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泥土草芥
男宾们看着云紫莹一副狼狈和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由心生怜爱和惋惜;这女人中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同情的——
这云家长女可惜了,如此绝世容颜,如此家世身份,却遇到这档子事,自此以后,恐身价会大跌了!
毕竟谁都看见了,虽然是救人,可这女人的身子被好几个男人碰过了,恐怕没几个世家贵族能接受的了这样的媳妇!
凌采儿亦站在云紫莹跟前,重重叹了口气,很是不解,“云家紫莹,你好好地到这岸上来做甚?又怎会身上着火?”
云紫莹呆了呆,是啊,她来这岸上做什么?
她不由抬头望向前方,却见他朝思暮想地男人没有看她,反而皱着眉头盯着地下一只残损的灯笼瞧!
是了,灯笼……
凌墨北盯着地上被烧的破烂的灯笼,他怎么会不认得?
低语,又似自言自语:“我的灯笼怎么会在她手上?”心忽地冷了下来,且越来越冷,似堕冰窖。
他知道云蘅听见他的问话。
云蘅冷淡,又平静,“你猜的没错,是我给她的……”她早就猜到了今夜红灯笼的用意,但她并不后悔。
皇家的情爱,于她来说更像是镜中春花,水中幻月,哪里当得了真?
无言……凌墨北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只忙着指挥众人善后,竟一眼都未再瞧向云蘅。
那边,凌希烨急匆匆地拨开人群,见到这种场景,心便不停地往下沉。
怎么会这样?
那一刹那,所有的利弊得失在他的心头翻过。他的脸色变幻不停,心中却在迅速地权衡和判断!
相府……靖王妃……云紫莹的价值,对他来说依旧重要。
直到这时,一声心疼又焦灼的呼喊,“紫莹——”凌希烨奔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肩连声相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可伤在哪了……别怕……”
云紫莹听着凌希烨的温言关切,不由地珠泪又落,嘤嘤哭起来。
今夜过后,她云紫莹冰清玉洁的圣洁形象将不复存在,她多年处心积虑累积的名声将毁于一旦。
云紫莹似倍受打击,有些木然地被云青桓半搂半搀着回到自家的画舫。
云青桓隐隐有些懊悔,早知如此,就不该参加这场宴会。云兰蓉云蘅并云芷也默默地跟随其后。
“子期留步!”凌墨北竟匆匆地跟了上来。
云紫莹听到凌墨北的声音浑身一震,突然不管不顾地奔到凌墨北面前。
“殿下……你,你为何没有来?”
凌墨北皱着眉头,“本王不明白云小姐的意思?”
云紫莹仍不死心,“那只灯笼……那只灯笼你不是给了……”
“我给了云蘅。”凌墨北冷静却又有些残忍地将实话告知她。
云紫莹愣住了,呵呵……
她突然笑了出来,眼神中却带着一丝疯狂和狠戾。原来是她弄错了!
你们,很好!她垂着头,肩头耸动,似在哭又似在笑。
慢慢地,她安静下来,再抬头,除了苍白的面色几乎没什么异常,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向凌墨北微微一揖,便转身上了船。
事实上,凌墨北想要拦下的是云蘅,“子期兄,可否请令妹云蘅借一步说话?”
“这……”云青桓皱着眉头,本想婉拒,毕竟孤男寡女实有不妥。
可云蘅冲着云青桓微微点头,示意稍待,便径直走到岸边一棵榕树边。
凌墨北自然也跟了上去,刚站定便急问:“那只灯笼,为何会在云大小姐手中?”
云蘅平静地回答,“我之前同你说过,拿去给姊妹们玩儿去了。”
凌墨北不是傻子,相反他从小在宫帏中长大,对后宫嫔妃的勾心斗角无比熟悉。今夜这一切发生得太不同寻常,他隐约嗅到了阴谋的气味!
凌墨北盯着她脱俗的面庞,盯了许久,才慢慢吐出一句话来:“那只焰火……你是故意朝岸边放的?你知道云大小姐在岸上?你……是有意要害她?!”
由怀疑到确定,一字一句仿佛最锋利的匕首直戳人心,饱含愤怒和失望。
云蘅没想到他这么聪明,只轻笑一声,不承认也不否认,更没有半点被戳穿后的惧怕,“康王殿下,您的想象力实在太丰富了,阿蘅只不过一介小女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凌墨北眉心罩上一层迷惘,“是啊,你不过是个还未成年的小姑娘,心机怎会如此深沉?心思又怎会如此恶毒?那可是你嫡亲的长姐啊!”
云蘅猛地抬眼,厉色急闪而过,江畔的风浮动她的长发急遽舞动。
她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地斜瞅着他。
“康王殿下!我记得,您此前曾说我是您的惊喜,还说我是以火神之名等候在红舫上?”
云蘅唇畔的笑容含着无尽的讽刺:“可是,尊敬的殿下,是这样的吗?我为何会在那艘船上?殿下难道真的不知内情吗?!”
云蘅一步步逼近眼前这个男人,眼神不躲不闪,如刀如剑地瞪视着凌墨北,凌墨北脸色微变,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我猜,康王殿下是知情的!您的皇妹武安公主不问子丑寅卯,只因一己好恶便要将无辜之人置于死地!那便不是恶毒?!您贵为皇子,只要一声高呼便能指鹿为马,李代桃僵,让所有肮脏不堪的诡计都随江水东流,所剩下的就是您苦心经营的‘惊喜’?这就不是机心,这就不是恶毒?是啊,当然不是,这个世上唯有皇室尊贵的颜面最为重要,而我云蘅不过是泥土,不过是草芥!”
凌墨北瞪大双眼,脸色却一点点的变白!
他竟无话可说,于他心中的确有过这样丑陋的想法,更有甚者,他也确实这般做了!可是……
云蘅冷笑道:“我虽是泥土,却不会任人践踏,若想踩在上边,小心滑倒,反把自己摔个筋断骨折!”
凌墨北有些无力地分辩:“云蘅,我从来没有将你视作泥土,我……”
“够了!”云蘅突然觉着厌烦,直视他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至于我云家的事,我不觉得殿下你有兴趣!殿下还是多关心自己的锦绣前程为妙!”
说罢也不行礼便转身离去,纤瘦的身躯里藏着一股凛然的筋骨,凌墨北目送之,心头一时滚烫如炭,一时寒凉彻骨。
回到云府时已是次日辰时,云兰蓉进了门,脸上悻悻的,杨氏笑脸相问,却得一句:“烦死了,不好玩儿!”说罢也不理会众人,径自跑开。
“这孩子越大越不懂规矩!”杨氏嘟哝了一句,又转头见云紫莹,却见到宝贝大女儿脸色雪白,不见笑容,吃惊道,“我的心肝,你可是病了?”
云紫莹勉强笑笑,“母亲,我无事。”
云青桓却关切道,“母亲,妹妹们累了,什么事回去再说。”
云蘅冷眼瞧够了母慈女孝的戏码,上前两步一福身,“母亲,若无事,阿蘅先行告退。”
杨氏冷冷地唔了一声,想再问云紫莹几句,却发现她正盯着云蘅离去的背影,眼神却好生奇怪。
云蘅回到清芜院,心头顿觉一松,由玉梨服侍着洗漱了一番,心里又默默念了几遍天枢经,方又神清气爽。
芍药进门禀道,“老太太吩咐今日不用去轩里服侍了,让三小姐自个歇着。”
云蘅点点头,喝过几口早茶,接过玉梨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才道,“去将嫣红叫进来!”
“是。”
嫣红得了吩咐心情忐忑地跟着芍药前来。
前些日子她已得了信,玉筱年果然被赎了出来,她这厢心里一块石头刚落地,却又紧了起来。这几日她虽呆在清芜居,却无事可干,作为背主的下人,遭尽白眼。
偏偏三小姐又没发话,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嫣红进房时正见云蘅攥着一本书细读。
那软榻上的身影姿态娴雅,端庄尊贵。
“小姐,嫣红来了。”
云蘅这才把书放下,看了嫣红一眼,“身子好利索了?”
嫣红诚惶诚恐,“回小姐,奴婢早就好了。”
“嗯……”云蘅慢悠悠道,“从今儿起,你就到小院里伺候吧,我那点衣物细软什么的,以后就由你看管吧!”
玉梨向来心直口快,“小姐,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托付给这背主之人?”
芍药也皱起眉头,但她深知三小姐向来最有主张,所以并不多问。
嫣红却砰地一声,头直磕地下,“小姐,奴婢,奴婢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你虽背叛过我,但我也曾说过,若你能将功折罪,我可既往不咎,你忘了吗?”
又对玉梨道,“去将箱奁的钥匙交给她。”
“是……”玉梨不情不愿地将一串钥匙塞进嫣红手里,“小心看管,若是再有二心,甭说小姐,就是我和芍药都饶不过你。”
“是是,玉梨姐姐放心!”嫣红不甚感激地应道。
“行了,你去吧!”
嫣红离开后,山药忍不住问道,“嫣红此人性情难测,小姐真要重用她?”
云蘅神秘一笑,“餌我已经下了,总要寻根线不是?”
且这还须是根长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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