问她要砒霜，说要灭老鼠，当时她没有在意，便给了。
石竹说昨晚宋公早早的支开了他们，说要冷静冷静，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
听完这些，明光还是决定先报官，让官府来查查其中的内情——万一是有人害了爹爹呢？决不能放过那个人。
明光悲痛万分的环顾了一圈，屋内屋外都跪着人，娘亲与几个妹妹弟弟在屋内哭，其他的仆人在屋外哭，有那么一瞬间，明光的脑子嗡嗡作响，什么都没有，脑子里装的都是与爹爹的过往——以前他不听话，很顽皮，现在没有机会听爹爹的训斥了。
这么快，爹爹就丢下整个家去了。
现在，要他很快的撑起这个家，给母亲，还有弟弟妹妹们遮风挡雨了。
明光心中有些怕，有些担忧，也有不得不为之的艰难。
隐藏的泪水终于滑落，明光不停地拿袖子擦拭眼泪，这个动作很拖泥带水，又全都是悲痛。
他必须要打起十分的精神，整个家可都要靠着他了。
悲痛是要悲痛的，轻松也是要轻松的，否则就没了力气处理后事。
明光安排完人去报官，走到房内，哭了会，审视着房内的情况，目光落在父亲常用的书桌上，上面有一封信，还被镇纸压着，明光不顾擦眼泪，走过去拿起来看看是什么，别是父亲留下来的什么线索。
打开一看，才知是父亲写好的遗书——上面交代了他走之后的事情，包括财产的分配，条理清晰，字迹整洁，是在非常清醒的情况下写完的。
明光抑制不住悲愤，大哭起来，他实在没有力气了，从来到这人世第一次觉得无力，崩溃。
接下来的一个月，清光等人也不知道如何过来的，每日都只有哭这个活，不愿意去想其他的，也不愿意去做其他的，清光终日恍惚，只听到周围哭声摇山震岳，来来往往许多人跪在灵堂前，痛哭哀嚎，不管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哭声都很大，连萧城的县令都亲自前来吊唁，抚慰宋家人。明光等兄弟忍痛回答。
说永不上门的二姐林光也回来了，哀哀欲绝，痛苦不已。
倒是大女婿谢青云还不见踪影，气得万夫人骂他早死了，清光心中也顾不得怨谢青云了，心中满是爹爹的影子。
这消息传到京城，皇帝也大为震惊，特意派人来看望，追封宋伯明为金紫光禄大夫。
宋家人含泪谢恩。
送丧完毕数日后，明光拿出了那封在父亲书房内找到的遗书。
穿着孝服的明光含泪说了爹爹的安排。
大致有三条。
一是说了身后事不要大操大办，安静简单就好，这一点身为长子的明光照做了，尽量低调操办，也没有请道士和尚，只是按照最普通的礼节为父亲入殓安葬。
二是关于全部家产的分配，田庄还有一部分钱庄，给了大郎明光，同时，明光也要负责慈幼堂、祠堂还有私塾等地的维护，城西的五百亩良田还有一些丝绸庄交给了二郎瞻光，所有的药圃与药铺给了三郎延光，四郎邦光只分到一座宅子和十万金子十万银子，让他自立门户。
还有已经出嫁的女儿春光与林光，各给五千银子，和光与清光现在还在家，将来出阁时，一切标准比对姐姐们。
明光念道这里的时候，清了清嗓子，看了眼瑟瑟发抖的秦姨娘，说出了第三条，也是关于幼弟生光的安排。
遗书上写着生光年幼，可交给嫡母万夫人教养，秦姨娘年轻，可以让她另寻出路，如若能有良缘，宋家需要赠送秦姨娘一千银子，供以后过活。
万夫人对这样的安排没有说什么，瞻光等人也无话可说，秦姨娘抿了嘴唇，跪倒在万夫人的面前，痛哭哀求，“夫人还请不要让我走，我能到哪里去呢？我两个孩子还在这里，我的心也在这里，要我离开，是要剜去我的心，要我的命啊。”
“还求夫人能够留我在府中，为奴为婢我也愿意，我什么都不要，只求能够每日看到清光与生光，看到清光出嫁生光成家，我就心满意足了，到那时我自动离开宋家，不给宋家添麻烦。”
万夫人本想按照遗书上所说，打发了秦姨娘，可看到秦姨娘痛哭失声，很是可怜，便问明光，“便让你姨娘留在家中就是，她又有孩子，怎么舍得？”
明光嗯了声，尊重母亲的意见，留下秦姨娘，“等到清光妹妹出阁了，生光弟弟成家了，姨娘愿意上哪儿就上哪儿。”
秦姨娘感激万分，清光却在一旁皱起了眉头，她明显感到哥哥明光话里有话，颤抖的声音里满是不乐意的情绪。
只怕这宋家，是住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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