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遥遥兮马洋洋,追思君兮不可忘
“商枝。”他突然唤我,眼里有难得的认真,“若是......”
我抬头看着他,静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他顿了顿,垂眸笑道:“罢了,你回去吧。”
转身之际,我瞥见他眼里有一丝落寞。
傍晚时分,萧景荣送来了十多个宫女,桑榆和青时也在其中,说是见我同她们熟络才特意向汀兰楼要的人。
我嘲讽地一笑,这套说辞骗骗外面的人还可以,还能骗得了我?
既然人都送到门口了,我也不能送回去,就留下了桑榆,青时和一个年纪稍小的小宫女,其他的人均以“喜爱清静,不想太多人打扰”为由悉数遣回。
有了她们三人在,我这清欢苑也热闹了不少。
新来的那小宫女叫合欢,叫了一段时间后觉得难听得很,就给她改了名唤作“映叶”。
映叶不过十四岁,正是活泼爱闹的年纪,平日里同我很亲近。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拘束,日子一长,摸清楚我的脾气之后本性就暴露了。
清欢苑里有一株桃树,树上结了毛茸茸的桃子,远远地望去很是喜人。
一天夜里,我热得睡不着觉,披衣在院中纳凉,刚踏入院中就听得树上窸窸窣窣地一声响,我心下一沉,捏了一道符就打了过去。
树干一晃,一名青衣女子从树上跌落下来,我一看,才发现是映叶。
她见了我,惊恐万分地小跑到我面前跪下,战战兢兢道:“奴下有罪,惊扰了夫人休息,请夫人责罚。”
“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在树上做什么?”
“回夫人的话,奴下在摘桃子。奴下见这树上的桃子都熟透了,夫人愣是一个都没摘,想必是不爱吃,奴下看着它落下烂在土里也是浪费,就想着用它酿些果酒。”
一听有酒我便来了兴趣,自入宫以来,我已经许久未沾酒了。倒不是说萧景荣不让我喝,只是我这身份已不似从前,容不得我再胡闹。
我问她:“你会酿酒?”
她唯唯诺诺的点头:“奴下自小家中清贫,没有多余的银两买酒,家中常自酿些果酒以供节日使用,所以会酿些简单的果酒。”
我瞧着她怕我得厉害,便软下了语气。
“那你多酿几壶,酿好后送些到我房里,今日之事我便不再追究了。”
她抬头一脸诧异地看着我。
素闻皇宫之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事众多,也不知像她这般单纯的人是如何安然无恙活到今天的。
或许是她的纯真感染了我,自那以后我就和她熟络起来。
处在深宫,方知真情难能可贵。
她会做许多别样的吃食,什么松子穰,碧梗粥,糖蒸酥酪等等,还有一些我见都没见过的糕点。她还会讲许多有趣的民间故事,常常与我彻夜长谈,所讲故事往往婉转凄美,荡气回肠,她有时讲着讲着自己便落泪了。
我问她是否有心上人,她急忙红着脸摇头:“没有没有,夫人莫乱讲,这在宫中可是大忌,遭人听去了三殿下可得罚我了。”
我不解地问:“为何就是大忌了?到了适婚年龄有心上人也不足为奇,反正宫女一到年龄便会被遣送出宫的啊?那......”
还未说完她就惊恐地捂住我的嘴,四处看了看,发现没人才松了口气:“夫人这些话在奴下这里说说就得了,万不可在外面提起,会出大事的。”
她这么一说我更是疑惑了,我并未觉得哪里欠妥,既没有干政,也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怎么就成了禁忌了?
在我的追问下,她才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诉于我。
“当朝二皇子萧景深的生母芸贵人原本是陛下身边的一个掌灯宫女,后来被陛下临幸,陛下本就子嗣单薄,那时后宫之中仅皇后膝下有一子,其他嫔妃的孩子不是夭折就是胎死腹中。”
“其实后宫之中包括陛下都知道是谁搞的鬼,但陛下忌惮皇后娘娘娘家的势力也不敢多说,只是隐隐提了几句。陛下都如此忌惮皇后娘娘,后宫之中还有谁敢多言呢,各宫娘娘只得忍气吞声罢了。”
“后来有位娘娘痛失爱子,竟不要命地跑到陛下面前告状,控诉皇后娘娘的行径,这还未踏进宣政的门就被皇后娘娘的人带走了,听说那位娘娘当晚就自缢于宫中。”
“所幸当时芸贵人还未得封号,侥幸逃过一劫诞下皇子,这是陛下的第二个龙子,陛下当然宝贝得不得了,有意无意地护着他。你说这二皇子要是个痴儿也就罢了,偏偏十分了得,三岁时便露出惊世才华,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后来稍大些,又开始研习兵法,舌战群臣,陛下可宝贝得紧呢。”
“当时皇后之子萧景明虽已被立为太子,但陛下明显对二皇子更加器重,皇后娘娘不忌惮都不行。眼看着芸贵人要被封妃了,皇后娘娘终于下手了。”
“她打听到芸贵人还是小宫女的时候与宫中一侍卫有私情,便四处散布谣言说二皇子并非陛下所出,又说二皇子......有龙阳之好。陛下本就对二皇子的身份有所怀疑,加之实在忌惮皇后的势力,便下旨赐死芸贵人,将二皇子流放边疆,可诏书还未至沉愿宫门口,芸贵人便投井自尽了,随后二皇子也被发配边疆,至今未归。”
“后来这件事便成了宫里的大忌,谁都不敢提起,夫人日后在宫里走动时也要小心行事啊,莫让皇后那一党抓到什么把柄了,殿下如此疼惜你,你若出了什么事,咱们清颜宫可就得变成第二个沉愿宫了。”
开什么玩笑?萧景荣疼惜我?他巴不得我为他去死呢,在他眼中,除了他的大业,谁还能入他的眼,他待我如此,不过逢场作戏而已,我若当真了,我就是真傻了。
不过说道萧景荣,细细数来,他已有两个晚上没来清欢苑了,前日亥时来了一趟,见我和映叶玩得正好,他在旁边站了很久,也不叫人通报,直到桑榆提醒我我才知道他来了。
那天他穿了墨色长衫,角边用金线勾了花纹,站在门外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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