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杨若晴的喜悦

　　杨启刚死了。

　　警方给的死亡原因是他在里面劳改的时候，从高处坠落。那高度其实并不至死，但他的运气太差，是头颈连接处着地，当场脖子断了，死亡。

　　杨若晴觉得不是他运气太差，而是报应。

　　在杨若晴至今为止的人生中，她始终生活在杨启刚的阴影之下。小时候，她看着杨启刚打杨若沼，杨若沼犟，无论被打成什么样都从来不哭；后来杨若沼走了，杨启刚就开始打她，她这才知道那些拳脚落在身上是有多么的疼。

　　杨启刚死了，杨若晴感到喜悦。

　　她和杨若沼一同回到滂镇，去给杨启刚下葬。

　　下车的时候，舒服的微风拂过脸颊，杨若晴仰起头，微笑着看湛蓝的天空，温柔的太阳。

　　啊，天气真好。

　　大明星回镇子，镇里有不少居民聚集而来，远远地看着光鲜亮丽的杨若沼。杨若沼的粉丝也有专程赶来的，不过她们很懂事，不是迎上去拍照合影，而是自发拦住了看热闹的镇子居民，给杨若沼拉起了“防护网”。

　　在粉丝的帮助下，两人顺利回到了滂镇的家。

　　许久未回来，家里的院子还是老样子。

　　生锈的很久没刷漆的铁门，砖缝里长着杂草的庭院，低矮的房子，还有那扇总是带给姐妹二人恐惧的房门。

　　杨启刚喜欢摔门，每次这扇门被摔响，姐妹俩就知道，噩梦来了。

　　杨若晴跟着杨若沼走进屋子，她看着杨若沼四处打量的样子，猜测姐姐应该是想到什么不愿意回忆的过去了。

　　是的，她也不愿意回忆。

　　她晃了晃头，先一步迈进了东侧的大房间。

　　这是杨启刚、刘宇和杨明然的房间，是整栋房子里最明亮，最温暖的。而她和杨若沼，只能住在房子西侧的小屋子，阴冷，潮湿。

　　屋内，刘宇带着杨明然坐在床上。刘宇的表情呆滞，双眼红肿，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泪痕。杨明然显得平静许多，看到杨若晴进屋，他忙从床上跳下，来到她的面前。

　　“姐，你们回来啦！”

　　杨明然好像又长高了，皮肤也有些晒黑了。杨若晴拍拍他的肩，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杨启刚和刘宇非常重男轻女，但是杨明然却非常讨姐妹俩喜欢。他懂事，情商高，总是会在杨启刚面前说姐妹两个的好话，偶尔还是有用的，可以让她们躲过毒打。

　　听到杨明然的声音，刘宇迟缓地扭过头。在看到杨若晴时，她的眼眶湿润，眼泪瞬间又流了下来。

　　“若晴，若晴——”她开始哭喊，同时向床边爬去。

　　杨若晴有点愣住，她对刘宇的感情比较复杂。她没有打过她，却也没有在杨启刚面前保护过她，更多时间，她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冷眼旁观，甚至冷嘲热讽。

　　眼见着刘宇扑来，杨若晴下意识向后退去，而后，撞上了正走进来的杨若沼。

　　“妈。”她听见杨若沼唤刘宇。

　　“……”刘宇一怔，随即像疯了一般冲向杨若沼。

　　“是你害死了你爸！”刘宇红着眼，胡乱挥舞着拳头。

　　“是他先想害我！”杨若沼握住刘宇的手，用冰冷的声音回复：“他做了犯法的事情，我把他送进去有什么不对？至于死……呵。”

　　这一声冷笑击溃了刘宇，刘宇后退两步，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杨明然见状，忙跑过去，伸手扶住母亲，同时朝杨若沼使了个眼色。

　　“不孝女，不孝女……”刘宇萎靡地缩在椅子上，小声嘀咕。

　　“对，我是不孝女，不如就把我给杨启刚买的墓地退掉吧。”

　　“你！”

　　“妈！”杨若沼打断她：“我还能叫你一声妈，是因为你没有打过我。以前我也恨你，恨你为什么不帮我，不帮若晴。但是最近我想明白了，因为你这辈子和我们一样，生活在杨启刚的阴影之下！只是我和若晴还知道反抗，而你，比我们可悲多了。”

　　刘宇瞪大眼睛，因愤怒而止住了眼泪。

　　杨若沼无视了刘宇的反应，从包里抽出一张卡，放到桌上。

　　“杨启刚死了，你们没了收入来源。凭你赚的那一点点钱，根本就不够供杨明然读书。”说到这，杨若沼扭头看向杨明然：“还是说，然然你想和我一起走？去北城。”

　　“去北城！”杨若晴没忍住开了口。

　　她喜欢北城，在那里，所有的人都是阳光大方的。她的同学们见多识广，和滂镇的孩子们完全不同。而且他们很热情，从不会嘲笑别人。

　　北城很大，有宽广的道路，华丽的建筑，开往各个方向的公交车，还有许多她以前听都没听过的商店与美食。

　　听见杨若晴的声音，刘宇的身子颤了颤。她低下头，将脸埋在枯槁的掌心。

　　她活了大半辈子，自认为供养两个女儿有太多不易，没想到今天竟会落得如此地步。

　　“我不去。”杨明然的声音响起，刘宇愣住了。

　　“我得留在滂镇陪妈妈。”杨明然说的十分坚定。

　　“我猜到了。”杨若沼勾起嘴角。

　　对她们两姐妹说，这对父母是失格的。可是对于杨明然来说，他们却是他最亲近的人，是想摘星星绝不给他摘月亮的好父母。

　　可真是讽刺。

　　杨若沼笑了笑，将银行卡向前推了推：“我会定期往这张卡里打钱，这钱是给你的学费。你不想离开妈我能理解，但不离开滂镇，我不能允许。如果被我知道你出了什么问题，我会直接注销这张卡。”

　　“我明白了，姐。”杨明然重重地点头道。

　　“好了，抱着你爸的骨灰，我们去墓地吧。”

　　“姐，你是长女……”

　　“如果是我抱着，我怕我会一个兴奋，把他扔进路边的臭水沟里。”

　　“……”杨明然没说话，他知道爸爸对姐姐做过些什么。

　　一行四人朝着镇里的墓地走去，路边有排队的粉丝，他们大多知道杨启刚的恶行，所以并没有表现出悲伤的样子。

　　葬礼非常简单，杨明然把杨启刚的骨灰递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放入狭小得属于杨启刚的坟墓，就这么简单。

　　墓碑上，杨启刚的面容严肃。

　　刘宇趴在墓碑上哭成了泪人，杨明然站在她身边，同样在不停地抹着眼泪。

　　这气氛过于悲伤，杨若晴有些被感染了。她看着杨启刚的照片，竟忽然想起，爸爸也曾经给她买过好看的衣服，和她喜欢的糖果。

　　眼泪流下，杨若晴不甘心地抹了抹。她转过头看杨若沼，杨若沼站在那里，直直地盯着杨启刚的照片，一滴眼泪都没有。

　　在姐姐眼里，那张照片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不知道。

　　杨若晴抬起头看向万里无云的晴空。

　　她只知道，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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