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103章完。
官若大渐, 接下来就有很事亟待处理,譬撰陵名、哀册文、谥册文和议谥号,桩桩件件都要人经办。
里间的人辟邪说明白了, 方才松了口气,实在这阵受的惊吓太,再也经得这样的风浪了。
李臣简道:“先把车预备起来。”复回身进去回禀,请大继续用饭,必担心。
云畔站起身,让一, 一面向外吩咐:“快去取厚一些的斗篷来。”
这时候宣入禁中, 今夜必定回来了。现在的还冷着,尤其到了夜里浓雾弥漫,人像走在混沌里似的,穿得厚实些她才踏实。
绿檀将那件大『毛』的送了来,她仔细替系, 一直送到廊下。其实越到这个时候, 愈要小心避嫌,她好说什么,只道:“一切都大哥吩咐,千万能擅作主张。”
笑了笑,说知道, 辞过了她,快步向院走去。
马车赶得急, 到了宫有黄候, 见来了将人引进延义阁议事。
进去的时候,陈国公和位族中长辈都在场,向众人见了礼方坐下, 们已经议到了任命山陵五使,李臣简静静着,对于这些葬前葬后的事,着实也在行。
一位族叔咳嗽了声道:“成服和引领臣僚祭拜哭临事,都交由我们承办,要紧一桩宣遗诏。各级文武官僚还有推恩、赏赐,照钦,你须早早预备起来才好。”
陈国公颔首,“这些事宰相人会着手经办,咱们这里只管把大礼做得风风光光,枉官十年江山社稷的辛劳就好。”
李臣简到这时才明白,想必官的遗诏已经从福宁殿送出来了,但因遗诏,现在能宣读,必须官驾崩之后,再由宰相昭告下。
低着头,微微叹息,愈觉得人生短短十年,到头来管贫穷富贵,终殊途同归。大权在握又怎么样,权柄把双刃剑,身强体健时尽享荣光,到了,反成了催命的利器。似乎现在大除了关心帝位何去何从、丧事风风光,并没有人在意官的死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竞相即将问鼎的新帝分忧,李臣简只得起精神来,葬后有虞祭和祔庙事宜,从中分得了一项任务,直到将近时,这个临时的小朝廷才散会。
从延义阁出来,月中,对陈国公道:“大哥,我去瞧瞧官。”
遗诏都已经到手了,陈国公再也必怀疑忌惮,道好,“我先前已经瞧过了,看样妙。你去看看吧,终归小时候对我们薄。”后来的日渐猜忌和压,到了人之将死时,一切也都可以释怀了。
李臣简拱了拱手,转身跟着小黄往福宁殿去,深夜行走在禁廷,和白大一样,每次都满含凄惶的滋味。
福宁殿内外燃着灯,聚集的光从幽暗的夜『色』中突围出来,映着苍黑的幕,恢宏又孤独。提袍登丹陛入殿内,东边的偏殿作官平常起居所用,以一架巨大的六折屏风分隔。转过屏风,见官在榻躺着,面金纸,半张着口,已经睁眼睛,也会说话了。
皇后一直在边守着,见进来行礼,转过身喊官,“忌浮来了,官醒醒吧。”
可惜丝毫起作用,皇后凄切道:“自今早起就这样,一夜过来再唤,已经能答应了。”
病势好好坏坏,缠绵了太久,皇后心里早就有了准备,这一日真正来临的时候,也可以坦然面对了。
给身边的女官使个眼『色』,让人去守着,有些话官能亲口解释,就由她来说明白吧,也好让官身后落埋怨,走得心安。
“你坐。”皇后比了比手,“我有两句话想对你说。”
李臣简道,在一旁的圈椅里坐了下来。
“官的身后事,们已经始商议了吧?”皇后说起这些的时候表情平静,虽然往后再她主事,但问一句,至少知道官会受委屈,心也就安了。
李臣简在椅揖手,“请圣人放心,内侍省官员都已任命妥当,余下的事,大哥一应都会亲自过问的。”
皇后点了点头,喃喃说:“太后因官的病情,急得卧床了,我也顾那头,只能守着这里。”
李臣简料想她必定担心自己将来何去何从,道:“圣人放宽心,大哥说过,日后的尊号,一应都按祖制,绝会慢待了太后与圣人的。”
皇后淡然笑了笑,“那些东西,我早已经在乎了,就算了太皇太后与太后的尊号又怎么样,人有嫡亲的祖母与母亲,届时两宫并行,过占个名头罢了。”说着望向官,悲戚地说,“我只可怜官,一生筹谋,没想到最后竟这样收场。前阵一再削弱你们的兵权,甚至信那个所谓的赃证将你圈禁起来,你心里一定很怨恨吧!”
李臣简迟疑了下,似乎出了皇后话里的一点弦外音。
抬起眼来,皇后微微捺了下唇角,“要恨,这么做,只了保全你。你们兄弟争权,明里暗里你来我往,官心里都知道,将郎调回京,了防止在外拥兵自重,可官心太软,仍旧给郎留了余地,才弄出十五兵变,让攻到内城来。”皇后调转视线望向,“有一桩事,你到现在都知道,其实官一直属意于你,甚至已经立好了诏书,压制住了大郎和郎,就立你太。可惜人算算,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功败垂成。今大局已定,说也无益了,我只想让你知道,官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也真心想惩处你,你对官要有任何怨恨,也有的难处。”
李臣简动声『色』,内心大受震撼,但这震撼也过一瞬,很快消糜于无形了,沉默了下道:“臣谢官厚爱,但臣才疏学浅,难堪大任,只愿辅佐大哥,尽心匡扶社稷。臣也从来曾怨怪官,一切幸与幸都对臣的历练,臣顺应意,敢有违。”
的审慎和克制,到了没人能挑出漏洞的程度,这样无喜无悲的人做皇帝,实在可惜。但命该此,也没有什么可纠结的,毕竟瞧瞧榻躺着的那个人,就知道做皇帝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反正将实情说出来,就没有什么遗憾了,皇后垂眼道:“刚才那些话,我一生只说一次,过让你知道其中原委,了了官的心结。官的事,这两日就要出来了,还要请你们兄弟辛苦『操』持。这里有我守着,你去吧,若有什么事,我再人去传你。”
李臣简道,站起身长长作了一揖,却行退出了前殿。
外面夜风寒凉,的星也冻得摇摆定,略站了站,举步往值宿庐舍去了。
在庐舍内合衣了一个时辰的盹儿,将到五更的时候,忽然见福宁殿内哭声大作,心下一惊,忙传令黄给陈国公报信,自己匆匆赶进了殿内。
殿里宫人已经跪了一地,皇后趴在床沿号啕大哭。外面太后跌跌撞撞赶来,见官直挺挺躺在那里,口中高呼了一声“我的儿”,瘫软下来,晕厥过去了。
然后又一片忙『乱』,官要小殓,要传太医太后诊治,好在跟前服侍的人,待一切有了着落,李臣简退出来与陈国公汇合,拱手道:“大哥,命人鸣丧钟吧。”
对、对,这首要的事,宣告官驾崩,接下来新朝廷才好行事。
“当”地一声,禁中的钟被撞响了,这一个信号,很快蔓延至南山大小百座寺庙,顿时声浪连成一张巨大的网,浩浩『荡』漾出去,把整个『迷』瞪的京唤醒了。
檎丹进来替云畔更衣,有诰命在身的外命『妇』须入禁中,前朝起实行了“以日易月”之制,众人每隔七日哭临一次,直到满四十九日,这场大丧才算告终。
姚嬷嬷也来帮着收拾,嘴里还在感慨:“咱们梅娘成婚也怪坎坷的,正逢着要成亲,官又驾崩了。就算以日易月,十二日‘小祥’,二十四日‘大祥’,日后方禫祭除服,这么算下来,又要一个月。”
可这也没有办法的事,谁让那么凑巧呢。云畔换了命『妇』素服往前院去,略了会儿见太夫人也赶来了,大都摘了首饰一身寡淡,出看,这个清晨,京的街道空前忙碌,车队首尾相连,都前往禁中的。
那厢拱辰已经始分丧服了,众命『妇』一身缟素进入文德殿,灵堂摆满了蒲团,各自找到各自的位置后,伏地大声嚎啕起来。
云畔在孕初,身倒还未沉重,就人乏累,一连跪一个时辰,已经有些恍惚了。好在只午下午各一场,中晌大聚在偏殿里喝茶吃些果,还算轻松。
至于前朝呢,大局已定,陈国公虽然还未登基,但大都已经心知肚明了,因此敬夫人乎众星拱月一般,身边围绕的,全奉承拍马的人。
云畔这个时候去凑热闹了,只在一旁含笑看着,和惠存议论议论御厨做的点心很好吃之类的。还敬夫人摆脱了她们,自己过来和她们坐在一起说话,云畔道:“阿嫂身沉重,跪了这么长时候,八成累了吧?”
敬夫人淡淡一笑道:“胎已经坐稳了,没什么妨碍。倒你,必跟着跪足两个时辰,中途歇一歇,谁也会和你计较的。”
正说着,敬夫人身边掌事的嬷嬷进来,凑在敬夫人耳边嘀咕了两句。敬夫人了,微微颔首命人退下,偏过身去告诉云畔:“前朝宣读诏书了,大行皇帝遗诏让你大哥继位,对平叛的官员也有褒奖。”
云畔闻言,忙起身走到地心,两手加眉,郑重其事叩拜下去。众人一看,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了,纷纷离座跟随她一同叩拜。
敬夫人倒闹得很尴尬,都素日来往甚的人,今向她行这样大礼,着实让人难。但转念一想,遗诏确实已经将她一起册封了,自己自今日起就实实的皇后,既然此一时彼一时,也坦然了。
“诸位夫人必礼,大行皇帝丧仪期间,一切以丧仪重。”她抬了抬手道,“快请起吧。”
众人谢恩后站起身来,再望向首那位贵『妇』,早前一直觉得她端方矜重,今再看,才现原来那国母风范。
晚间回到里,鸣珂来替云畔换衣裳,知怎么的,胳膊扭动起来竟然又酸又涩咯吱作响,由嘶地吸了口凉气。
李臣简坐在边替她『揉』捏,和声道:“想今日哭临跪拜,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伤着经络了。”一面和她说起前朝的种种,并没有提及皇后对说的那番话,只道,“大行皇帝驾崩,好些人都升了官。那封遗诏大行皇帝亲拟的,面面俱到罗列了往日得力的官员,大行封赏,官员们念及大行皇帝的好,朝堂许人悄悄抹眼泪,弄得我心里也滋味。今看来,大行皇帝实在位仁君,往日种种难免有情非得已之处,既然人都在了,也必再耿耿于怀了。”
云畔嗯了声,转头问,“对你可有嘉奖?”
李臣简笑了笑,“爵位升了两,封王了,只大哥说封号还需再拟,到时候且看吧!”
云畔却很高兴的,抚掌道:“封王了,那我岂成王妃了?”说着笑弯了眼,“真没想到,我还有这一日呢。”
这就知足常乐吗?可李臣简明白,她对身份地位未必当真那么看重,有意这样感慨,在宽的怀,因明明可以更进一层的,她的头衔又岂止一个王妃。
她怕看着山呼万岁的时候感到失落,其实怎么会!自己作的决定,绝会更改,臣做了这些年,又何妨继续做下去。
过一个国换了掌舵的人,好些事务需要重新整顿,大行皇帝停灵的这段时间,又伴新帝登基,因此李臣简早出晚归,直到大祥除服后,才逐渐松散下来。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个帝国始重新正常运转,街市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云畔乘着马车,舒国公府探望梅芬,梅芬的婚期挪到了四月十二,姐妹两个凑在一起说话,梅芬道:“这回总会再变了。爷,成个亲真容易,也算好事磨吧。”
云畔说,笑道:“赵郎这回抗击铁骑军有功,策勋七转,加封了轻车都尉,今衔儿比哥哥还高一呢,我今日专程来给表姐道喜的。”
梅芬还动辄脸红,扭捏着说:“虽立了功,到底也养了一个月的伤。我去瞧,装模作样能自己吃饭,难我喂了好一阵。前日我看见在路和人高谈阔论,胳膊轮得生风,到里来吃饭,立刻又病西施模样,真害臊。”
云畔失笑,“直爽人,又懂得撒娇,这个办法没准还春生教的呢,大觉受用,就算一直用下去了。”
两个人谈笑,还以前在闺中时一样,坐在廊亭底下煎熟水,就着明媚的春光,吃那些稀奇的小食点心。
气一日日暖和起来,万物也一里里变得有意思,因心里没什么挂碍,连风吹来都软的,像绸缎一样。
梅芬提起侯爵府,笑着说:“今能称侯爵府了,姨丈升了国县公,昨日说府在南城订匾额呢。”顿了顿又问,“那个柳氏的罪行判下来了么?拖了好个月,总该审明白了。”
云畔抿了口熟水道:“刺配1江州牢城了。她个经得盘查的人,背后还有伙同两个兄弟犯下的罪行,原本应当处极刑的,正遇新帝即位,从轻落了。”
梅芬哦了声,“也算命大,过流放到江州,这辈回来了,在那里受苦赎罪也好。只可惜了留下的个孩,将来知怎么样。”
雪畔自用说了,已经和忠武将军手下拱卫郎定了亲,爹爹没有要变卦的意思,这桩亲事就算敲定了。至于雨畔和江觅,云畔道:“觅哥儿离了娘,反倒长进起来,被金姨母调理得很知道分寸了。雨畔呢,才十四,年纪还小,且忙,到了议亲的时候,我再替她踅『摸』好人。”
生母弄成这样,出身头难免要吃亏,过要们晓事,金姨母愿意将们归到自己名下,那么将来总坏到哪里去的。
这里正说着,看见对面廊庑姚嬷嬷过来了,到了亭外,隔着竹帘向里头回禀,说:“公爷人来传话,让夫人这就回去,过会儿禁中要派人来宣读诏书呢。”
云畔了,忙挽了披帛站起身,梅芬一直将人送到,彼此挥手作别了,让小厮加紧往回赶。到,黄令还曾来,正好可以换身衣裳供起香案来,静静待旨意颁布。
终于进来通传,随行的小黄摆起了排场,一人跪在前院候旨意,黄令的嗓很高亢,一字一句宣读着:“朕获承序,钦若前训,用建藩辅,以明亲贤。弟臣简,孝友宽厚,温文肃敬,行践君之中庸,究贤人之义理,用举其成命,锡以徽章,可封襄王。其妻江氏,有柔婉之行,恭俭之仪,可封荣国夫人。宜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主者施行。”
这对们夫『妇』的册封,另外太夫人与太妃因封号到顶,也能再行嘉奖了,各自增加了食邑,对惠存的封赏倒超出了预期,官将她与静存一视同仁,封了栎阳长公主,这么一来满身价倍增,魏国公府,今可以正式更名襄王府了。
黄令卷起册文,恭恭敬敬送到李臣简手,笑着说:“给王爷及诸位贵人道喜了。另,官命臣带话给王爷,襄者,助也,官盼与王爷兄弟一心,共襄朝政。”
李臣简接过册文,长揖下去,“臣官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黄令颔首,复又道:“王爷,今日卑职还要另去一处颁旨,王爷猜哪里?”
李臣简迟疑了下,“还请徐令明示。”
黄令笑道:“花井街,梁宅。”
李臣简和云畔交换了下眼『色』,云畔道:“花井街梁宅,可梁绘萤,梁娘居所?”
黄令说正,“官感念梁娘有功,且其一蒙冤,梁娘孤身一人实在易,特敕封梁娘冯翊郡夫人,以示圣恩。”
李臣简哦了声道:“官比我想得周到,梁娘确实有功,给她一个诰命,日后生活有依托了。”
云畔则命人取了利市来,含笑对黄令道:“辛苦徐令奔波,这点心意还请徐令收下,春日正好,请徐令及中贵人们买香饮吃。”
黄令笑着拱手,“敬春光,谢王妃。”一行人复又行了礼,才从王府退出来。
放眼一望,草木已经葱茏起来,街车水马龙,京的春日,空气里回『荡』着一种浓烈的芳香,想晴窗记又在燃奇楠香屑了吧!
黄令意气风扬了扬手,带领着身后一众小黄,浩浩『荡』『荡』向东,往花井街方向去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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