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龃龉(一更)
只要出门, 就必须得换外出衣裳,尤其她是新妇,更要仪容整洁, 这次又是换上一身胭脂红的宫样十二幅缃裙,虽然五月,但还得披一件夹衣,就怕着凉。在古代风寒可是会要人命的,又没有抗生素,很容易一命呜呼。
妙娘同程晏一同去西库房, 这里在乐安居的东侧, 专门辟出来装置东西的,这里的管事嬷嬷介绍道:“咱们大奶奶的嫁妆在东库房,西库房一直是二房太太奶奶用的。”
嗯,这倒是不错,聂氏果然有管理才能。
妙娘让人给了赏钱给这里的管事嬷嬷,才道:“我这就进去看看, 平日里还要多谢你们照料着了。”
“二奶奶这是说哪里的话。”有了丰厚的赏钱, 管事嬷嬷也不在意这些了, 她甚至捏了捏,里面应该有一百个大钱, 这不可谓不多了。
程晏见她行事疏阔, 与人说话有条理, 还颇有气度, 不由得暗自点头赞赏。
进去库房后,妙娘也才第一次真的见到自己的嫁妆, 她先拿了单子出来, 让人开锁, 先开了首饰,她的首饰倒是最多的,有几样以前在闺中不方便带,尤其是这种镶嵌宝石的,以前是小姑娘,带这些总觉得装大人,现在头发都梳上去了,反而要用贵重些的首饰压着。
“你们把这几样步摇、挑心、分心、簪子都用盒子装起来。”
再就是布匹,有的要赏人的,她让人搬出两匹好看的,到时候裁出来赏人。至于再有器物,就不是很多了,虽然爹娘对自己很好,但她还有四个弟弟,况且顾家的底蕴也有限。陪嫁的瓷器都是买的现成的,还有一部分是小范氏匀出来的,她是为了女儿五娘表示歉意,程氏倒是没有矫情都收下了。
还有什么箱子、匣子这些倒是颇多,这是以前顾清沅在江宁时,因木材多,故而打造了很多,什么官皮箱啊、提盒这种就不说了。
终于看到了陪嫁送的满满当当的书,妙娘对程晏道:“喏,你自己看看吧,就是不要送人了。”
程晏随意翻了翻,有些是孤本,有些则是顾清沅做官体会,尤其是在睢州做知县时,他连跳几级,就是因为屯田有功,这里面介绍了不少兴修屯田法,灌溉之法,还有当时上官某某的性格品行以及有何功绩。
寒门学子出头难,似顾清沅这样的南人在北方做官,做这种亲民官,官卑位置下,豪绅又多,他能崭露头角很不容易。
甚至程晏一时看入迷了,还是妙娘催着:“晏郎你拿回去看就是,这里光线不好,对眼睛也不好。”
她一边拿着香料在闻,一边对程晏道。
程晏又看其中还有顾清沅少年时和弟弟顾清茂游玩山水的手札,他的诗作清新自然,还特别擅长画山水,这些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每到一处都会有对各地地形的描述,还有当地人粮价如何米价如何,足以看出他对老百姓的关怀之情。
“岳父倒是个有抱负的。”程晏感叹。
只可惜这年头出位的全部是那些言官,他们对大臣们监督很严厉,当年若非程家出手,顾清沅此等能吏恐怕早就陷入泥淖。越是能臣,越没有背景,就可以随意被攻讦,到最后做炮灰,这也是老爷子死之前就拼命要带他去见故旧门生,不管如何,总有一份香火情在。
妙娘笑道:“那是肯定的啊,要不然我们家穷的都差点置办不起嫁妆了,父亲从小就是教导我们惜福。尤其是钱财虽好,但诗书传家。饭能饱,衣能蔽体即可,最重要的是不能不懂道理,我嫁过来时,父亲就说宦海浮沉,人生难以预料,让我既要能享受富贵,但穷困时依旧能纺布庖厨,同甘共苦。”
没想到老泰山竟然如此通透,程晏内心极是欣喜,这样的女子谁不喜欢,他就在官宦人家长大的,哪有人做官会一直都屹立不倒,真的一路通畅。也就是他祖父曾经都被贬谪好几次,当年还好他老人家够坚强,因此后来成宰辅多年。
但就这样,也从不给自己的父亲谋什么好处,以至于后来还让他过继小宗。
贫困时能纺织庖厨,富贵时能坚守本心,程晏看着妙娘道:“此乃真知灼见,我虽然生于宰辅门第,但见过男子发达后忘本,也见过女子仗着嫁妆多颐指气使,有此岳父,也难怪妙娘不看重钱财。”
妙娘连忙摆手:“人吃五谷杂粮,就有世俗欲望。我也不是就真的视钱财如粪土,只是我如今嫁给你了,一应物事都有,并不需要我为家业发愁,反而给晏郎更能有用。”
“妙娘真是让我刮目相待,娶你真是我之福气。”程晏以前只是肤浅的看外表,当然对于妙娘约莫是美娇娘,但现在却又如此深明大义,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要再夸我,我是真的受不住了。”她旋即又清点了最后几项,见无异议,这才要和程晏一道回房。
她是没想过自己只是动动嘴皮子,程晏居然把家底子都拿给了她,他对妙娘道:“虽然妙娘你不大看重钱财,但是这府上随处要打赏,更何况,你嫁我又匆忙,许多嫁妆还来不及采办,我虽然现在吃穿都在公中。可咱们妙娘不能寒酸了,我这里有不少珍稀奇玩,赏人或者自己把玩都是好的。”
这里边倒是都是好东西,佛手白玉,还有几个玲珑剔透的柚子瓤好些这种很花功夫的摆件,妙娘对那柚子瓤是爱不释手。
但除此之外,程晏手中并无钱财,甚至连地契也无。
妙娘没有任何异议,倒是程晏主动解释道:“虽然祖父不给予我钱财,但是临终前却引荐我认识不少故旧门生。”
这就是了,再多钱财不如人脉。
给的钱财是明面上的,给多给少都怕他三个兄弟有意见,直接不给,他上头三个亲哥哥还能顾念这个小兄弟。
“晏郎,祖父对你期望颇深。”
一语道地。
程晏笑道:“是了,我不似晷哥是经济事务颇通的,他既能文章天成,又有管仲之才,连稼轩也懂。”
听起来程晏对程晷很是推崇,可妙娘却道:“我不管,晏郎在我心中就是最好的。”
程晏不好意思:“我哪里有你说的这般好。”
“你为人真质如一,勤学好问,又能欣赏他人好处,此不为大善么?”要妙娘说程晏也就是表面看起来风流潇洒,轻裘宝带,仿若世家公子,其实内里还是个淳朴的士子。
“我听说世间能顶尖者,往往专一专注。”
程晏听完她表达的意思了,就是说程晷虽然什么都通,但是学问是要专一的,这世上能成功者大多是专一者。
他心底大喜,但嘴上仍旧道:“难怪大家都爱听好话,听妙娘一言,当我饮一碗蜜一般。”
妙娘却真诚道:“我都是出自本心,哪里是刻意为了奉承你,我从不奉承任何人。”
程晏一时欢喜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面上佯装说其他事情混过,还道:“那你就把我这些好东西收下。”
他这样坚定,妙娘也只好道:“那这些东西就先存放在我这里,等日后你要取时找我拿就成。”
“妙娘不要外道才好。”
再有今日长辈们送的礼,大伯父最直接,直接送了两千两银票,公婆送的头面首饰,尤其以一对翡翠镯子最为名贵,三婶大范氏则送的一对金童玉女。
吴老太君则送了一柄青玉如意,这些都让丫头们用盒子包好,一一登记造册,放入库房。
这回程晏却不肯要钱了,让妙娘好生收着。
妙娘则笑道:“因我嫁的急,母亲原本准备陪嫁铺子给我,却没寻摸着什么好铺子,既然你不要,不若晏郎替我择块好地,我们建些屋子,一来咱们俩可以做寓公也不与民争利,二来若是到时候晏郎若和朋友同窗们高谈阔论,也可有地方去。”
见妙娘桩桩件件打算都是为他着想,程晏不免感动不已,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定会把事情办好。他也确实要有自己的地盘了,否则每次去晷哥那里商议,晷哥虽好,但他一直去,反而像是打秋风的,他已经决定了,等妙娘的寓所建好,只给读书人住,到时候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呼朋引伴好不热闹。
哎,这怕是妙娘怕自己时常向晷哥伸手,所以故意这般说的吧!
妙娘当然心底很高兴,她现在什么门路也没有,若是贸然买铺做生意,指不定还亏欠,既然如此还不买地盖房,做包租婆最是稳妥了,钱虽然少些,但是细水长流。
有程晏的支持就再好不过了,现在做事没个背景,就如同待宰羔羊。
二人有共谋之事,更为亲近一些了,正欲再商议时,只见一生的风流妩媚,极其标致的丫头进门奉茶。
后面跟着进来的秋桐却是一脸惴惴不安,似乎是想阻止没阻止成功的样子。
这是在做什么?妙娘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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