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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谁怜越女颜如玉(4)


  而她很坚忍地掩藏着这种悲痛,梁乌梵在对她说什么,她假装听着。莺奴对她说,庞小蝶想要出嫁。教主看不得小蝶无依无靠,和她约定在小蝶出阁那一日杀了紫阗。这就是最后一件事了,做完这件事,我要走了,小翘也要走了,再不回来了。

  梁乌梵在她身后说:“姐姐困不困?”好像觉察她魂不守舍。

  她反问:“你困不困?”

  他像小翘一样得寸进尺的,“我想和你睡一夜。”他们父子竟然这么像,她想;心内有种很神妙的感觉。她看着梁乌梵长大,所以很明白他说话的习惯。他说出口的话总比心思慢一拍。只要再小心一点,就说不出这么狂妄的话了。

  她回过头去,果然看见他脸上有一丝后悔莫及的惊恐,知道自己又没管住这张嘴。在外就趁着狂言直语,硬气起来,对着甜儿并不敢。

  她如期看到那知错的神情,回头说,你我不能再这样了。然而拒绝的时候,心有些动摇。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她对自己说,真不忍心。

  他失魂落魄,一下好像和小翘心灵相通,明白了那跌坐在地上大哭的心情。雨不合时宜地停了,他依依不舍地放下唐襄的头发,手里其实还收藏了四五根半白的,因为半白,舍不得烧,系起来收在自己幞头下面。唐襄送了客,他独自一人踉跄着走回去,把藏在幞头里的长发拿出来看,半是怀恋半是心惊。

  回到家,十一孕中失眠,还点着灯缝纫,看到他回来了,来接他的衣裳。睡下不多久就听到鸡鸣第一声,煎熬得无法合眼,十一又不自觉地背对他睡,一座沉默的黑山。她们说他妻子这一回怀了双生子,尤其受累。一想到这就更煎熬,用手捂着眼窝。又不知忍耐了多久,霍然翻身起来,抄起衣裳向东边去,穿过整片海棠林。

  唐襄听到他又来了,披衣隔着门问他忘了什么,他求道,替我开开门。

  她说,你说罢,明天给你带去。

  他没有忘什么,仍然捶打着门扉,说道:“不能这样无情呀!”

  隔了一阵,唐襄的房门吱扭一下开了,听到她碎碎的脚步声往这边来,伴着一两声咳嗽。这样匆忙,来开门前还挽了头发、穿好了衣裳。他一见她,蹲下去搂紧了,连声说:“原是我不好、是我不对!就这一夜,就这一夜!”

  他像拆一件礼物似的,两手颤颤巍巍。不知道这陌生是因为太久没有碰过她了,还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仔细看过她的模样。怕她忽然不同意了,只能想着怎样快点出入,而又觉得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春宵本来就这样苦短,更怕爱火熄灭太早。

  他端好了架势,已经抵住了,犹犹豫豫的,两手紧紧抓握着她的腿弯。他哀诉她“不能这样无情”,结果她一如既往地无情,躺在原处不动。甜儿予取予求,但也无动于衷,他想起几年前似乎是一模一样的光景,她全程都在鱼水之外。爱起爱落,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在烈火中煎熬,在她看来莫不好笑?这时候是不是该对她说些什么,好让她把弦松下,不要那样担惊受怕的?他知道她在担惊受怕,只是藏得很好,还会笑。

  他在黑暗中去找她的手,她躲了一下,他听见手掌在褥上一擦。这便暴露了位置,他一下捉住了,虽然方才那样一擦,他还是马上察觉那手里沁着很多汗,潮潮的。

  唐襄立刻低低地讪笑了。她果然笑了,笑便是藏着话没有说。他把另一只手也找到了,更加汗津津的,她好像没处逃了似的,挤出一句话,也低低的:“我还没预备好。”

  他想起房瑜以前摇头晃脑地对他说“妇人不预备迎客,强闯可要痛杀她的”,一时惘然,心想怎么再年青点的时候,没和房瑜学些讨好妇女的技艺。又想,以前那么多次,难道都疼着她了?她怎么不说?一边想,一边手足无措了,茫然道,那我慢些。

  慢了更疼,他听到她喉咙里在忍着声了,连忙又停了。难怪那样无情,是他自己没带着礼节来,怎么好怪主人不欢迎。躺到一边去,依然捏着她的手。她笑道,对不住。他觉得很不是滋味,她为什么道歉?

  躺了片刻,鸡鸣第二声,想教主阁里,莺奴该起身了。

  他说:“怎么不赶我走?”以前不让他在这待这么长久。

  唐襄说:“不是还没完?”

  他心想,本就是他来寻这一遭,她也太能替人着想了。自己得逞,难道是有幸她待客礼貌?假若有第二个梁乌梵,她也要这样接纳?更不是滋味,心潮有些退去。他想松了手,然而正如她说,还没有完,所以这时走了有些怪。留在原处又躺了会儿,夜里最冷的时候,并排躺着最可爱,走出去败兴。

  从没有和她这样并排躺过,更觉得陌生了。他把唐襄的手牵过来,一个手指一个手指这样捻过去,没有什么含义,盲人摸象。顺着手背捻过去,一节很细的手腕,戴了三十年的袖弩,有两处特别明显的凹陷。他摸到这里的时候心绪再一换,想道这里木做的袖弩摘了,心做的袖弩还在。

  这样想着,把她手举到面前,在空中摆了几个姿势,好像从她腕上取下一个无形的机关,小心翼翼地放在枕边。

  她笑道,你做什么?

  我替你把心弦放了。

  她在心里笑,这也是二十七八岁的人说的话?而没察觉自己果真松掉了什么机关,骨骼腕节均是一软。梁乌梵是练武的人,当然即刻发现她松懈下来,不知是惊喜还是好笑,搂着她说:“我真爱你!”

  这话是没过脑子,脱口而出的。她听到的一瞬就颤动起来,以往都能藏住,现在身体贴着身体,微毫的变化也不能掩饰。唯一消解尴尬的办法,只是笑,凑得太近了,从自己鼻下喷出来急促的鼻息,从他的面颊又反扑回来,一阵阵很热的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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