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月堂之炼
这名字听着耳熟，叶昭不过一会便想了起来，随即道:“可是两月前在北疆刚提了小将的那位少年?”
施将军点头应下。
“既是施爱卿亲自选的女婿，那朕便做个顺水人情，允了。”
言毕，施清顿时便慌了，须得言牧双手紧紧攥住她的肩膀，这才没有使她冲出去。
施清抬头，看向言牧的眼中早已蒙上了一层莹莹泪水，似是在强忍着。
言牧不敢去看施清的眼睛，怕自己失控，极力克制自己冷静下来。
那模样看在洛黎与云鹤闲的眼中，二人皆是不忍。
云鹤闲一掌搭在了言牧的左肩，低声道:“言牧，我们一起想办法。”
“言兄，冷静。”洛黎脑中快速运作，虽与几人相识不长，可却很是投缘，洛黎早便将他们放在了心上，是她入世以来看重的朋友。
洛黎轻拍施清的背，心中微痛。少女此时早已颤抖的不像样子，口中呜咽之声阵阵，怕是忍不住了。
豆大的泪珠掉落，言牧心如刀绞，转首去看自家父亲，果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饶是洛黎与云鹤闲都在一旁竭力的想着办法，可施清到底还是个孩子，看着施清已然哭的不像样子，言牧哪还顾得上别的什么。
缓缓放开施清，三两步跨上了擂台之上，先是冲叶昭行了一礼，随后又是对施将军俯身作揖。
施将军满脸铁青，并不待见。
叶昭则是满脸趣味的看着，随即瞟了一眼另一侧的言相，此时的他，哪还有方才那般事不关己的模样，看见言牧上台，那脸色好不精彩，他怎会不知言牧的心思，只是他与施殃安素来不合，朝堂之上人人心知，施清那丫头平日里最没规矩，他向来是不喜欢的。
“言牧，快退下，休要扰了擂台比赛。”言相低声喊到。
可巧，言牧似是没听到一般，半分都没有动摇。
叶昭似是在等着言牧的说辞，言牧未曾开口，他便也不问。
就这般僵持了好一会，言牧才义正言辞，正礼道：“陛下，草民斗胆，求娶施将军爱女，施清。”
这番话说的毅然决绝，可叶昭却只停留了那片刻的意外。
他意外的并不是言牧在众人面前的坦言相对，因为言牧这孩子他虽接触不多，但却十分欣赏，是个极有主见的。只是今日所举竟是为了一个姑娘。在别人看来或许有些一意孤行，可他看来，却觉得此时的言牧像极了一个人，看的他心头一颤。
思绪回溯，竟忘了答话。使得一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洛黎视线紧盯台上，叶昭看起来并没有要怪罪言牧的意思，那少年的身影孤零零的立在擂台之上，那般的坚定，无畏。
下一刻，洛黎突觉手中一松，抬眼去看。施清挣脱开洛黎，便要冲到台上，却再度被人拉了回去。
“小姐.......”那是两名婢子，洛黎一眼便认出那是施将军的随行。
“松手！”
“小姐不要为难婢子们了。”说着，十分为难的看了看不远处。
那是施殃安的席位，此时的施将军，正不动声色的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施清，冷静些，再等等。”看了眼一旁久不言语的云鹤闲，他似在思索着什么。洛黎又看了看台上实则不那么严峻的情况，安抚到。
施清的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里，纵使她再不聪明也是看得出来的，言牧此举可是犯了大不敬，一双雾蒙蒙在葡萄眼死死盯着叶昭，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在叶昭的脸上看出一丝不悦的情绪。
这般僵持着，最先耐不住的竟是平日里最为沉稳的言相，起身走至台上，站到了言牧的身侧，拉着言牧便跪了下去，道：“小儿无礼，陛下赎罪。”
这一声彻底将叶昭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本来对言牧就没有怪罪之意，却是淡淡道：“言相快快起身，朕几时说过要责罚言牧了？“
这般语气，言相自是拉紧了言牧的胳膊，仍是跪着。
叶昭摆了摆手，又问道：“这言牧与施清若是两情相悦......“顿了顿，看向施殃安那副铁青的脸，又道：”双方父母亦是同意的话，那朕再做一次媒也未尝不可。“
此话一出，施清眼中顿时有了光亮，满心期待的看向自家父亲。
施殃安则是一口回绝了，俯首道：“陛下已然下旨为小女赐婚，臣又怎敢再劳烦陛下。况且，自古以来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他的自不必去看。”
“爹！除了言牧哥哥，我谁都不嫁！”
“放肆！”施殃安怒到，见施清还要再闹，无奈对叶昭请求道：”陛下，小女殿前失仪，自请下去受罚三十大板。”
叶昭不语，微微颔首。施清便被带了下去。
“施清！”洛黎、云鹤闲及台上正跪着的言牧一同喊到。
云鹤闲见情况不可控，随即毫不犹豫的跨步上前，俯身道：“陛下，施清还小，难免失了分寸，三十板子打下去，后续的比武怕是再不可参与了。”
语气果真柔和了几分:“鹤闲，这是施将军自请的罪责，父亲要教育女儿可是旁人管不住的，你先退下吧。”
洛黎此时才有些急了，施清虽为武女，可说到底也不过十四岁的身子，三十大板打下去怕是受不得的，施将军竟如此狠心。
灵眸一瞥，看到角落里久久未曾被众人留意的四人，洛黎踱步而去，见林霜音早已满面担忧，陈陌人与匡胤亦是双眉紧锁，这才得知这几位亦是全程看着，却半点反应不做。
“为何不出手相助？言牧不是你的爱徒吗？”问的自是林霜音。
”就等堂主这句话呢！”陈陌人急不可耐，转首便又对方易桀问道：“这下可以了吧？”
方易桀淡漠的点了点头。
洛黎满脸不知所以下，陈陌人冲台上轻咳几声，声音不大，刚好被众人所听见。
“东主，可是有话要讲？”叶昭问到。
“陛下，草民无意打扰陛下及两位大人议事，不过此时时辰已不早，擂台赛亦是耽搁了好一会......”
虽是欲言又止，叶昭却也听明白了，倒是给他提了个醒，总归不能忘了正事。
“两位爱卿，此事择日再议，施清也带回来吧，总归是要比赛的，此次集英会是为我晔国选取人才，切不可耽搁。“也找的话，毋庸置疑，没人再敢多说什么。
云鹤闲眼看着施清被带了回来，施将军与言相坐回了席位，言牧亦是少有的小跑回来，拥住了施清，他这才松了口气。当然，洛黎的举动他亦是看在眼里，却早已心知肚明。
比赛继续，意料之中，最后对的，自是洛黎与云鹤闲。
洛黎不知云鹤闲功法如何，她自知云鹤闲从未在她面前出过全力，此次亦是没有。
不过几招便败给了洛黎，她甚至还没怎么打呢，还未等洛黎开口去问，云鹤闲早已礼毕笑道“洛黎姑娘果真功法了得，鹤闲当真是不及。”说完便退场了。
云鹤闲虽输给了她，但戏确是做的很足，只那几招便做足了花样，别人丝毫没有看出来他放水。
场上大多皆是没有反应过来，只听陈陌人的声音传来:“擂台赛胜者，洛黎。”
还未等洛黎抬首去看，只听陈陌人又道:“集英会榜首，洛黎。”
洛黎倒吸一口凉气，瞬觉周身遍布目光，心中暗道，陈陌人怎么不待她下台了再讲，这般急着给她冠荣她怎么吃得消。
怎知陈陌人似是还不嫌热烈，又补充道:“翊行堂新一任堂主，洛黎。”
此言一出，包括叶昭在内，全场众人皆是一愣。
可眼看着四位镇主自座上下来，单膝跪礼俯身于洛黎身前，这才亦是到自己方才竟不是幻听。
洛黎扶额，别说旁人了，就连她自己都差点接受不住了，这四人竟还不嫌乱，洛黎连忙低声道:“快起来。”
四人却纹丝不动，方易桀随即开口道:“若想镇得住翊行堂，你变要在今日就立下威严，留给你适应的时间不多了。”
虽冷漠非常，但却不无道理。洛黎深呼了口气，也不再管四人，转身冲台下众门生道:“即日起，我便是这翊行堂新一任堂主。”一语简短，但却讲足了气势。
云鹤闲带着施清及言牧最先俯身行礼，道:“门生，拜见堂主。”
结果可想而知，乌泱泱的一片接着一片的门生俯下身来。
最后，就连叶琼裳及叶盏也是不情不愿的在叶昭及憧秦王的视线下俯身礼下。
看向洛黎的眼中更多的是疑惑与探知。洛黎于集英会表现出众众人皆知，可他们所顾虑的自是洛黎年纪尚轻且为女儿身，相较于前堂主，终是差了。
“没想到洛黎姑娘竟然就是那神秘的新堂主。方堂主当真是好眼力，朕见洛黎姑娘少年英才，可堪此任。”毫不掩饰的赞美，洛黎听着竟有些不适。
并不多言，颔首示意后，便道:“诸位起身。集英会毕，明日起便回归正常修习功课，自行散了吧。”
此言一出，叶昭的笑容瞬间便僵了。
云鹤闲轻笑，却是带头起身离去。门生们接连散去，四位镇主亦是没有去看叶昭的脸色，这回总归是有堂主了，日后他们也不必再直接与皇帝打交道了。心道总归有洛黎顶着，终是轻松了不少。
翊行堂众人皆是离开了场地，洛黎大致看了看，此时场上只剩下朝中诸位大臣满脸诧异的看着她，以及台上仍是僵着一张脸的叶昭。
洛黎自然知道，方才她的举动触动了众人，可她却是故意那般，皇帝在场又如何？
师傅不是说了，翊行堂的事他皇帝管不着，她顺水推舟便将此话贯彻到底，索性就在当上堂主的第一天拿来当刀用用，为自己立立威风喽。
心中轻松，面上却是佯装疑惑道:“陛下及诸位大人为何还不离场?”
叶昭这才反应了过来，暗自轻笑，到底是一国之主，洛黎这般小把戏他怎会看不出，只是从未有人敢对他做这种事，这小丫头胆子真是大的很。
“本打算要离开的，不过此处风景正宜人，便想着......”终是没打算与她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计较。
话还没讲完，便被洛黎打断道:“既是这般，洛黎便不打扰陛下了，先行告退。”她也没有与他多打交道的打算。
找了个理由便在众大臣不可置信的目光下翩然离场。
这般的目中无人，这般的张狂肆意。
此女做了翊行堂的堂主，日后堂中怕是不会有安宁之日了。
诸位大人暗自摇头，皆是为自己身在堂中的子女忧心。
洛黎回到了自己的小偏院儿，凝歆与娣儿早已抱着几包行礼站在门旁，一人牵着一匹健马。
“姑娘。”二人行礼到。
“这是干什么?”洛黎正疑惑，只听见前方又是马蹄声缓缓靠近。
马上那人一席黑衣，面容淡漠，一双丹凤眼正盯着她，背上亦是背着行囊，不语。
“方易桀，你们这是要去哪？”洛黎见他身后还牵着一匹没有载人的马。
“月堂。”见洛黎并未行动，又补充道:“路途遥远，集英会在即，快些。”
洛黎叹了口气，真是不让人喘口气了，心中虽这样想着，却也是上了马。
方易桀没有夸大说辞，此行路途真是很远，足足赶了七八日的路，几人才是到了一处悬崖峭壁。
凝歆与娣儿仍是第一次去月堂，是因二人乃是洛黎贴身侍女，洛黎的所有事宜要大致清晰，这才一同前来。
洛黎从未将二人视为侍女，三人的关系在协商之后变成了私下里明了，表面功夫也要做的那种。
方易桀下马，其余三人皆是跟上，见他径直走向崖边，越走越近，竟丝毫没有停住的意思。
凝歆与娣儿一阵犹豫，终是洛黎跨步上前，一把握住了他的胳膊，训斥道:“做什么要这般轻贱自己的生命！”
方易桀回首，眼中带着少有的情绪，此时却是像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盯着洛黎。
那眼神盯得洛黎好不自在，顿觉自己似是会意错了，下意识的便放开了手。
方易桀这才转首，不再看她，冲着崖下撇了一眼，道:“月堂所在之地极为隐蔽，只有此处可以进入。”
洛黎俯身去看，悬崖峭壁之下云雾缭绕，根本望不到崖低，这样的地方外人自是找不到的，不由得夸赞道:“好想法。”
见洛黎丝毫不惧，方易桀很是满意，虽然表面上看不出。
凝歆与娣儿就不似洛黎那般轻松了，此时早已面带愁容，二人功法不高，可以说只在方炜那里学了些皮毛，哪见识过这般场景。
洛黎看了出来，转首示意方易桀，他当下便明了，道:“你们二人在这里等我们，稍后会派人来接你们，从别处进入。”
洛黎本认真研究着下去的方法，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连忙问道:“可是有其他入口?你方才不是说只有此处可以进入嘛?”
方易桀不以为意，淡然道:“对，此处，有两个入口。”
洛黎眨了眨眼睛，好像也没毛病。随即又道:“那我们一同走不就好了。”
“不好。”方易桀转首，看向洛黎，道:“这也算是月堂对你的第一次试炼了，如此说，你可愿从这里下去了?”
洛黎看着他，终是理解了他的意思，难得方易桀开口讲那么多，她竟有些不习惯。
“那便这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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