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把柄


白渊的脑子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怔怔地望着贺离恨,又猛地一激灵,转过头对上她的眼睛,声音仿佛弥漫上一层雨雾:“我、我刚刚……刚刚来,没多久。”

        他顿了下,又连忙补充:“我前几日下了拜帖给您,您看见了吗?是我姐姐的……”

        “我知道。”梅问情站起身,跟刘潇潇道,“你陪他的?”

        刘潇潇:“是偶然遇见。”

        她回头咳嗽一声,在身后几步远的陪读立即递上篮子,里面正是她给贺公子带的药。刘潇潇立即带着药篮子进屋,把药材分门别类地放进家中的药柜里。

        几人一同进屋。白渊的目光落在梅先生的袍角上,追着那缕轻纱晃啊晃的。他一时甚至有些忘了先前那事,直到抬起眼,看到那位年轻郎君坐在桌前,身上披着一件素白的外衣,仔细看去,有些眼熟,是梅先生的外披。

        他那么年轻……他还披着先生的衣裳……

        白渊脚下生根,几乎钉在了那儿。他心海翻涌不定,一会儿想冲上去劈头盖脸地同他理论,一会儿又想掉头就走、免得眼眶酸得睁不开。

        贺离恨见她有客人,也就没有跟她商量正事,而是去角落的书案上帮她誊写书文。这也是他身体好转之后,梅问情唯一一件让他做的事。

        梅问情伸手拢了把松散的长发,用簪子随性绾了绾,伸手给对面的小郎君倒茶:“这回又是什么事?”

        白渊喉结微动,低声道:“我……我从姐姐手上新得了一套古籍,我想先生喜欢,想问问您要不要,若是要,下回我送来。”

        梅问情眸光含笑地看着他,指腹轻轻地摩挲着脸颊一侧,琢磨似的道:“你来这一趟都没带来,还要下次送。你是想多见我几面吗?”

        白渊早已准备好说“下回送来”,险些就点了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猛地站起来:“我没……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是忘了。我绝没有——”

        不等他澄清完,梅问情就已缓慢颔首,微笑着说:“我当然知道,你没那个意思。”

        白渊看着她,半晌没动,过了会才低头坐下。

        三人喝了一会儿茶,刘潇潇从旁给梅问情说起书院之事。白渊正好早已对贺离恨惦记不已,悄悄远离桌椅,挪到小书案这边来。

        他看了眼这位贺公子,低低地道:“我没听说她有姻亲,或有宠侍、男奴之类的。”

        贺离恨道:“我不是。”

        白渊大松一口气,很快又警惕道:“那你住在她家里?你又穿她的衣裳?你跟梅先生又不是差了好几十岁,可别告诉我你是她养的义子。”

        贺离恨估计了一下,觉得差个几千岁可能都是有的,便道:“落难之际,承蒙她照料。”

        “你这么年轻俊美的郎君能落什么难?能得什么照料?”白渊不高兴地道,“你可别说什么以身相许,太俗套了。”

        贺离恨颇为奇怪地看他一眼:“我看想以身相许的是你。”

        白渊没料到他能说出这么荒唐直白的话来,他平日里再多叛逆的话也说过,但一在梅问情身边,忽而又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什么?”

        贺离恨道:“长眼睛得都能看出来,你说你的心上人是没长眼睛,还是心知肚明,却故意吊着记你、搪塞你、戏弄你?”

        他可对梅问情的恶劣了解不少。

        白渊不太相信地道:“你是说,她看出来了?”

        “蠢货。”贺离恨的薄唇里凉凉地掷出这两字,“她是等你自己说出来,然后再狠狠地拒绝你,不,拒绝你都还不够,她大概会温柔地摸摸你的头发,说你很好,但我们不合适。”

        莫名的,白渊简直已经顺着他的话想象出了那个画面。

        “她长成那样,看起来又温和随性,长这么大一定没少有儿郎芳心暗许。”他道,“以梅问情的道行,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你这点心思。她既无情,何必又名问情。”

        白渊原本还想质问恐吓他,让这个贺公子知难而退,然而这回三言两语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心急如焚、又有些不甘心地道:“那还有没有什么办法?我是非嫁她不可的。”

        贺离恨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原来世上真有傻子。”

        他干脆撂下笔,吹了吹纸面上的墨痕,目不斜视道:“我劝你换个人吧。你就算把她放在心里记挂一辈子,神魂颠倒不肯忘却,她也会掉头就忘了你是谁的。”

        白渊听了他的话,正想伤心,转念一想——不对啊,我怎么让他说得一愣一愣的,难道住在梅先生屋里,还穿着她衣衫的不是他吗?

        “你是不是骗我呢?”白渊问,“你也喜欢她对不对。”

        贺离恨刚重新提笔,险些写错了字,他扭过头,简直想把这小公子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他道:“喜欢她?我又不是不知道这人的脾气秉性。除非我瞎了。”

        白渊这才放心。

        两人声音虽低,可梅问情素来耳聪目明,她就是不用心听,也偶尔有一两句钻进耳朵里,只有刘潇潇一人没听见罢了,小三娘将药方都按顺序归拢好,道:“不出半月,估摸着贺公子就能大好了。”

        梅问情道:“早着呢,也就好了层皮。”

        刘潇潇愣了愣,讶异:“难道还有当世名医诊不出的伤?”

        梅问情扫她一眼:“难道你老师我不是当世名医?”

        刘潇潇差点忘了这事,连连点头,又道:“那……渊哥哥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老师,您要不就别让他来了。”

        梅问情低头看着那药方,半晌都没答话,好像根本没听见小三娘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迷山山底下有个戏班子,下旬我请老太师来讲堂课,我想去听戏……”

        “老师!”刘潇潇着重地叫了一句,“你多少也给点回应,就算、就算把人给拒了也好啊。”

        梅问情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这白小郎君有没有命听我的回应,别说一个凡尘俗夫,就是贺离恨没有元婴被毁,还是那个功体深厚的修士真人,也受不起她一句问情之言,想要做她的正君,光是这份因果,就够他还十辈子的了。

        她慢悠悠地道:“要是他能自己想开就好了。”

        及至日暮,刘潇潇和白渊才向梅问情告辞,白小郎君满目不舍,但又犹豫徘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用过了饭,梅问情按着药方煎药,偶尔按自己的喜好加一两味,或者改一改方子。她休息不足,对着药炉都要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天都暗下来,炉盖被掀开,一大股水蒸气“呲”地一声蹿出来。

        梅问情掀起眼皮,看见贺离恨面无表情地站在面前,用抹布垫着记把药炉拿下来,他道:“书文抄完了。”

        她支着下巴,无精打采地点头:“辛苦你了。”

        “不辛苦。”贺离恨道,“我早该出来看看的,你这药都要煎得只剩渣子了。”

        梅问情:“啧,药量虽少,但都是精华。略苦了些,你也别辜负我的好意,都喝了吧。”

        贺离恨望着她唇边促狭的笑意,就知道她只是嘴上说说:“这些药喝不喝无所谓,我已经能走会跳。今天要跟你商量的事,便是我要辞行了。”

        梅问情看着他,唇边的笑意略微消退,但仍旧眼睛弯弯,很和煦般地道:“好这么快啊?”

        青年身上那件素白的外衫已经不见了,里头是一件新置办的玄黑长袍,上头的络子还是刘潇潇给挑的。他将洗好整理的衣服放在梅问情身侧,开口道:“多谢你和你学生照料了这些时日,我说了会报答你,一定会做到的。”

        他从怀中取出几件物品,其中一个是金子打的貔貅,在修真之人手里不过是个温养灵气的小玩意儿,但材质是真金,想必值几个钱。

        贺离恨将貔貅放在药炉边。

        随后是个做工精巧的袖箭,是他这几日连夜做的,因为梅问情是教书的文士,所以留给她防身。

        最后则是一道木制令牌。贺离恨摩挲着令牌,将它放到了对方手中,低声道:“以后你要是有需要我的事,将这道木牌烧掉,哪怕相隔千山万水,我都赶来助你。”

        梅问情仍旧微笑,反手扣住了他的手指:“你能拿出来这些东西,可见也几乎是付出一切在报答我了。只是天地之大,你要去哪儿呢?”

        想要回修真界,还要恢复经脉灵力才行。然而人间灵气淡薄,想要寻找能够修复经脉、温养体质的灵物何其艰难,必得在三山四水、五湖四海里寻觅,才有机会碰到。

        贺离恨道:“我自然回我的江湖。”

        他抽了一下手,没有被放开。梅问情紧紧地攥着他的手指,几乎连对肢体的控制权都被她夺去。而紫衣女人却还只是低头靠近,在他耳畔轻声探问:“你既这么知恩图报,恩怨分明,那我也告诉你,我不同意,你哪里也去不了。”

        “梅问情……”

        “少来这套。”梅问情盯着他黑白澄明的双眼,“这时候装得楚楚可怜的,你今天跟白小郎君是怎么说的?瞎了眼才看上我?”

        贺离恨只是被她捏疼了,生理性地眼睛湿润,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装得楚楚可怜了”,他不知道对方竟能听见,一时凝噎,闷了口气:“这又不是一码事!难道为了报恩,我就能颠倒黑白、帮你捉弄人家吗?”

        他说完此话,才反应过来:“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当我坏了你的好事?”

        梅问情:“……你真是冰雪聪明。”

        大抵是她夸人和讽刺人的语调都一样,说好话和坏话都是一个德行。贺离恨竟然没听出这是反话,忽然有了脾气:“我那么做反而给你积德,你很该感谢我一番。”

        梅问情平日里多是笑着的,偶尔才阴晴不定,这时候终于也露出发怒的模样。她抬手箍住青年纤瘦白皙的下颔骨,语气冷淡:“好啊,那我就好好感谢你。”

        话音未落,贺离恨便被一把按住肩膀,他虽好了皮记肉,里头却还隐隐泛痛,身形不稳,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好几步,然后一下子被按在榻边放烛台的架子上。

        幸而没有点灯,鎏金烛台砰地一声散落,撞在地上碎了个干净。女人的身上带着一股雪一样的气息,凛冽中掺杂着一缕梅香。他的腰撞在台子的衣角上,撞得直吸气,眼眶泛红,痛到眼里转泪。

        梅问情捧起他的脸,刚要放几句狠话,忽而顿住了,无声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到对方打掉她的手,恼怒道:“为这事就这么恨我,那你动手杀了我更好。”

        梅问情好久都没个动静,贺离恨抬眼,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又不生气了,那股气息凉飕飕、寒沁沁地绕过来,撩在肌肤上,如冰雾般。

        她低声道:“谁恨你了,我是说,多谢你给我积德,哪里就凶哭你了,公子,少侠,贺小郎君……我给你擦擦泪。”

        “看生活迹象,最多还剩五成。”

        两人各自沉默了片刻——许州城是一个坚固主城,常住人口约有五万,蝎娘娘借道而来也不过一个多月便已残害无数,她是真想把许州城化作一座鬼城。

        席面上的一张桌案能容两人共饮同食,贺离恨在梅问情身边,狐仙儿则在右手边临近的桌案,而那个戴着斗笠的女人正好落座对面。

        她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生长着鳞片和角的脸,面庞跟蛟龙类似,但她浑身既没有香火味儿,也没有海腥气,光凭气味而言,很像个纯粹的人类。

        桌案上燃着白色蜡烛,每个席位上食客都面貌不一,奇形怪状,大多是猖獗丑陋的异变鬼物,也有些长着兽脸、不成气候的妖。它们之中有的第一次入席,惴惴不安,有的神情期待,早已是蝎娘娘宴席上的老饕。

        上首的位置是空的,在上首的右侧第一个,则坐着一个腰间挂着葫芦的年轻男子,放眼望去,他的外表是这些东西里面最像人的。

        “那个人就是巫郎。”胡掌柜悄悄道,“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

        根据司天监的情报,蝎娘娘麾下有数位鬼兵,两大护法,一个是她的干女儿怨魂蛛母,如今已经被巡逻使切成碎片,另一个就是“巫”,这是一个真正的活人,而且是蝎娘娘的男奴爱宠。

        巫长期跟蝎娘娘交合,身躯早已阴冷无比,寿命短暂,如风中烛火摇摇欲坠,但不知道蝎娘娘用了什么办法,居然为他续了命。而这人也不是没有本事的摆设花瓶,他身后站着“柳先生”。

        “要不是我家胡三太奶她老人家忙碌,我还会怕他身上的柳大先生?”狐仙儿酸溜溜地道,“柳大先生总找这些年轻小爷们当弟子,这出马弟子给别人家鬼物效力,她竟然都没过问。”

        北方域外之地有胡白黄柳灰五大仙家,吃人供奉、保家收徒。巫郎便是柳家“柳先生”的弟子。

        “你这胡家子孙给朝廷做事,你三太奶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嗨……那能一样么……”胡掌柜摸了摸鼻尖。

        不多时,一道道珍馐美味被傀儡们端了上来,依次呈现到食客的面前。精致玉盘当中放着薄薄的肉片,上面洒满了酱料,每一道菜都异香扑鼻,看着美味无比。

        胡掌柜食指大动,犯馋地盯了一记会儿,见他们夫妻没动筷子,吞咽了一下口水,她刚扭过头想询问梅问情这菜有没有问题时,便听见两人的对话。

        梅问情:“切得够细致,连腥味儿都没有。”

        “人肉宴。”贺离恨道。

        “她这主人真不够意思,只想着宴请那些鬼物妖魔,也不知道多为咱们人考虑。”梅问情单手抵着下颔,稍微偏头,珍珠白羽耳坠随着她动作晃了一下,“若是我脾气不好,恐怕要掀桌子了。”

        贺离恨看了她一眼,单手按住蛇刀的柄,眉目平静地道:“你现在就可以掀。”

        他虽没有刻意去哄,但总能让梅问情愉悦开心,她唇边微勾,眼中带笑地环过他的肩膀:“收收杀气,我的好郎君,这菜还没上完,你且容忍一会儿,要不就多看我两眼,务必能看得含情脉脉、满腔柔情……”

        贺离恨一身的寒意尽数消退,不自在地道:“谁要看你,这张脸我整日对着,都要看烦腻了。”

        话虽如此,他却将对方的手握住,若无其事地放在腰间,还悄悄在她手背间覆上自己的手。

        梅问情并没发觉他的小动作:“你还要看许久,这就烦了,那怎么行?”

        胡掌柜听到这里,一边对这桌子美食兴致全无,一边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似的过滤两人的打情骂俏。

        菜品上齐之后,席面上响起咚咚咚的鼓声,嘶啦声不绝于耳,那些长着蝎尾的鼓童从红漆大鼓中钻出来,趴在大鼓的顶端向天空望去,此起彼伏地喊着“娘亲”、“娘亲——”

        四周一时纷乱不堪,这些鼓童的叫声重叠起来,令人头晕目眩、目不能视。这些对梅问情却无影响,在她眼前,这场露天宴席的上空刚刚还晴空万里,转瞬间就被庞大的鬼气所晕染,如同乌云盖顶。

        跟这位鬼王一比,那位“新嫁郎”身上的鬼珠几乎不值一提。她那滥杀无辜、吸食生魂所得的鬼珠,若是能配合灵药练成丹丸,说不定能一举修复贺郎的筑基灵台。

        梅问情如此想着。

        乌云盖顶之后,天际鬼气汇聚的乌云之中,迎面驶来一架凌空的大辇,飞辇豪华繁丽,周围翻飞着系带。有矮小而青面獠牙的小鬼架着飞辇,向宴会中央驶来。

        在飞辇座椅之上,一个披着黑色大氅、广袖纱裙的女子慵懒斜倚着,她相貌平平、眼尾微勾,似乎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纱裙,身材窈窕婀娜,在蝎娘娘的肩膀上,正趴着一只蝎尾鼓童,鼓童一旁就是在城门口敲鼓的蒙面女,尽皆侍奉随行在她身边。

        飞辇落下,巫郎起身迎接:“妻主夜安。”

        蝎娘娘光裸着双脚落地,抬手点了点肩头鼓童的脑门,四周头晕脑胀的婴童叫喊声就瞬间停下。她揽过巫郎,声音冰凉地道:“你在这儿坐什么,同我上座。”

        说罢,她便领着那男子坐到主位之上,环顾席上之人,随意道:“蛛娘越发不听话了,夜宴已经许久不至,她可同你告假?”

        巫郎道:“不曾见到她。”

        蝎娘娘冷哼一声,对这个义女大为不满,她勾松了身旁青年的外衣,伸手环绕住他的腰,附耳道:“若非我成事在即,早就收拾了她这个狼子野心的东西,只是有些事情耽误不得,用过这顿丰富佳肴,我就宰了福姬给记你续命。”

        “柳先生说我的病……”

        听他提及另一个女人,哪怕那是一只蛇仙儿,蝎娘娘也大为不悦,伸手捏了他一把,巫郎脸上便泛起红晕,吃痛地闭口不言了。

        许州城城主之女的小名就叫福娘。

        鬼王已到,诸位食客便顺理成章地开席,那些怪异生物大多狼吞虎咽、大快朵颐,只有他们几人连同那个新入席的、脸上长着鳞片的女人没有品尝。

        上首的蝎娘娘望向几人,先是在那个脸上长着鳞片的女人身上停顿了一会儿,考究似的凝望片刻,忽笑道:“原来是个误食了蛟珠的人,这当然是座上宾,小婉,你看走眼了。”

        旁边名叫小婉的蒙面女无声点头。

        “这两位……”她转而看向梅问情。

        蝎娘娘仔细端详时,她肩头的鼓童抬起脑袋,猛然大叫道:“娘亲!她欺负我,她欺负我!”

        这鼓童数量众多,但似乎所有鼓童的记忆和行动都被这一只所调遣。它大叫之后,又心有余悸般紧紧拽着蝎娘娘的衣衫,流露出因痛畏惧的神情。

        蝎娘娘盯着梅问情脖颈上的金纹瞧:“我这小儿什么也不懂,大抵是冒犯两位了吧?”

        梅问情大方地随便她审视,只是搂着贺郎,伸手捧着他的脸转过来,声音不大不小地道:“她穿得不正经,你少看她。”

        蝎娘娘愣了一下,低头扫一眼自己胸前的薄纱,皮笑肉不笑地道:“如果不是遇到两位,我也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了不得的人物,真能从那群凡夫俗子中脱颖而出,而不是只靠那些巡逻使安定四方。”

        她站起身敬酒:“这样的人物,我要是没有结交,那就大大可惜了。”

        梅问情也端起酒杯,象征性地跟她隔空跟她碰了碰,像是给足她面子,然而收回杯时却没有喝,而是随手泼在了地上。

        酒水哗啦啦地渗透地面,气氛一瞬间降至冰点。而这个不知死活的紫衣女人竟还微笑着开口询问。

        “在下姓梅,是申州的一个教书先生,跟堂堂鬼王比起来,真是平平无奇。”梅问情口中说着平平无奇,仿佛读不懂众人脸色般地道,“你不跟我结交,其实不可惜,但要是错过了我这夫郎,那就要后悔不已了。他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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