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望东城
“顾青原，顾青青……”
这两兄妹王浩可是未曾忘掉过的。
早些时候王浩走不开，再加上居住于青州一地，还有各种隐瞒身份的原因。
王浩并没有与顾家通过书信。
所以时至今日，他对于中州的信息，也只是停留在了比较片面的程度上。
比如说……
“中州顾家，人人都说有飞黄腾达之象。”
这个说法并不是杜撰, 而是王浩在近些年里头的信息之中，总结出来的情报内容。
如今中州一地，主事之人便是顾家的老祖，顾长生。
“年龄一百三十四，膝下子孙满堂……如今将中州，云海州并入版图之中。再将子嗣遍布官吏之位，如今已是经营了五年之久吗。”
看到这里，王浩心中也算是明了。
搁在前唐时代，这顾长生估计就是脑后长了个反骨的那种……
‘哟, 这老头是想要当开国皇帝咯……’
“应该是有这个打算的。”
早在六年前的分裂之后，这中州就一直与玄州保持着微妙的距离——类似于灌江口的杨戬那般，对‘上司’的指令颇有种爱听不听的意味。
这些信息也都算不得什么秘密，因为如今这世道，百姓也都是看在了眼中的……时逢乱世，自然是能者居上。
只望能有个会主事，平乱象的能人上台，那就算是皆大欢喜了。
念及至此，王浩心中当即也是有了定论。
“那咱们就去中州好好走上一趟吧。”
他轻笑出声，在木板上头稳坐了下来，继而于胸口前摸索了一阵。
片刻之后。
一张轻薄的信纸落入王浩之手，让他面露出了一些思索的表情。
而在理清楚了条理之后，王浩便是沉吟小会儿，继而竖起了右手的食指, 在这薄纸上头涂改了起来。
‘欢欢, 见字如见吾……’
这边出门不归, 左右还改了路线, 那多少也得是跟‘家里人’支会一声才行。
王浩将一些叮嘱统统记在了里头，又是仔仔细细地审上了一遍，最后才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然这么担心，干嘛不索性回去一趟？’
笔记不懂人心所想，会提出这些问题也是正常。王浩在这会儿也是抿嘴一笑，继而轻声说道。
“担心不假，但也不至于这般担惊受怕……两个小家伙早就已经长大了，不至于还让我如此费心才对。”
既然都已经出来了一趟，王浩可没有这么轻松就折返回去的打算。
“最近的站点在中州的橘子台附近吧？这点距离送过去应该不成问题……”
写完了这信封里头的东西，他轻叹口气，抬手就将这信纸轻飘飘地一扬——鞣制而成的纸片在阳光下四散了开来，就像是飘起的水沫那般，眨眼间就已消失不见。
是以劲气包裹其中，再尔使得它能够跨越空间，直至传送到另一处目的地。
这也是王浩根据某种真法，继而推演出来的一种理论。这可以让他直接将小体积的东西传送出去，继而到达目的地。
这般的手法王浩还不算是太过于纯熟，所以对于距离把控也有些粗糙……如果只是一州之隔，他尚且还有余地。
再远一些，那送出去的东西就很可能消失不见, 继而被彻底撕碎在乱流之中。
而就在王浩处理完了这些事务之后, 他身旁的车队里头嘀咕了一阵。很快，一个光头络腮胡的汉子就凑了过来，对着王浩说道。
“客人，太阳快要落山了，您想要吃点什么吗？”
东国是个宗教气息很重的国家，在这地方……很多人都秉承着日落不食的习惯。
所以若是想要进餐，最迟也得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按照时间推演，左右也得是下午四五点的时候了。
这跟普通前唐人的作息多少是有些出入的。
王浩闻言，当即也是轻笑了两声，从木板座上头站起了身来。
“也好，那我也来吃一点吧。”
络腮胡的汉子不敢怠慢，听闻这话当即点头，领着王浩就上了另一辆马车。
东国商队出行，通常都会分成好几辆马车齐头并进。这里头有住人用的厢体，也有专门安置货物的一类。
王浩是自己出钱搭乘上来的，付的自然不会少……不然别人也不会招呼他来用餐。
跟着那汉子入了厢体，里头那明亮的内饰便是映入眼帘。
只见两个大胡子猛男这会儿正摆弄着厢体中间的大锅，那下头点着炭火，橘红色的光焰吞吐不止，把那铁器都给舔得闪闪发亮。
横在两边的窗子被架子直起，透着光，穿着风，让略显拥挤的环境都看起来敞亮不少。
“尊贵的客人，我们今天刚上路，用的还是最新鲜的骆驼肉，您快快请坐！”
左边的汉子嬉笑两声，让出个空位，顺手就给王浩装了满满一碗的鲜肉。
被沸水烫熟了的白肉肥瘦分明，用夹子一戳，都不用使劲，直接就散成了沫……那汤是乳色的，上头飘着一层油花，嗅起来更是个香气逼人。
即便是有着前世记忆的王浩，如今看着手里头的木碗，目光都是露出了几分惊异的神色。
这白水炖肉还能有这种气味？莫不是下了什么重料？
在旁人那期待的目光之下，王浩倒也不推脱。他轻笑两声，微微点头，捻起了一块肥瘦相间的，就送到了嘴里头去。
只是舌头一抿，肉的鲜，汤的美，还有一股子特有的腥臊气味，便是一并冲入到了王浩鼻腔里头，让他忍不住嚯了一声。
这东西倒是有点意思了……
‘就像是吃不惯羊肉的人，突然喝羊肉汤？’
笔记的总结相当到位。
只见王浩乐呵呵地笑了笑，最后张嘴，给出了值得肯定的点评。
“的确是好东西，店家您费心了。”
得到了贵客赞赏，这自然是件大号事情。三个汉子乐成了一团，当即也是纷纷下手，分食起了铁锅里头的炖肉。
油花在锅里头点出，溅到身上，带起一片腥味。有人兴起，顺手从货仓里头拿出了一坛子的封酒。
拍开泥封，大碗入口。那酒香混着肉味，只让人乐的找不着北。
吃到兴起，似是一对兄弟的汉子站起了身来，勾肩搭背地就走到了外头的木板上。
就着那沉沉下落的夕阳，呛着熏人的酒臊味，唱着旁人听不懂的歌谣。
‘遥远的先人哎，请您看看我。’
‘您的子孙强壮又富有。’
‘您的绿洲丰饶又美丽。’
‘您的血脉蔓延又悠久。’
‘您的故事永恒又不衰。’
王浩的背靠在了厢体的边上，方才在交谈之中，他也是知晓了这商队的由来所在。
他们是从奴隶破格升上来的庶民，一月只得在首都城里住上三日。也是趁着这个功夫，他们清空了运来的稀罕货，用来赚够生活的本钱。
“我们花了四代人的时间，终于能够从矿洞里头出来了。我们还要攒钱，要买下一栋房子，有井的那种！”
“只要我们交够了税前，下一代……我的孩子们，他们就是真正的平民了！”
听着这些细碎的话语，王浩时不时地点头，搭腔，也是让话题更为热切了一些。
凡人的生活对于王浩而言，已经是太过于久远的记忆了。如今听到了这些真诚的话语，也是让他的目光变得悠扬了些许。
“店家，敬你一杯。希望你与你的家族一起走向辉煌。”
戈壁的荒凉晚风阵阵，在清明的星光之下，名为王浩的修士长笑出声，感慨不已。
这个世界……果然还是循规蹈矩的平民最多。
……
七日光阴转瞬即逝。
中州之地，药庄山间。
围绕着山坳与城镇，这边错落着许多的小镇与村庄，如今仔细说来……这些却都是近些年间搬迁而来的住民。
究其原因，那便是主事者心怀百姓，在此般年间依旧清廉为政，不养兵患，致使水匪山贼都被早早地屠了个干净。
这一片的地界可以说是如今前唐十三州中，最为安定的都城之一了。
而在这日的正午时候，只见个穿着尚且还算是体面，但胡须拉碴，看起来稍显几分憔悴的偏瘦男子。
如今正站在了城墙下头，直勾勾地盯着那硕大的提名。
“望东城……”
“走走走，要进去就快些，别挡道了……”
城卫态度不佳，但多少也算是讲了礼数的。如今开口提醒，却不见动手，比起别的地方……倒也算是厚道。
听看守叫嚷了两声，让这男子悠然回神。
若是有熟人在旁，这会儿瞧了分明，只会是惊讶地叫出声来。
王浩！
他居然可以邋遢成这幅模样？！
如今也只有当事人自己知晓，他这模样左右还算是体面的了……
毕竟在戈壁里头日夜兼程，动不动就是遮天蔽日的狂风，一张嘴都能吃进满肚子的飞沙，这地方还怎么让人干净？
也得是王浩自己不怎么在意，所以如今看起来落魄了一些，倒也罢了。
只见他腼腆地笑了一笑，伸手在衣袖里头摸索了片刻，最后递出了袋叮当作响的小布袋子。
“劳驾，还请问一下，这城是什么建出来的？早些年间途经过这地方，可未曾听闻过还有此城。另外……这城池的主事人，如今又是谁人？”
后者下意识地掂量了一把，那本来颇有些不屑的模样顿时一凝！
我滴个乖乖，这玩意儿怎么可以这么沉？别说是金银了，这就算是破铜板，少说也能抵他小半个月的工钱。
俗话说有钱就是爷，他脸上顿时泛起了笑意，继而乐呵呵地说道。
“你可是第一次入这望东城？呵呵，也罢了……我跟你说说也不过分。”
“望东城，是六年前落成的。那主事人，自然就是咱中州世家出身的人物，顾青原顾大少爷了！”
说到这里，这城卫似乎都是来了劲，在这会儿轻哼一声，颇有几分‘趾高气昂’的意思。
“顾大少爷，是顾家当今的三杰之一！根据那老祖宗说来啊，他可是有可能突破到元婴，成就顾家第三位宗祖之人的强者呢！”
突破到元婴就可以成为宗祖。
这话倒是不陌生，王浩在几日以前收到了探子的反信，当是也是知晓了个大概。
如今顾家宗族之内，除却了大元婴的顾长生之外，在两年以前又有一人突破。
那便是如今的第二位宗老，顾青平。
按照辈分算来，他同样也是顾长生的孙子辈，是他二儿的长子，与顾青原还有顾青青算是同辈。
这人说来的确是有几分的门道，在结丹境界只是卡顿了七年，就直接悟通了‘真法’，继而成就元婴之位。
王浩知道，这些人想要成就元婴通常来说都是需要花上大精力，还有大机缘才有这种可能的。
顾青平能有此成就，左右都脱离不了这种干系。
若是有时机，王浩倒也想去接触接触。
此刻他思绪不停，那城卫也是顺势走到了一旁，让同伴接班，继而对着王浩说道。
“望东城落成之后，大少爷就主事着我们把周遭的患难都给扫了个干净。”
“大少爷说了，他看不得百姓受苦难，所以税也是按最轻的来。如今过了这么些年，倒也算是风调雨顺，收成自然也是喜人。”
“至于望东城的这个称呼，也是大少爷自己要求的。他说了，东边就是牧云，如今沦陷至此，他也有责任。”
“不将牧云夺回来，这城就会一直望东。”
“日日如此，夜夜如此。”
这话的确有顾青原的风格。
王浩听着更是抿嘴笑笑，忍不住想起了那顾兄说话的样貌。
如今他倒是更期待了一些。
若是跟顾兄碰上，他又有很多话想跟这个长久不见的兄弟好好聊聊。
“对了，你问这个……是想去见大少爷不成？”
这城卫上下打量了一阵王浩，似是看在了钱袋子的份上，最后说道。
“大少爷虽然是不讲究这些，但凡有人想要见他，都是能排上号的。可是今日不同……”
“因为有贵客要过来。”
“你恐怕就难碰上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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