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节:如鲠
他们手里是没有灵药,可这岛上难道只他们两人而已?
那么多的上七宗修士于此岛历练,现成的唐僧肉,凭借宁无心肉身强度,设计一番不是难事,若有落单的元婴初期修士,就再合适不过了。
有了目标便需准备后手,以防不测。
这几月时间逃亡成了习惯后,宁无心是越发依赖短距离传送阵了。
短距离传送阵乃是旁门小道,与破界符相比自有云泥之别,然若把握得当,某种程度上不一定就比破界符差。
朗霁风也从起初的嘲笑转为肯定。
他算是发现了,这位无心道友气运很强,运气却实在太背了,若不是有着短距离传送阵,他们两人早在镜洲就被迫动用破界符了。
而一个筑基蝼蚁面对灵台修士,不依赖这传送阵盘,也早就死了。
修真界啊,面子算什么?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算什么?自是活着最重要,能活到最后才算赢家,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一个月时间,朗霁风被宁无心往死里锤炼,倒是炼制了不少两千里传送阵盘,五千里亦有,不多,数道,可惜万里只要那么一道,可这也差不多了。
地层之下暗河密布,交错纵横,流荡几日,便可冲出数万里,其中越往深处,禁制便越发恐怖,宁无心不止一次在地层内见到一些特殊所在,却不敢靠近,都散发着惊人心魄的气息。
甚至靠近了‘千里血海’范围,那才是真正的死亡绝地,还未靠近,便隐有目光凝视而来,杀机弥漫,毫不怀疑只要宁无心二人靠近,将即刻遭到抹杀!
好在有着朗霁风领路,远离内围之后,危机感也逐渐消减了。
待准备充足之后,朗霁风凭借血脉感知带路,沿着四通八达暗河的其中一道逆流而上,一日后两人冲出暗河、地层,重见天日,出现在凶岛内围西部边缘。
西部正西是万劫宗的地盘,往西北是万木阁,往西南是小道宗。
凝视九天之上墨云阴沉,宁无心暗忖,‘眼下已是十月中旬,距离龙獒海船出海,不足半月,距离凌青散人出手亦近了。’而她,该出手,也是该离去了。
宁无心开始行动,借助内围天机混乱的便利出手,可惜落单的元婴初期修士极少,两天时间,宁无心也只见过一次,打劫自然成功了,同样是布局算计,至于是死是活,就看对方心性了。
起初这万劫宗元婴修士还颇有几分忌惮,因为宁无心筑基修为太扎眼了,其服饰更是随意,要知道即便到了他这个境界,宗门服饰也不可能完全随意,需纹下万劫宗的紫雷独有标识。
这少女除了揣着万木阁的牌子,服饰却无万木阁标识,不由令他新生忌惮。
不住猜测——难道是某位化神长老乃至是灵台太上长老门下血脉!?可若如是如此,岂会没有修士陪同!?
面对一道珍稀灵物,元婴修士多少还能够克制,可加上宁无心五个手指带着的储物戒,目光逐渐隐晦了。
其眼界不低,一晃便可知起大概价值——最次的一个都价值数十万,还有朗霁风贡献的‘灵兽木戒’,更价值斐然,还别说其中可能存在的‘底蕴’,不可避免生了贪念。
宁无心佯装退去,主动放弃灵物归属,元婴修士起初还忌惮,见其主动离去,猜测对方多半不想惹事,只几番试探后,发现宁无心确实孤身一人,见财起意,彻底动了杀心。
见此,宁无心也没什么好避忌的了。
算是‘一拍即合’,只对方到底是个元婴修士,保险起见,示敌以弱,将其骗进早就设好的杀阵之内,两两牵制之下被她成功击杀,元婴自然没放过,斩尽杀绝。
此修死后,倒是激射出一道禁制,欲杀入宁无心识海,烙印下来。
这是各宗手段,用以追踪识别凶手,一月之内,凡此宗修士皆可感应。
宁无心修为无法抵抗,任由其侵入识海,继而被墨蝉镇压。
这不是宁无心经历的第一次了。
前世李长风推动杀局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墨蝉的存在太逆天了,牵扯她的同时,同样是一大助力。
也是她前世肆无忌惮出手,且被诸方针对的原因,可无视烙印这一点就令人眼热不已,忌惮不已,西漠嗜杀之辈有谁不心动?
唤出朗霁风,让他帮忙收拾战场,异火出手,尸首顷刻便烟消云散于世间。
诱杀元婴修士似不算难事,其实也没那么简单——主要还是因为此为南烟。
此地修士心性大多不过尔尔,元婴修士又如何?有上七宗护持,又鲜有生死角逐,一路顺风顺水,只要资质足够便可晋升,没什么了不起的。
到底活的太安逸了,没有太多的危机意识,谋算也支撑不起内心的贪婪。
换做天玄,换做西漠……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阴沟里翻船,能在那个地方成长起来的,没几个简单的。
也不尽然的是,南烟化神以上到底还是不容小觑,就如巡海宗的那一双祖孙。
不同于长生小镇,有大阵镇压,元神难散,在外界修士一旦被击杀,其遗留的神识烙印也会在短时间内消散,似元婴境存在,也就十余日,宁无心也不急,将储物戒及几个储物袋收入囊中。
内围危机密布,元婴修士落单少,金丹修士就更是没有了。
数量少不说,多半成群结队,还有高阶修士护持,宁无心根本就找不到机会出手,不得已,只得离开内围。
果然外围行动便顺利得多了。
随着上七宗探秘,此地逐渐成为其门下试炼场所,人一多,出手设局就少了。
毕竟此地灵物众多,惹人眼热,七宗终不会都是纯善之人,总有不少沆瀣一气之辈,她只需‘出手相救’就是了。
而为了方便行事,宁无心早前便收拢了其他宗门的身份玉牌和服饰,若是‘救人于危难’也就算了,可若是生了杀心也就罢了,总的有个背锅的存在不是?
有着朗霁风贡献的‘敛息秘宝’非元婴后期难以察觉她的存在,使她行事轻松不少。而为了避免心生仁慈,致使自己反受其乱,宁无心出手之前大都探查过对方底细,做到心中有数。
彼时宁无心最大的仁慈,就是干脆利落不折磨,几乎做到出手必杀。
朗霁风跟在后面处理后事,有时候望着宁无心的目光都有些发怔——若是不认识这位无心道友,他真忍不住猜测她出身魔道,更不敢置信这是一个十六岁还不到的少女,太令人心寒了。
可逐渐的,他也有些麻木了,老实说,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不是吗?
这些年来为达目的,他手刃之人,不乏无辜,这位无心道友却已尽量避免——诡异又矛盾,有时觉得她太残忍,有时又觉得她有些妇人之仁了。
为此在他眼神发怔的一瞬,宁无心揉了揉他圆滚滚的脑瓜子,笑道,“太岁道友是不是在心底里谩骂无心,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吓了他一哆嗦。
差点脱口而出,‘难道不是吗?’
那笑容充满了真诚,可朗霁风却不敢这么想,‘这是个笑里藏刀的存在。’
宁无心笑容逐渐淡了,目中无有波澜,没有往下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理解与行事,她只要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对的,没有违背本心行事,就足够了,旁人如何想,与她何干?
挑起一堆储物袋、储物戒丢给朗霁风,后者望着她的目光里逐渐多了一某种晦涩不明的情绪。
当然,与情爱无关,男男女女,情情爱爱什么的,在他看来,不健康!
而很快,宁无心近十日时间截杀上七宗弟子之事,终于引起七宗关注。
数十金丹修士,数个元婴修士陨落,也许在偌大的天玄而言不算什么,可放在南烟,绝对是一件大事,上七宗宗内看管魂灯的小修士们都惊骇了。
通报到管事之处时,管事虽也惊,却到底没有失色,因为陨落弟子都为此次孤岛之行者,意识到怕是孤岛发生了意外,可宗门真正的底蕴都已经杀往孤岛,就算通报上去有什么用?
只转而看向玉简上述名单中出现了几个不得了的名讳之时,这才震惊了,不是化神长老,就是灵台太上长老的嫡系后辈,这些重要弟子竟然陨落了!?
这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这是要把南烟的半个天给捅破了!?
而这还不只是一个宗门,而是三四个,掌管魂灯之地的主事顿时惊慌失色前往试炼列岛,再转而杀向了孤岛,待此事传出后,各宗顿时都惊了,这还得了?
尤以几个化神、灵台长老惊怒交加,连忙派人巡查,搜索事情真相!
因为此番陨落弟子之中,有两个乃是灵台名宿直系后辈,早就在其识海中烙印下追踪秘术,不同于平常弟子,一旦出事,一则凶手陨落,二则有同为灵台修士出手,否则终生难消,并且会回传影像。
可他们竟都没有收到——难道是陷落在某处秘地之中!?
而不同于各种猜测,巡海宗灵台与古板老者闻此消息,心中那股压抑了一月的怒火顿时一熄,祖孙两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火苗在爆窜。
脑海皆浮现同一猜测,神秘人!
奄奄一熄之怒火熊熊燃烧,化为炽烈的贪婪之火。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宁无心已经在准备寻找最后一票的猎物了,近十日时间,修复丹田的主药已经凑齐了,修复经脉的辅药种类却是凑到了,可数量上不足。
而在进行上一单诱杀后,宁无心已预感到不妙,这段时间,她虽然尽量不在同一片区域连续出手,却终究还是惊动了上七宗的修士。
群蛇既惊,按照她以往的谨慎,她这捕蛇人不该再出手,而是赶紧找个隐蔽所在,譬如地层暗河,因此地连灵台修士都忌惮不已,静待风波过去,也就成了。
可如今距离十一月不足五日,龙獒海船准备出海了,抛开炼丹修复的时间,她勉强能够赶上,若犹豫不决,将会错失,到时候才真的麻烦了。
诡异的危机感令她如鲠在喉,她却依旧出手了,追踪半日,于西南外围距内围四千余里找到了最后一批肥羊,后者果然没有令她失望,而她也不会有丝毫的不忍,果断出手。
而在她得手之后,终于,缠绕在喉的危机感攀升到极致。
她与朗霁风目光同时看向内围方向,果然数百里开外,潮水铺天盖地般袭来。
与此同时,数十里身后,玄光一闪,一道身影冲出——
‘是巡海宗那两人!’朗霁风一惊,好在他早就捏好传送阵盘,果断出手,两人瞬息被玄光包裹,可惜晚了。
这一次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尤其是古板老者,降临刹那瞬息出手。
人阶巅峰阵法宗师全力出手,根本就不是宁无心可比拟,御元化阵,虚空一荡,瞬息便将方圆数十里地封锁!
两人遁走之势终被封锁阻拦下来!
古板老者看了眼宁无心,又看了一眼朗霁风,双目一唳,如此道——
“上一次被道友耍了一道,让道友寻到可乘之机跑了,而今道友修为大降,老夫倒要看看道友还有何手段能够突破!”
宁无心没接茬,真无心接茬,眼下情况紧急,毫不亚于被凌青散人追杀之时。
宁无心思忖顷刻,做出决断,传音朗霁风,‘动手吧……’,意思很明朗——
动用破界符!
一个化神修士、一个灵台修士,天与地的差别,反抗?做梦呢?
东土药王阁木属性异火很可惜,也将失信傅梨,可相比于自己这条命,异火算什么?言而无信一次,也情有可原。
待她顺利离开南荒便将储物戒中一堆小洞天石出手,换一道破界传音信不是难事,且她与傅梨早已交换传音细节,或可使其赶上这一班船。
就算赶不上,在南烟将乱之前,寻一相对安稳之地,静待来日亦可,目中一丝愧疚散尽,宁无心暗暗摇头,惋惜自语,‘傅梨,师姐要先走一步了。’
潮水已至,朗霁风亦无可奈何,只得一叹再叹道,‘可惜了,可惜了!’
只谁也没想到,就在此刻,就在朗霁风将出手的一瞬间,意外发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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