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二衰
唐欣真的离开了吗？
不！她只是吹灭了火折子，躲在了角落里，静静地等待着。果然才过了两分钟，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出现了。
唐欣靠着自己过人的夜视能力，看见角落的一个木桶的盖子被顶了起来，露出了一条缝隙，一截白皙的手指探了出来。
躲在货舱里的竟然不是耗子！
而是一个大活人！
唐欣隔空一抓，取出一根飞针，夹在两指之间，手腕一甩，化作了一道寒芒，穿越了漆黑的货舱，笔直地朝着那只手急刺而过。
就在刹那之间，那只手的食指和中指猛地分开，飞针正中两指之间的缝隙——
竟然落空了！
唐欣捋起袖子，从躲藏的角落里跳了出来，一个箭步来到那个有问题的木桶前，一手提起盖子，另一手则做好了攻击准备。
嗖——
一道白影从木桶中一跃而出，他的速度快得惊人，唐欣只觉得一道风从身边刮过，就见那道白影已经快到楼道口了。
唐欣怎会让他那么轻易逃脱，脚尖一点，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的身子给扳了过来，露出了他的相貌——
“宋钦真？怎么是你？”
那人用袖子挡住了脸，“你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
虽然那人故意压低了嗓音，但他的声音特质是改变不了的，明明就是宋钦真嘛！
“你看，我是唐欣啊！”唐欣重新点燃了火折子，照亮了她的脸。
宋钦真见实在躲不过了，方才放下手臂，他看到火光印在她的眸子里，给它染上了金色的光华，温暖而美丽，让他挪不开眼。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走，师父就在上面，他看到你一定很开心！”
唐欣兴奋地抓起宋钦真的手臂，抬腿就往楼道走，可是掌心突然一空，宋钦真已经将手抽了回来。
“我不见他！”
“你们又怎么啦？”唐欣真是搞不懂了，这两人明明是同门，出了事也能肝胆相照，怎么一见面就跟乌鸡眼似的，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更不顺眼，不斗上一斗，两人都不舒服。
“跟他没关系，我就是想一个人静静，谁都不想见……”宋钦真盘腿坐了下来，情绪显得有些低落。
难不成又在仙宗受气了？
唐欣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也不勉强他，在他的身边坐下，“不去就不去，他今天干了一天苦力，现在正睡着呢！”
“他今天怎么啦？”宋钦真显得有几分好奇。
唐欣一点没有心理负担地将自己的便宜师父给卖了，将他上船后遇到的糟心事一股脑儿，全给抖了出来，逗得宋钦真哈哈直笑，“竟然被个船工给欺负成这样，真是太没出息了。”
两人正说笑着，突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眼前的美好画面。
嘟噜——
宋钦真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刚才是他的肚子叫了！
“你饿了吗？”唐欣问道。
宋钦真点点头。
“尽量忍一忍，不要吃游戏世界的任何东西，师父说，游戏系统会通过食物逐渐同化我们。”
“半吊子瞎说的你也信，茅山、龙虎的师叔就……”宋钦真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原本是挖苦胖道士的笑容，僵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那些师叔怎么啦？”唐欣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宋钦真刚刚恢复的兴致，又重新低落了下来。
唐欣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变化，继续唠叨着，“谨慎一点也没什么坏处，两顿不吃也就习惯了。还有系统赋予的能力也要少用，这个我有亲身体会，感觉就像是个提线木偶了一样，完全被游戏系统给控制住了，都不是我自己了。”
这次宋钦真没有反驳，微微点头应下。
“晚上我们还要登场演戏呢！演出的地点就在楼船最上层的戏台，虽然只是跑龙套的角色，你会来看我们表演吗？”
“那个……”宋钦真看着唐欣眼中闪着的光，不忍心拒绝她，但是他现在这副样子，真的不想出去见人。
唐欣也就是提一下，去不去由宋钦真，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不是的，只是、只是我现在的状况有点糟糕……”宋钦真想解释，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
这人该不会是得什么绝症了吧？
唐欣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他两遍，衣服显得有点脏兮兮的，鞋面、下摆、袖口的地方出现了破损，头上的芙蓉冠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失去了往日的光华。
“不像是得了什么绝症呀，倒像是天人五衰。”
“连你都看出来了……”宋钦真低下头，显得有几分落寞。
“真的是天人五衰呀？你这是还没修炼到位，看到韶州城那个铁拐李了吗？他可是五衰俱全，厉害着呢！”
宋钦真看到唐欣的眼中闪烁出崇敬的光芒，闹了半天，她完全不明白天人五衰的真正意义。
也是，唐欣入道门才几天，又拜了个半吊子做师父，自然是不懂这些的。
“天人五衰，指的是天人寿命将尽时，所出现的种种异象。乐尽之后的苦是天人难以承受的，往往容易激起嗔心，堕入恶道……”
“是这样的吗？”对此，唐欣倒有不同的看法，“我倒是觉得，天人五衰是一种自然的现象。道家不是说，要道法自然吗？就像是春华秋实，草木枯萎之后，你以为它的生命已经终结了，但是只要等待来年春天，就是新的开始！”
“可是，能够挺过天人五衰的又有几人……”
“别那么悲观嘛，”唐欣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成为那少数中的那个的！”
“你对我那么有信心？”宋钦真眼中燃起了希望。
最近这段日子，他真是受够了师兄弟的那些白眼了，尤其是在今天凌晨灭了猫妖分身，他突破了40级，天人五衰的第二相显露之后，那些人常年积聚的嫉妒与不满，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如同溃堤的洪水，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挡都挡不住。
上至师叔，下至师弟，各种对他的唱衰。言语上的冷暴力往往是最伤人的，最可气的是，那些口出秽语的人，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我只是开个玩笑”，就想把事情给揭过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呸！什么叫玩笑？玩笑是让人笑的，他听到的内容可一点都不好笑！
冷言冷语听得多了，他对自己也开始产生了怀疑，是不是真如那些师兄弟说的，只是因为他爸的关系，他的天赋被夸张了？
不过，现在有小师妹这句话在，他的自信心又回来了。
他就是投胎比别人好、资质比别人好、还比别人更努力，怎么着？这辈子，他做他的宋钦真，让别人羡慕嫉妒恨去吧！
宋钦真正沉浸在中二幻想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自楼道传来，“小真真，你怎么在这儿？”
宋钦真抬头一看，是半吊子！
真是越不想见到的人，就越容易遇见！
“怎么窝在货舱里，黑漆漆的，不会是又被人欺负了，躲在角落里哭了吧？”胖道士对他挤了挤眼，怎么看怎么猥琐。
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宋钦真给了他一个白眼，傲娇地表示，在小师妹面前不想和他动粗。
胖道士可还有正事呢，没工夫不同他一般见识，“那你慢慢哭吧，小丫头，我们该上去了。”
“要开始演出了吗？”唐欣问道。
“应该是吧，秦二急着喊我们去化妆室呢！”胖道士答道。
宋钦真一脸狐疑，“你这是什么表演呀？怎么那么晚才开演呀？”
“很晚了吗？”唐欣睡得稀里糊涂的，还不知道时间呢！
“都二更多了，正常人都该睡了，现在船都开到了湖中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们演给谁看啊？”
“不会吧？我一直以为是在扬州城的河道上开演呢！”被宋钦真这么一说，唐欣心里也没底了，扭头望向了胖道士。
“别瞎猜了，去见东家就知道了。小真真，你也一起来吧，一起行动方便一点。”
这个戏船古怪得很，小师妹在船上参演，让宋钦真有点不放心。
这回，他也不矫情了，从漆黑的货舱里走了出来，跟在胖道士的身后，一起上了楼，来到与小楼的第一层。
宋钦真是随仙宗的人，一路追踪唐欣等人的踪迹，到达的扬州。随着他身上的五衰迹象越来越明显，师兄弟的话越来越难听，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以寻城为借口，随便找了个木桶躲清静，想不到阴差阳错，被人当做了货物抗到了楼船上。
之后，他一直默默地待在货舱里，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式参观楼船，典型的江南楼阁造型，小巧而不失精致，建得还挺有模有样的。
至于东家，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相反年少的清纯与稚气经过沉淀，化作了耐人的风韵与气质，简单的一个动作由她做来也是妩媚迷人的。
游戏世界里没有简单的人物，越是完美就越要小心。
美妇的眸光也落在了宋钦真的身上，“哟！怎么还多出一个人了？”
胖道士的脸上掬起了笑容，“这是我世侄，来开开眼界的，您看，多他一个也不多，不是？”
秦二不满地冷哼一声，“少他一个也不少！你当我们这儿是义庄呢，什么人都往船上塞？！”
“大晚上的，咱又是在湖中央，总不见得将人给丢湖里去了。”胖道士状似自言自语，可声音一点都不轻，清清楚楚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嘿！你还占理了……”
眼看着两人即将闹起来，美妇的怒气也上来了，冷冷地瞥了秦二一眼，“够了！现在是闹腾这个的时候吗？跟他们说说现在的情况！”
秦二咬了咬唇，无奈道，“戏班的把我们给耍了，连箱笼都不要了，偷偷跳湖溜走了……”
“哟！这晚上的戏还怎么唱啊？”也不怪胖道士会幸灾乐祸，主要是这个秦二实在是太惹人讨厌了。
“这还不简单，你们上！”美妇淡淡道。
胖道士摸了摸脑袋，“说老实话，让我们几个隔空取物、变个戏法什么的，都不成问题。”他又指了指宋钦真，“那家伙还会舞个剑，耍个花枪。但要我们唱戏？”
说着，胖道士捏着自己的嗓子，吼了一声，和公鸭叫似的，简直就是折磨人的耳朵，“这个可就真不行了……”
“不行也得行！今晚的戏必须唱！”
别看美女平时挺好说话的，一旦涉及到船上的规矩，她的态度便会变得异常强硬。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真的是……”
胖道士还想辩驳两句，被美妇一个眼神顶了回来，“不唱也行，秦二，准备好竹笼，将他们全给我扔湖里去！”
“是！东家！”小人得逞，秦二露出了一个冷笑，招呼了他的手下，一脸不善地朝着他们逼来。
不就是唱戏吗？
有必要那么较真吗？
“要我们唱戏也行，总得先说说，是给谁唱的戏吧？马上就要三更了，这儿又是湖中央，根本没有观戏的客人。”
苏哲的这番话让宋钦真刮目相看，他只是个普通人，居然也能看透这一层，很不简单啊！
美妇的口风很紧，态度也很强硬，“这不是你们该过问的，你们只需要回我，唱，还是不唱？”
“不，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戏班的人之所以会连夜跳湖逃跑，应该是因为这出戏不好唱吧！”苏哲的语气虽然淡淡的，但却一针见血，直击要害。
秦二眼里闪着狠戾，“东家，他们不安分得很，依小的看，还是将他们投湖吧！”
这时，坐在角落的老大爷开口道，“他们不是那些没见识的，实话实说了吧。”
美妇无力地坐在化妆台前，揉了揉眉心，“今晚的戏确实有点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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