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人间地狱
红衣少女身形一晃，缓缓转身，从城台上一跃而下，将仙兵“镇海”插回了郝帅腰间。
郝帅目瞪口呆，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师姐，沉默半晌，问道：“师姐……你没事吧？”
红衣少女摇了摇头，撑伞而行，说道：“手骨折了，剩下的看你们的了。”
郝帅闻言，低头望去，这才注意到少女之前握剑的右手，此刻已经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小师姐，我帮你包扎……”
“不用。”红衣少女将手臂背在了身后，微微一笑，说道：“相信我，你不会愿意看到的，而且……已经快好了。”
“比起这个，我只是打消了对方的浪头，剩下的还得看你们。”红衣少女说着，回头眺望远处的大海，说道：“只此一次，我不会再出手了，如果小律要帮忙，那就另当别论。”
“还有，我累了，先休息一会儿。”
说着，她找了一处空旷的墙角，靠墙而坐，双手抱膝，将脸颊枕在大腿上，缓缓进入了沉睡。
吴斜安静地站在红衣少女身边，画地为牢，威压全开，生人勿近。
郝帅也不再矫情，御风登上哨塔，神念一瞬间扫过在场众人，而后聚成一线，探向海底。
即便海波平息，但水族的大军，依然在挺进。
一头巨鲸跃出海面，御风而行，径直撞向护城大阵。
剑宗所在城段，一名中年男子悍然出手，手中锯剑巨化千丈，一剑将那鲸王的庞大躯体劈入海面，掀起滔天水花。
“剑宗王权，请鲸王接剑！”中年男子低吼，巨化飞剑一分为二，朝着沉入大海的巨鲸狠狠劈去，仅仅是剑气波及，就直接碾碎了无数避之不及的水族杂兵。
“好胆！”鲸王大笑，张嘴一吸，便将那两把巨化飞剑尽数吞入腹中，而后摆尾横扫，鲸尾突破音障，铺天盖地地砸向王权头顶。
王权避之不及，整个人被撞进了城墙之中，嘴角溢血，气息紊乱。
一直守着南宫律的长眉老儿搓了搓手，有些心痒难耐。
自古剑修，都是遇强则强，无所为惧。
一剑在手，可以搬山倒海，开天辟地，目光所及，乃是身前无人，身后亦无人。
心比天高，则剑气可开天；意比地厚，则剑意可辟地。
区区飞升境海王，算什么？
一名白发男子从天而降，轻轻按住了吴斜的肩膀，笑骂道：“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区区海王，自有你家师兄解决。”
话毕，白衣剑仙一步迈出，伸手一抓，从天空拽出一道粗如水缸的雷柱，狠狠劈在鲸王头顶，将它大片皮肤灼成了焦炭，而后脚踏飞剑，环视四周，目光冷冽，沉声道：“剑宗北辰雷司在此，请诸位海王接剑！”
话毕，抬腿一脚，将脚下飞剑踹入云层之中，双臂大张，须发张扬，大笑道：“我雷某人平生惟一的乐趣，就是用爱发电！诸位海王，敢不敢接？”
“班门弄斧！”龙王出爪擒住那把接引雷霆的半仙兵，冷冷一笑，世间风雷的祖宗在这里，区区雷剑，安敢造次？
你怕不是失心疯了吧？
北辰雷司哈哈大笑，身陷重围，四面皆敌，仍旧不慌不忙地掐诀在前，说道：“我观世间万雷，唯有一雷，不可看透，不可操控。”
“那便是劫雷！”
“今日，我北辰雷司就要问剑仙人境！”
“悠悠苍天，请降劫！”
四尊海王勃然变色，但已避之不及，万里雷云顷刻之间笼罩在了整片海面之上，所有水族都受到了气机牵连，根本无法逃脱出雷劫笼罩的范围！
这可是仙人境的雷劫！
飞升境以下，必死无疑！
乌云压城，血雷酝酿，龙王被迫从云层中降下身形，掌心拘禁的飞剑也不受控制地脱离而出，在北辰雷司的驾驭之下径直飞往天劫云海，看架势，大有借雷劫洗剑的荒唐想法。
龟王现出真身，将水族所属中数百位天才后辈收入龟壳空间之内，要替这些水族的后起之秀硬抗雷劫。
鲸王亦是一口将数以万计的水族精锐吞入腹中，想要替这数万水族承受劫难。
鲨王化成人形，朝着天空中的白衣剑仙砸出一拳，神色狰狞地道：“你这个疯子！想拉我们去死，你也活不了！”
北辰雷司神色从容接下了这一拳，身形微晃，周身剑气凝如实质，揶揄道：“即便我死了，也能拉上一两位海王，以及数千万水族，稳赚不赔啊！”
龙王化成人形，凌空而立，大袖飘摇，扭头看了一眼东青长城所在的方向，轻声道：“如果没有她，这会儿东青长城已经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为什么要偏袒人族呢？明明我们也是你的孩子啊……”
“请诸君接剑！”北辰雷司一声低吼，飞剑“爱”从天劫云海之中落下，与之相伴的，还有万道猩红的血雷，肉眼可见的整片海域，尽皆成为了猩红的地狱！
那一天，绯红的彼岸花开满了整片海域，数千万水族在雷霆之中化作了尘埃。
那一天，人族陨落了两尊飞升境修士，水族也葬送了三位飞升境海王。
那一天，半座东青长城沦为废墟，人族修士死亡过万，凡人死亡过十万。
时间长河在此凝滞，红衣少女行走城墙边缘，面朝日落之处，背对大海，双臂张开，向后倒去。
“扑通”一声，一朵红花，沉入海底。
而后光阴长河开始流动，幸存的人们站立在地狱中，身前是血海，身后是废墟，身侧是同伴与敌人的尸体，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活着的与死去的。
龙王在泄愤拍碎了半座东青长城之后，现出真身，转身离去，与之一同离开的，还有在龟王和鲸王保护之下侥幸存活的数万水族精锐。
这场战争，没有胜者，只有两败俱伤，谁都输了，而且输得一败涂地。
郝帅被掩埋在废墟之中，全身多处骨折，胸口的肋骨断了七根，其中一根更是险些刺穿了心脏，好在吴斜及时赶到，将他从乱石堆里救了出来，不然极有可能当场歇菜。
只是当两人察觉到了什么，开始发疯般地寻找那位红衣少女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南宫律已经消失在了这片人间地狱之中。
一名红衣少女躺在龙王的脑袋上，面朝天空，满脸泪水，轻声道：“我很痛苦。”
龙王冷笑，原本金色的竖瞳此刻却猩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得了吧，别假惺惺地装模作样了，你就是个怪物，没有心的怪物！”
“你说得对。”红衣少女坐起身，以手掩面，喃喃道：“所以你看，我在流泪，其实只是因为小律在难过。”
“人类当初会杀死你，不是没有道理的。”龙王剧烈地喘息着，面容狰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没有人心的怪物，当年长歌仙王有多恐惧，你根本不明白！”
“哦？”红衣少女抬了抬眼皮，轻声道：“看来你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说过，杀了你们之后，自己就会去死，因为他身上流淌着你们的血，他无法保证自己是否有一天也会变成你们这样的怪物！”
“这个担心倒是多余了，他只是个普通的人类。”红衣少女双手托腮，怔怔出神，片刻之后，低声呢喃道：“呐，熬弃，你告诉我，如果我和玄创造了你们，那么又是谁创造了我们呢？”
“为什么，他赐予了我们生命，却没有给予我们作为生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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