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二章 道别

　　一场天灾过去，八月份的东瓯市，进入了繁忙的灾后重建工作时间。康知府忙得脚不着地，每天不是在受灾乡镇指挥建设，就是慰问受灾群众和支援建设的部队官兵。

　　海内外的瓯商捐款捐物地送回来一大堆钱和物资，东瓯市老百姓们表现得淡定而从容，力所能及地自力更生着，尽可能不麻烦周边同样也被台风吹得东倒西歪的难兄难弟们。

　　所以虽然不少人说东瓯市是块福地，但其实这块福地从古到今也挺多灾多难的，之所以是福地，说到底还是因为住了一群总能把烂牌打出王炸效果的人。

　　放眼全中国和全世界，也是同一个道理。

　　林淼在八月份中旬当选了东瓯市工商总会的名誉副理事长和曲江省工商总会大会委员会委员，拿到头衔后，五天内在杭城和东瓯市两头来回奔走了三次，买回来一批救灾物资，又去这次受灾不算严重，但也同样够呛的瓯山县和瓯西县跑了一趟，各捐了200万的现金和总价值1000万的物资，算上台风过后的赈灾捐款，总共捐了1500万。

　　然后依靠全国大量媒体的刷屏式报道，节奏一起来，居然就说翻身就翻身，三两下就把半黑不黑了整整三年的名声，给洗得白白净净。

　　一时间满世界到处都是彩虹屁，搞得他每天看夕阳都觉得五颜六色的。

　　忙碌一周，体重成功掉了一斤。

　　感觉自己快瘦成第二个许风帆的淼爷，忙完公务回到家后，只想躺在洛漓腿上睡觉。

　　这下子，耳边再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杂音，世界总算是清静了。

　　魏军打来电话告诉他，《新闻联播》关于高考的报道，在经过一个月的扯皮式调查后，最终被认定为节目事故，从上到下的有关人员，全都不轻不重地挨了处分。

　　234连的同志们，在某些重要岗位上损失了几个人手，或调离岗位，或提前退到二线去和郭鹤龄作伴。在经历过这么一轮自己人打自己人，结果还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战斗后，红方内部，终于迫于形势地消停了下来。而对于林淼，某些人确确实实，已经无能为力。

　　孩子翅膀硬了，他们摁不住了。

　　硬往死里摁的话，到头来反倒便宜了其他山头的人。

　　因此事情到了这一步，234连的老同志们，真心只能服气。全国文科最高分，天下第一。林淼不出头，谁出头？这块硬骨头，还是留给真正的敌人去啃吧……

　　随着东瓯市灾后救援的稳步展开，新学期也越来越近。

　　高考的余温渐渐散去，人们开始期待崭新的生活。

　　八月份下旬，林淼和小马哥正式签署了投资协议，以500万现金入股有钱鹅公司，占股50%，对小马哥的要求就三条：第一，目标要远大，无论遇上什么困难，都千万不要放弃；第二，如果缺钱了，小可爱科技将永远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第三，这笔协议，暂时保密，别让其他人知道，过几天朕打算搞个皮包公司，把这部分资产先划拉过去。

　　那个皮包公司有可能叫黄河投资有限公司，母公司有可能是东瓯市农商银行，然后听说爱存不存有收购农商银行股份的意向，总之这个圆圈套圆圈的关系，背景是非常硬的。

　　林淼早上送走小马哥，下午又跟IBM和商务部的人见了个面。

　　鬼佬们提出要买小可爱搜索引擎51%的股份，出价高达1亿美元，商务部的某几个人就跟老鸨转世一样，死命给鬼佬|拉|皮|条，苦头婆心劝说林淼跟国际接轨，林淼呵呵了两下，直接跳过翻译，对IBM的代表说道：“我缺这1亿美元吗？小可爱搜索引擎的网页抓捕技术，已经在中美日三地全部申请了技术专利，我们公司法务部还聘请了两位拥有美国国籍和律师执照的律师，我们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垄断全球搜索业务。这块业务将来的市值最少也值个1000亿，1个亿就想拿下我这家公司的控制权，是你们疯了还是我疯了？”

　　鬼佬当场被淼爷说得三观稀碎，几个部委带路队员也都尴尬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淼嚣张的回答，次日就登上了《东瓯日报》，大意是淼爷勇挫美帝资本家插手民族资产企业的阴矛，IBM的收购失败，既昭示着第三个工业革命和产业革命，也意味着我国私营企业已经具备了和国际信息科技产业领头羊一较高下的能力。林淼看完报道，对写这篇文章的人服气得一逼。能把吹牛逼和拍马屁融为一体，实在不容易。

　　借着《寻仙》即将完本的东风，《东瓯日报》的消息发布出去后，搜喵贴吧的注册用户又猛涨了好几万。林淼随即借力又宣传一波，宣布小可爱科技将在搜喵贴吧发起网络征文，题材不限，可以随便瞎瘠薄写，一等奖奖励66万人民币，一时间社会上一片沸腾。

　　对于网络这个东西，绝大多数人，其实还是感觉陌生的。

　　98年的全国互联网总用户数才不过刚刚突破100万，覆盖人口不超过千分之一。所以别看小可爱科技在报纸上跳得欢，但条件一般的家庭，依然对此没有实打实的概念。

　　什么搜索引擎、门户网站、贴吧、招财猫，林淼推出的这些产品，使用者几乎半数集中在京沪两地，哪怕是东瓯市这个大本营，使用人数可能都超不过一万。

　　98年的电脑依然昂贵，贵到一部分瓯城区最穷困家庭，哪怕掏出棺材本都买不起。城市赤贫阶层的人数，要远超那能用得起网络的人口数量。家里能拿出一万多块买电脑的家庭，其实少得可怜。而且就算买了电脑的，宽带的普及率也还不怎么高，绝大多数都是拨号上网，上网也只是为了体验一下收发邮件的感觉，有能力在搜喵主页上看视频的，那是极少数。

　　这年头一般条件家庭的孩子，暑假的标配仍然是红白机。

　　魂斗罗和超级玛丽能玩上两个月都不带腻的，家里没有游戏机的就去同学家里蹭，实在蹭不到的，已经风靡大江南北的拳皇97，也是很受追捧的东西。

　　站在98年夏天的尾巴上，林淼感觉自己对前世的记忆，一下子又清晰了不少。

　　连江路上一家名叫666的小电子游戏厅旁的馅儿饼店，这一年卖的馅儿饼确实是2块钱一张，连接路和百里坊路路口的糯米饭店，早餐的糯米饭加豆浆也是2块，丁字路口对面的鱼丸面，马鲛鱼丸是4块一碗，鮸鱼鱼丸是6块一碗，不加鱼丸的阳春面是2块，百里坊小学门口的小推车卖的鸡蛋煎饼加火腿肠是3块，夜间才会挑出来卖的胶冻居然卖到5块……

　　暑假结束前的两天时间，林淼带着洛漓，在天机巷附近逛了一圈，把这些曾经的味道，全都吃了一遍。只是并没有想象中重温旧梦的感觉，吃进嘴里的时候感觉很一般，记忆中味道，果然只有停留在记忆中的时候最美好。

　　晚上7点半，林淼花五百块，包下了那家只有3台普通街机、一台麻将机和2台插卡机的小游戏厅。王斌几个人守在门外，留下林淼和洛漓两个人待在屋里，连看店的老板娘，都在把楼上的房门锁掉之后，被请了出去。

　　洛漓不解地陪着林淼站在拳皇97的机器面前，很奇怪为什么明明林淼家里就有一台一模一样的机器，他却选择花钱来玩。林淼转头看看小媳妇儿，一边随意地摇着摇杆，一边淡淡说道：“我以前一直很怀念一些破破的小巷子，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说不出的喜欢。后来我花了很多很多年的时间，才想明白为什么我喜欢那个环境。”

　　洛漓问道：“为什么？”

　　“希望那些破破的环境，充满希望啊……”林淼顿了顿，缓缓说道，“一座城市最可爱的时候，就是她还没开始发展，却注定要发展的时候。

　　你往前看，每天都有更好的事情发生，那些突然间就冒出来的高楼大厦，路上越来越多的车子，电视上越来越五颜六色的节目，商店里包装越来越高大上的零食和玩具，肯德基慢慢也吃得起了，可口可乐好像也没那么贵了，只要步子能跟上，不被时代甩开，就每一天都充满盼头；往后看，那些破房子、破巷子，就是你的过去，所有最纯粹、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快乐，全都源自那个地方，那是第一次和这个世界接触的快乐，新鲜感，好奇感，一生只有一次，承载着你所有的对这个世界最美好的印象，一辈子都忘不掉。

　　有时候我们觉得世界变得无聊了，可能是因为这些记录我们记忆的地方都消失了，世界跑得太快，但我们对这个世界的热爱还停留在原地，但我们又不能不停下脚步，因为每代人有每代人记忆扎根的地方。对我们来说很美好的记忆，在下一代眼里，他们能从中看到的，就只有贫穷、肮脏和落后。我听人说过，中国就像一条昂扬的巨龙，龙头已经飞到了空中，身子也冲天而起，但后半截还埋在土地，因为太大了，一下子不能全飞起来。

　　那些我觉得美好的回忆，都是埋在土里的东西啊……

　　莉莉，你知道吗？那就是我的童年。”

　　洛漓转过身，轻轻把林淼拥进了怀里。

　　林淼把脸贴在洛漓温暖的胸口，轻声道：“我该跟回忆说再见了。”

　　洛漓轻轻嗯了一声。

　　……

　　八月份的最后一天，林淼带着洛漓飞赴京城。晚上陪着小媳妇儿过完11周岁的生日，抱着睡了一夜，次日早上，林淼亲自把小媳妇儿送到学校里面，把她交给学校的领导。

　　秦晚秋没回来。

　　小学最后一年，洛漓要住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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