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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歌


  山光远有些发懵。

  

  言昳轻笑了一声,  手压根没从他臀上撒开。

  

  他低下头去,言昳也在仰头看她,他不确定她是不是喝懵了,  抓住她的手腕,  把她那两个爪子拿开,  半晌道:“……言昳。”

  

  他想提醒言昳,  自己刚刚亲了她。

  

  甚至她此刻几乎半坐在桌子上,  他紧逼靠近的姿势,  也总该让她有点警觉吧。

  

  言昳仰头道,  面颊拢在他投下的阴影里:“我能摸一下你吗?”

  

  山光远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言昳不满他磨磨唧唧的态度,手打了他胸膛一下:“靠,  你亲都亲了,  我摸一下还不行吗?”

  

  山光远本来以为自己做好了步步紧逼的觉悟,  但在言昳如此不按套路出牌的回应下,  他半晌道:“你是不是喝傻了,知道我是谁吗?”

  

  言昳迷糊的时候脾气更差了,受不了他了,  气道:“能是谁?山光远,除了你谁他妈还会总来闯我院子!除了你,还有谁有这常年骑马的屁|股。能不能摸?!不给摸就滚蛋,别耽误我睡觉时间。”

  

  她拧身要从他身前逃走,山光远忙逮住了她的两条温软胳膊。

  

  他这个来强吻的人,  后退半步,  忽然转身。言昳以为他要逃了,却看他合上了门,  将月色全都挡在蛎壳明瓦门外。

  

  他靠着门,深深看着她,  半晌道:“……能。”

  

  言昳干脆坐在茶桌上,她光着两只脚乱晃,娇笑着对他伸手挥舞道:“过来嘛!”

  

  山光远觉得自己在做梦,他走过去,缓缓弯下腰,正要鼓起勇气再低头吻她,言昳却别开脸,歪着头,聚精会神的解他曳撒斜侧的编扣。

  

  他一惊,伸手挡了一下:“你……到底要摸哪儿?”

  

  不是刚刚毒手已经伸到后头了吗?

  

  言昳拧起眉毛,竟然伸手去扯他衣襟,恶劣蛮横道:“你管我?我想摸哪儿就摸哪儿!你都答应了!我又不是逼你,是你跑过来送上门的,是你亲口同意的。”

  

  山光远被她一拽,手撑在桌子上,离她更近了。

  

  山光远喉结滑动,只感觉她两只手又用力又不耐的扯着他衣襟编扣,言昳急道:“你是怕冷吗?穿这么多干嘛?这腰带怎么这么难解!”

  

  山光远看她生气,只好伸出手自己解开了侧扣,她总算舒心了,两只微凉的手溜进他衣襟深处。

  

  言昳嗅了一口:“你还洗了个澡?”

  

  山光远都奔波一天了,刚刚吃饭的时候都受不了身上的灰尘了,回了侧院发现这城中宅院会提供奢侈的热水,他怎么可能不洗。

  

  言昳摩挲着笑起来:“你真爱干净。”

  

  他身子绷紧了,有些头晕,连撑着桌子半弯下腰的两只胳膊都发软。山光远想问她到底想干嘛,但呼吸如此之近,他侧过脸,便是她胎发绒绒的鬓角,小巧的耳朵。

  

  山光远忍不住将鼻息凑进,摩挲亲吻着她脸颊。

  

  他梦中几乎都没敢想过,这么近,这么亲昵。山光远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否则他实在没办法忽视她那两只琼脂似的细柔手,几乎是一路百无禁忌,简直处处留下火种。

  

  他想躲,又不舍得躲,只得盯着她耳珠,希望自己转移点注意力,别起了反应,闹得太尴尬……

  

  直到言昳用力捏了他胸膛一把。

  

  山光远喉头闷哼一声,脊背发麻,忍不住绷紧身子,他慌乱起来,正想要伸手拨开她的手,就听见言昳咦了一声,道:“你一用力,肌肉就不软了耶。哇,我觉得在怦怦跳似的。”

  

  山光远彻底搞不明白她为何如此痴迷,直起身子,拢住衣襟,恼羞成怒道:“别碰了——”

  

  山光远胸口起伏立在她半臂远的位置,曳撒被她早乱了,甚至连里头几件中衣的都给拽出来散在那儿。

  

  言昳不满的撅了一下嘴,刚要开口,目光却忍不住滑下去。

  

  屋里昏暗,她有点看不清楚,眼神直勾勾的也不隐藏,只定睛盯着。

  

  山光远当然知道她看出了什么端倪,他脑袋轰然炸开,自己也觉得实在是无地自容,又有些恨道:“……是你动手动脚导致的!”

  

  言昳哪见他如此急赤白脸过,她点头:“哦。我也没说什么呀。”

  

  山光远怕她又说出什么太过“体谅”他的话,忍不住急起来:“你不许说任何金刚钻或者是重回年轻时候的话。也不许说什么哥们不哥们的!”

  

  言昳脑子里确实没冒出这些话。

  

  她只从脊梁到嗓子眼,冒出了之前隐隐火烧般的渴。

  

  山光远有些慌乱的抓着自己衣带,想重新穿戴好,一边忍不住低声道:“你到底是想干嘛?作弄我很好玩吗?!”

  

  言昳有些委屈,她涂了丹蔻的脚趾乱晃,人坐在茶桌边,撑着桌沿,道:“我没作弄你。我馋你还不行吗?”

  

  山光远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看她。

  

  那些酒就像是浇在了她心底闷闷燃烧的暗火上,言昳变得不懂得羞涩,她只道:“我之前说了你很好看,你不信。这么说也不对……你看起来很好吃。”

  

  山光远没傻到听不出来她这话,他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听到自己哑着嗓子吐了口气。

  

  他看她,也是像看食物那样吗?

  

  就这样的他……对她而言,也是会让她痴迷的吗?

  

  她从茶桌上跳下来,脚趾点地走近,像娇生惯养的猫儿。勾人中透着尖利的放肆,妩媚里有蛮横的憨直,她道:“你难道不觉得我也看起来很好吃吗?”

  

  山光远没想到被她说中心思,他僵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感觉今天发生的事太奇特,太不符合他的想象,一切都像是在冲击他理智的堤坝。

  

  言昳本来被他亲一口,心里很欢喜,觉得自己不是一头烧的扁担。但山光远不说话,她又不确定了。

  

  她不会勾人,她只拙劣的的扯了扯衣襟,道:“大家都这么说,难道我不美吗?”

  

  山光远半晌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天上传来的,他忍不住把她的衣襟拽好:“你好好的,别乱扭别装模作样的时候更美。”美是不足以形容他错综复杂的感官与痴狂的。

  

  她就是个憨美人,非要又把衣襟扯下来几分,极其矫揉造作的的露出肩膀来,得意的仰头笑:“美的人,就是可以放肆的!那我问你,我要吃你,你会拒绝吗?”

  

  山光远哑着嗓子道:“……不会。”

  

  她嘻嘻哈哈快活起来,伸出手就像八爪鱼似的抱住他胳膊,竟然拽着他往重重帷幔深处引。

  

  她怎么能把这样……重大又意义非凡的事,描述的像游戏?她怎么能把他想都觉得像是亵渎的幻梦,就这么轻易要实现?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山光远不敢趁人之危,他怕她随时会翻脸不认账,他经受不起那种天上地狱的反复。

  

  山光远手挣扎了一下:“言昳,别闹,你喝醉了。”

  

  言昳轻嗤一声:“山光远,别怂。”

  

  她语气里的挑衅,任哪一个男人,也无法容忍,山光远咬牙,几乎是逮住她的双臂,将她推入更深的床幔。俩人打闹着挣扎着,他咬牙咻咻,像一只发疯的饿虎;她嬉笑怒骂,像初生不怕虎的小兽。

  

  山光远感觉俩人裹着屋内的热气,抑或还有些扯掉的纱幔,一同跌入软褥,他撑着身子,声音哑的像是要回到刚重生时不会说话的样子:“……你喜欢那么碰我?”

  

  言昳躺在他双臂之间,笑:“对呀。”

  

  他不管不顾,把身上那些碍事儿的中衣外衣全扯下来,扔在地上,大掌捉住她的嫩手,贴在他疤痕纵横:“那就别停……若我早知道你对我也有、我……我身上只要有你喜欢的,你都可以拿去。”

  

  她也不知道他对她有男女之情。

  

  在此之前,她都觉得向发小下手,太不是东西。但如果他对她也有不清不楚的私情,那就别怪她这样野心狠人,对他直接下口了。

  

  他低下头来,想要跟她像刚刚那样亲吻,他刚刚心中起伏太大,甚至不懂得怎么深入,只跟盖章似的发狠。

  

  但言昳却躲了躲脑袋。她觉得自己喝了酒,虽然用了柳盐漱口,但味道或许不太好。

  

  ……

  

  言昳嗷嗷起来,两手舞着,不由分说就挠他臂膀:“你来点征兆行不行!别蠢的以为是埋头苦干就让女人欢喜!你懂什么叫体贴人,伺候人嘛?”

  

  山光远咬牙,抱住她道:“……你教我。好不好。”

  

  ……

  

  她喃喃道:“……我喜欢你叫我二小姐。”

  

  山光远发了疯似的,哑着嗓子逼到她耳边,肝颤唤道:“二小姐、二小姐……”

  

  他曾经这么唤她多少年。

  

  每一句,每一声,都是过往多少年炽热又哀痛的心意。

  

  ……

  

  对她而言,看着山光远眸色沉沉,氤氲癫狂,仿佛多说一个字就会无法克制——她心里有种终于当成了妖女的成就感。

  

  更何况,她能把世间最风雨不动的人逼成这样。

  

  ……

  

  海水无边,她是暴风雨中仅有的浮木,他心跳的快要昏过去,只咬着牙,唤着:“二小姐、二小姐我……”

  

  ……

  

  言昳侧着身子看被扯掉的帷幔,能瞧见明瓦窗子有微蓝的天光,这么亮,说不定是外头下雪了。

  

  炮仗声烟花声,终于缓缓回到屋中,空气冷下来,她却不觉得冷。

  

  山光远臂膀压着她,脸埋在一旁的绸被中。

  

  她感觉得到他的呼吸,知道他没睡着。她骨子里生出几分缱绻惫懒,也不想动。

  

  ……

  

  虽然她不吸烟,但这会儿也想点上烟斗抽一口,然后渡到这个笨蛋嘴里。

  

  她那只手也没空着,缓缓抚过他后背脊梁的凹,也有些红肿鼓起来的细痕,是她刚刚抓伤的。她毫无愧疚之心,偶尔偏眼看过去,他深色肌肤上,那几道挠痕让他像受了轻伤的虎豹。

  

  言昳觉得发生的很稀里糊涂,但并不怎么后悔,反而很餍足。只是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会跟他牵扯成这么不清不楚的关系,现在再想想前世,就跟不真切的旧梦似的。

  

  但她是个很清醒的女人,他体温在怀里,也不耽误她盘算着该怎么开口。

  

  山光远确实醒着,他在绸被中睁着眼睛,只觉得自己发烫的鼻息渐渐冷却,他本想开口说许许多多的情话,可脑子里仅存的一盆冷水缓缓浇了下来。

  

  他终于缓缓清醒过来。

  

  不对,他来不是为了这个,他是要恳求她,是要问她要一个结果。

  

  可现在呢?

  

  她如果也是喜欢他的,那为什么她却要跟宝膺成婚?

  

  所以这……这一夜算什么?

  

  他想不明白,也无法问出口,只想这么抱着她,连脚趾都不想挪动。

  

  半晌,他感觉言昳的手指缠着他脑后的散开的发,轻笑道:“这样也挺好的。”

  

  山光远略略抬起头,只两只眼睛从绸被中露出,睫毛扇动,看向她。

  

  言昳笑的眼里只有他似的,手指又忍不住捏了捏他脸颊,道:“就这样的关系,没必要让别人知道,你要是想我,就来偷偷找我就是了。我也会去找你的。”

  

  山光远愣住,他脑子里就跟要被冰封似的,有些不敢信似的道:“……偷偷的?”

  

  言昳心虚,但她就是不想成婚,也不想人尽皆知,索性说开道:“我觉得保持现状就很好。我不想要改变任何事。山光远,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想跟你成婚。”

  

  山光远缓缓撑起身子,他看着言昳,几乎是吸不进一口气去。

  

  她不想跟他成婚。

  

  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她就想私下跟他再来点这种互动。

  

  ……山光远现在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是要跟他偷情?

  

  她是让他当地下情人?!

  

  山光远顶着满身抓挠的痕迹,蛮横的牙印,腰间裹着绸被,缓缓坐直了身体,看向言昳。

  

  他恍惚中打了个激灵。

  

  她昨夜没说过一句“喜欢他”,她只说了“她喜欢碰他”“她馋他”。甚至她都没有主动亲吻过他!

  

  言昳从一开始就不是爱他或心里有他,她就想睡他,而且在不影响她的事业、她的生活、她已有的一切的前提下!

  

  而偏偏,他是自己送上门的。

  

  她没有强求他,她甚至问过他,是他自己头昏脑涨、奋不顾身的恳求她的。

  

  他如坠冰窟,感觉自己嘴唇都哆嗦起来,柔情与痴狂都如幻梦,他喃喃道:“言昳,你是我见过最……最混蛋的混蛋。”

  

  言昳张了张嘴。

  

  她其实以前就能感觉到,山光远应该是挺保守的正人君子,她把人家给弄了,还一点都不想给名分,确实会让山光远无法接受吧。

  

  言昳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我确实混蛋。这我承认。”

  

  山光远觉得太荒唐了,更荒唐的是,他自己把自己送到了这个位置,是他昨儿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他忍不住道:“那你那位世子爷呢?你连他也瞒着?!”

  

  言昳心里一跳。

  

  她心虚也在这儿。昨儿白天才拒绝了宝膺,又说自己谁也不爱,谁也不嫁,结果当天就把山光远跟睡了。

  

  宝膺要知道了,岂不是觉得她是满嘴谎言的渣女吗?

  

  言昳虽然不要脸惯了,但也有点不忍心伤害宝膺,她咬了咬嘴唇:“我都说了,你不要声张嘛,现在不是时候。”

  

  山光远简直是身子撑不住,晃了一下,他裹着绸被跳下床去,望着言昳,心头堵得几乎能吐出口血来:“你、你……”

  

  言昳确实没想到山光远这么在乎是否公开,心里也有点自责起来,捏着两只手,道:“你要是实在觉得不想继续,那就算了。咱俩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或者你实在心里过不了这道坎,就当咱们不认识也行,我不会纠缠你。”

  

  山光远呆立在那儿,绸被缓缓掉下去。

  

  他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了。

  

  再也不见她。

  

  亦或继续这样的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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