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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才会相思 便害相思


  深山幽冥,天空无月,唯有润湿的凉风来的不合时宜,扰的人心绪不宁,颇觉着此处愈发凄寒。

  秦羽涅不舍将自己周身的重量压靠在刀鸑鷟一人身上,再者她年纪尚浅,本就瘦弱,奈何她非要搀扶自己,便只能任她去了,但却不愿让她觉着劳累。

  好在整个地心寨不大,不一会儿也就快走至方才来时的门前。没想到的是,那群匪贼竟将雷霆拴在了门前,如此就是别人不想找到此处也要找到了。

  他不禁在心中轻笑一声。

  雷霆身旁正是苏越与银决,只见他们骑在马上,正要启程。

  “殿下,我与银决便先下山回城了。”苏越远远地对着他高呼了一声,或是因为距离远了些,加之天色灰暗,苏越便并未察觉出秦羽涅有什么不对劲。

  “越大哥,你们去吧。”刀鸑鷟扬起手来朝着他们挥了两下,这才见他们放心离去。

  只是,待他们走后这才发现京华竟还在寨前,她高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火光映照在她冷静沉着的面庞上,她似是在与那些匪贼交谈些什么。

  “你放开我,以免京华起疑,又耽搁赶路的时间。”秦羽涅气息不稳,轻轻地拉开刀鸑鷟挽着她的手,却不想隔着衣衫竟也觉着她的手如此寒凉,他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而她倒是并未在意。

  刀鸑鷟明白他的意思,京华喜欢他,便会关心则乱,而他却不想此事被太多人知晓,以免耽误赈灾大事。

  她才将手收回去,便看见京华朝他们这边看来,她想起方才京华那不善的目光,不禁朝一边挪了半步,与秦羽涅拉开了些距离。

  二人走至寨前,雷霆见到主人眸子一亮,不再像方才那般一动不动地呆着,而是十分欢快地扬了扬自己的前蹄。

  刀鸑鷟见秦羽涅要去与京华说话,便自己走至雷霆身边,看着毛色银亮的雷霆此时身上都是污泥尘渍,便伸出手去贴在它的额前,轻轻地安抚着它,“好马儿......”

  让人惊讶的是雷霆竟没有拒绝,更未躁动不安,乖顺地站在原地,任她抚摸。

  “京华,怎么还未下山?”秦羽涅稳住气息,故作寻常,开口询问。

  “回殿下,我打算先将他们一行押至官府,只是缺少凭证,想官府的人会有所阻拦。”

  “那钱宴已死,此时官衙之中应当早已人去楼空了,那些人要么被杀,要么逃命,不会再有人多加阻拦,你且去便是。”秦羽涅分析与她听了,她点点头,示意明白了。

  “那么,京华便去了。”她嘴上虽是这样讲,那双漂亮的杏眼却在秦羽涅的面庞上流连,心中希望秦羽涅能够多叮嘱她三言两语,这样她也能再多看他几眼。

  炽热的火焰倒映在她的瞳孔之中,但无论如何都不敌秦羽涅的一个眼神,一句言语来得更像是烈火燎原。

  但她要依旧保持着面目上的冷冰与沉静,不动神色,不起波澜。

  她临走前,看见了在一旁与雷霆交谈的刀鸑鷟,又去看了眼秦羽涅,只见秦羽涅颇为惊讶的盯着那女孩与雷霆,眼中的不可思议渐渐被一抹柔意替代,她心中难受,驾了马,头也不回向山下去了。

  “我们也即刻去与笛将军汇合吧。”秦羽涅走近刀鸑鷟,见雷霆在她的抚摸下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好笑地摇了摇头,“雷霆,你何时也有这般嘴脸了?”

  雷霆哼鸣了一声,不去搭理他,他无奈,只好自顾地去将缰绳解开,“快走吧,再不走,它也就快不认我这个主人了。”

  刀鸑鷟冲他一笑,眉眼弯弯,“原来它叫雷霆,名字可真气派。”她又抚摸了两下雷霆的鬃毛,在它耳边说,“好雷霆,你能躬下身来吗,你主人他受了伤,使不得力。”

  雷霆听了竟真的缓缓地屈着身子,半跪下来,让刀鸑鷟很是惊喜,抬首去看秦羽涅,只见他半眯着双眼,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快上马吧。”刀鸑鷟催促他,他便走至雷霆身边,跨上了马背。

  “其实不用如此,上马的气力我还是有的。”秦羽涅觉着好笑,好似他现在就是一名半死不活的伤兵,稍不注意便要命丧黄泉了。

  “我是为了你好,我可以不想你堂堂一个皇子,死在这荒郊野岭的鬼地方。”刀鸑鷟对他这般态度颇为不满,说起话来也变得口无遮拦,不过秦羽涅却丝毫没有在意,毕竟这天底下敢与他这般说话的人,太少。

  正因,稀,才更加值得珍惜。

  刀鸑鷟见他不再与自己争论,也跨上马,坐在秦羽涅的前面,“我来驾马吧。”她偏过去,头刚好抵在了秦羽涅的肩膀处。

  “好。”这次,秦羽涅倒是爽快地应了下来,他知道她自小生在大漠,骑马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本就是小事一桩。

  “不过,你得告诉我向何处走。”说着,刀鸑鷟扬起缰绳,雷霆便迈开四蹄,缓缓地离开了这地心寨。

  “我自会告诉你的。”他们两人贴的太近,他不过稍稍一低头,气息便轻洒在刀鸑鷟的耳边,他看见她的白皙的耳根在黑夜中浮上艳红。

  “嗯。”刀鸑鷟听他的声音愈发低沉细弱下去,几近是用气音在同她讲话,她便知她需得同他一直说话,让他保持清醒,“慎王殿下,我想向你求证一件事。”

  “你说。”秦羽涅渐渐半闭上星眸,觉得身子沉重,疲惫不堪。

  “你就是穹玄山庄的掌门,对吗?”刀鸑鷟心中早有答案,一直以来也想要得到印证。

  “没错。可是苏越他们告诉你的?”他看着刀鸑鷟近在咫尺的墨发,不知为何竟出现了重影。

  “是我自己猜想的,没想到竟然猜对了。”她没想到他如此便承认了,这下她便有些糊涂了,为何苏越他们一字半句也曾对她提起过。

  秦羽涅对她能猜到并不意外,又好似能看见她的心思一般,说道:“苏越他们不对你说,是我的意思。”

  “这是为何?”没想到会秦羽涅的意思,叫她更加不解起来。

  “本是辰砂让你来穹玄山庄修养身体,我怕你听闻这山庄的掌门是我,便不来了。”此时,他觉着周身泛寒,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这是何逻辑?你我之间一无利益冲突,二无深仇大恨,我为何不来?”刀鸑鷟觉得有趣,却不知他言中之意。

  “不说这个了。”他停了片刻,又问,“你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一直照着公子写的药方在喝药,并未毒发,也未有哪里不适。”

  “往右边走。”他伏在她的耳边,轻声说到,许是贴的很近,刀鸑鷟此时感到他身子在发颤,她伸了只手向后去碰了碰他的手,竟然无比冷凉。

  “你的手怎会这样冷?”刀鸑鷟心下焦急起来,思索一阵却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挪动身子,让自己往后坐,将自己整个人贴在秦羽涅的怀里。

  “你做什么?”刀鸑鷟整个身子都靠在他怀中,莫不是要用这方法来向自己传递暖意?

  “两个人的温度总比你一个人高。”她话音刚落,秦羽涅的头便垂了下来,下巴抵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和她的面庞轻轻地贴在一起,两个人的脸,都被这山间的夜风吹得发凉。

  “秦羽涅!你不能睡!”她顷刻方寸大乱,大声直呼其名,偏过头探他鼻息,只见他的羽睫扑闪着颤动起来,“秦羽涅!秦羽涅!”

  “我还没死,我方才用内力暂且压制住了体内的毒性。”这时,秦羽涅在她耳边轻声说到,“别叫这么大声,我有些累了。”

  刀鸑鷟那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她长出了口气,“你吓死我了。”她方才只觉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好似落在了冰窟之中,彻头彻尾的冷意叫她害怕极了。

  他还在她肩头轻柔地呼吸着,她还能感受到他胸腔的温热和震颤着自己的的心跳,她松了口气,自出生以来,好像都没像今日这般感谢过苍天之恩。

  秦羽涅的侧脸贴着她飞散的发丝,虽然身中剧毒,处境狼狈,但他好似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心安过,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整日整夜地困在狭窄的境地,周遭的一切压得他难以喘息,夜不能寐。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安稳地睡过一觉了,“我就睡一会儿。”

  听见这句话,刀鸑鷟莫名地心中一痛,她让雷霆缓了步子,将秦羽涅的手轻轻地拉至前面环在她的腰间,防他睡着后一不小心翻下马去。

  “睡吧。”他的声音犹如一个幼童嬉戏玩闹疲倦了,便想要休息片刻,“我在。”

  现在秦羽涅睡了,也无人告诉她该向哪处走,她突发奇想,开口问雷霆:“好雷霆,你可知道你与你主人是哪个方向来此处的?”

  没想到,雷霆当真嘶鸣一声,自己在这林中寻了方向走去,刀鸑鷟不知它领的方向是否正确,但此时别无他法,况且她心中选择相信雷霆,是因为她觉着雷霆不同于一般的马儿,它异常的有灵性。

  她便这样在雷霆的带领下,驾着它一路从林中穿过,在这树林之中她分辨不出方向,但目光却依旧一直平视前方。只怪天色太暗,无法看清前方有什么东西,雷霆似是踩住了湿滑的石块,前蹄一滑,便让他们猛地朝前倾去,刀鸑鷟心下一经,还未来得及动作,便感觉手中一紧。

  一看,竟是秦羽涅握住她的手,引着她,勒了缰绳。

  “没事吧?”他并未松开手去,只赶忙出声询问到。

  刀鸑鷟承认自己是有被惊到,但很快也就回过神来,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怎么不多睡会儿?”

  “怕你在这山中迷路。”他松开环住她腰间的手,握住缰绳的手却没有丢开,精神似是比方才好了些,“我来吧。”

  “好。”刀鸑鷟点点头,缓缓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一时间竟不知往何处放才好。

  “你手那般冷凉,还是别拿出去的好。”秦羽涅忽然这般提了一句,让刀鸑鷟霎时间不知所措起来。

  秦羽涅见她愣着不动作,便主动地用手掌将她的手拢了回去,包裹在其间,即便两人此刻都隐隐发冷,但如此,又感觉手中竟像是有无尽热源,温暖不已。

  “你为何想要与苏越他们一同前来?”

  刀鸑鷟没想到秦羽涅会问她这一问题,不过她此前倒是想过这个问题,一来秦羽涅是苏辰砂的至交好友,她承蒙公子庇佑,自然要为他做些什么;再来,今后的日子都会留在穹玄山庄,必定会有烦劳他们之处,而秦羽涅又是山庄掌门,自己岂有不来相助之理。如此也当作是还他恩情吧。

  刀鸑鷟如此讲与秦羽涅听后,秦羽涅只道了句知道了,便再无他言,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

  刀鸑鷟在心中暗想,自己莫不是说错话了,但总不能人人都像京华那般,是因为心中对他喜欢才来此的。但她并未将这话说出口来。

  “马上就能出去了。”秦羽涅再次开口,看不清前路,便只能点头。

  “不仅仅因为那两个原因。”刀鸑鷟兀自说到,秦羽涅未出声,也不知他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但她依旧轻声说道,“当然,我是担心你的。”

  不知为何,说出这四个字,刀鸑鷟竟有如释重负之感,先前她一直将这层缘由掩在暗处,好似不希望自己在意到它,但却不得不承认,的的确确就是如此。

  如若没有担心,仅仅是为了利害关系,她刀鸑鷟做不出这样的事,也不会被这样的情感所控制。

  她的心告诉自己,担心,是她来到这里,最纯粹的一件事。

  秦羽涅仍旧没有出声,只是唇角却再也抑制不住地上扬,喜悦是从心底喷涌上来的,虽然即便如此也证明不了什么,不能得到什么,但他内心是真切地欢喜。

  刀鸑鷟见他不说话,想要偏过头去看他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不想秦羽涅突然说:“坐稳了!”

  话音才落,刀鸑鷟还未来的及反应,只见秦羽涅缰绳一扬,马蹄奔腾,尘土飞扬,原来他们已经出了那树林。

  朝着罗代江,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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