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电视里春晚的主持人又在双手作揖频频拜年了。
沈岁进给在外地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打了拜年电话,感谢他们提前汇过来的压岁钱。
从来只凑在电话听筒旁边默默听耳朵不吭声的奶奶,这回破天荒地接了一回电话,她问:“压岁钱收到了吗?我给小单也备了一份,看到款数字了吗?”
沈岁进早两天就登上网银查过压岁钱了,还奇怪今年爷爷奶奶怎么给汇了一笔五千零头的数字。这下她懂了,原来是老太太为单星回准备的。
“嗯,看见了。比往年多五千,是给单星回准备的?”
“对,你什么时候有空取出来,碰上他,就帮我把压岁钱给他。这孩子上星期又邮了你们的照片和一些拜年礼物过来,过年邮政快递慢,我看包裹上的日期,他好早就寄出来了。”
沈岁进小心眼儿可多了,每回她奶奶愿意掏钱给单星回,她心里就特别暗爽痛快。
单星回还能把钱花哪儿去?左不过全造在她身上了。她奶奶可比她有钱多了,这羊毛不薅白不薅。拿了老太太的钱去潇洒,这让她有一种公费谈恋爱的感觉。
男朋友的钱要省着花,嘿嘿,大财主沈老太太的钱要可劲儿造。
每到过年,沈岁进就感慨重组家庭其实挺好的,各边长辈给的压岁钱拿到手软。
大约是见着徐慧兰这么多年没有生育意愿,徐慧兰的爹妈从刚开始几年的哀长叹短,到后来的渐渐麻木绝望,可能觉得女儿这辈子是铁了心不生了,就把主意打到了沈岁进的头上。
徐首长和徐夫人都是客客气气的人,膝下只有徐慧兰这么一个女孩儿,这辈子为女儿操的心比两个儿子都多。
徐首长是老思想,女儿不结婚是对他不孝,不生孩子是对公婆不孝。但奈何女儿已经嫁出去当家做主了,徐首长就算心里再不满女儿不肯生孩子,但山高皇帝远,确实威力辐射程度有限。
徐夫人心态倒是很放得开。生孩子有什么好?生孩子的苦,这辈子她吃的还不够?生老大的时候难产,跟着老徐随军在大西北,生活条件艰苦。头一胎胎位不正,老大的腿先出来了,那次真是活活要了她的半条命。可就算折去了半条命,老大最后还是没能活下来。
是个女儿,小头小脸儿的,模样比徐慧兰刚生下来的时候要好看。
鬼门关闯过一遭,老二是徐夫人肚子消停了三四年才生出来的。等到生老四徐慧兰,徐夫人已经快三十八的高龄。
长期生活在阳盛阴衰的军队,这里的事儿都是男人做主,女人不过是陪衬品。徐首长在家里吆五喝六的,带过孩子没有?他工作忙,忙忙忙,一天到晚在外头不知道忙了些什么狗屁,家里老大老二老三,他换过一块尿布没有?
生孩子养孩子这事儿,就是女人欠他们男的似的。没那生育的功能,养孩子还不知道上心,徐夫人也有心气,虽然家里万事徐首长做主,但她打心底里支持女儿不生。
他沈家又不是没孩子,一个宝贝女儿瞧自家闺女和姑爷那稀罕样儿,一家三口把日子不也过得挺好?
那孩子是没妈,不是爹妈离婚了,亲妈还活在世上,时不时来搅和一下闺女和姑爷的小家。
当然,如果这孩子的亲妈还活着,徐夫人心里就又有另外一把算盘了。
有亲妈在,徐夫人觉得后妈和孩子,始终会隔上一层。毕竟血浓于水,孩子最后听谁的,亲妈在孩子耳根子边撺掇两句,没准儿到后头,这孩子就是白养活了。
可既然这孩子没亲妈,处个十几二十年的,这孩子和自己闺女亲生的也没多大区别,孩子不和自己闺女亲,还能和谁亲?
况且亲生的很多时候有恃无恐,是上一世的冤家债,养歪了也得自己活活受着,不到死前合眼那一刻,就一辈子都得跟在孩子后头擦屁股。徐夫人底下不缺孙辈,对女儿爱屋及乌,便觉得不生也没什么。
所以很多时候,沈岁进经常得面对,徐家姥姥姥爷难以抗拒的热情。他们因为沈岁进不是徐慧兰肚子里生出来的,但又差不多认定徐慧兰这辈子只会有这么一个闺女,便时刻战战兢兢地对沈岁进好。
那种好,虽然是刻意的,却又让沈岁进觉得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是怕徐慧兰日后年老无所依靠吧,便时不时地在沈岁进面前,苦口婆心地念叨徐慧兰怎么对她好,把她放心上。
谁对她好,沈岁进当然知道呀。不必言说,日常点滴足以让她铭记于心,完全是属于两个老人多虑了。
徐家在军区的后坡上有两排别墅,徐家的两个儿子并没有分家,加上徐慧兰会领着一家三口回去吃年夜饭,因此每到过年的时候,徐家就特别热闹。
十几人座的长条桌上,沈岁进永远是坐在最靠近主位徐首长的右手边位置。这个位置宣示着沈岁进在这个家庭里,有着非可比拟的地位。徐首长每年在除夕年夜饭上给晚辈们发压岁钱,第一封压岁红包也是派到沈岁进手上。
她管徐首长喊姥爷,觉得这称呼恰如其分。南方爱管姥姥姥爷喊外公外婆,沈岁进喊自己的亲姥爷叫外公,随了苏州那一带的叫法。
姥爷和外公,在沈岁进这里区分的正好,这样正好避免了一些场合,在称呼上的尴尬。
徐慧兰见着徐首长才给了沈岁进一封红包,忙打趣说:“爸,你还不知道我们小进有男朋友了啊?人家爷爷奶奶那边儿,现在给红包都是给两个。”
徐首长眉头一拧,威武问道:“什么样儿的?改天带过来我瞅瞅。不过我的眼关,可没红包啊!”
沈岁进搪塞说:“姥爷,你见过的。”
徐首长好了奇,饭后茶都在手里停了下来,“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印象了?”
沈岁进提醒他:“初中那会儿,您跟姥姥第一次上我家去,那时候我们还在家属院的老平房里住。他就是我隔壁那户,我们那天放学还一起走呢。您的警卫员站在我家门口,跟门神一样,他路过门口多看了两眼警卫员腰上的枪,警卫员知道我和他熟,还掏了枪让他好好观摩。您从院子里出来,还对他说:‘小伙子,小心走火啊’。”
徐首长好像有点印象,假装吹胡子瞪眼地说:“小兔崽子,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玩笑归玩笑,徐首长还是嘱咐两句:“赶明儿把人带来我瞧瞧,你初中那会儿多久了?就算看过,我也记不真切了。你姥姥最喜欢相女婿,这回让她过过相孙女婿的瘾。”
吃过晚饭,一大家子,就去坡上放烟花爆竹。
远郊这块儿空旷又安静,五光十色的烟花在头顶爆开,沈岁进站在雪地里仰头望着缤纷盛彩的天空。
后坡上有几幢别墅,都是差不多级别首长的家。陆陆续续的有人声在草坪上传来,天上也陆陆续续地绽放了更多的烟花。
沈岁进想去安静的地方,给单星回打一个电话。
看到烟花,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特别想他。
这样浪漫的时刻,好像身边需要一个可以十指紧扣的人,一起欣赏此情此景。
她绕到别墅后院围墙外的空地上,一边的耳朵贴着手机听筒,一边的耳边用手指捂住。
烟花连续不断,爆破声震耳欲聋。
电话被接通了,沈岁进听见听筒里传来的烟花爆破声,忍俊不禁地说:“你那儿也在放烟花啊?”
“今天不看烟花,亏大了吧?”单星回站在楼顶露台上看烟花,怀里抱着狗,“年夜饭吃完了?”
“吃完了。”沈岁进在旷野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干嘛呢你?”
单星回:“我是不是可以把这一句自动翻译成:我想你了啊?”
搁平时,沈岁进才不如他的意,但今天却老老实实,乖乖承认:“嗯,想你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古人诚不欺我骗。”
单星回在电话里低低沉笑:“我算你哪门子亲呀?男朋友我都还没当够,这么快就想让我升级了啊?”
他老是贫她。从刚认识她起,班上所有人忌惮她的身份,不敢和她说话,他就是第一个在她面前,随心所欲贫她的人。
沈岁进心中突然有一股笃定,这人永远长不大了。在她面前,无论他十几岁、二十几岁、三十几岁,又或者七八十岁,这人永远不会装成那种成熟稳重死气沉沉的样子,他会是她心里永远的少年。
只属于她的少年,永远为她敞开独一无二、青涩稚嫩的一面。
无论他在外人眼里,有多么的沉默寡言、骄傲不可一世,只有她见识过他为了追逐一个人,那种奋不顾身、充满热忱的样子。
一想到这,沈岁进就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填满了。
电话那头半晌没了声响,单星回问她:“干嘛呢你?”
刚刚还笑话她,结果他自己也问的特别顺口。
不过沈岁进没嘲笑他,而是说:“在雪地里走呀。首长们真有钱,烟花放了一炮又一炮,没歇过。外面有点冷,我穿的是皮靴,在雪地里走挺冻脚的,一会儿我看够烟花就进屋。”
单星回:“就你一个人吗?不是说徐阿姨家逢年过节人特多,特热闹?”
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时候她会落单,难道沈小姐又情绪莫名低落了?
听出他话里的担忧,沈岁进忙说:“给你打电话,我才到外边来的。”
单星回对她还是有点不放心,直接说:“要不你把地址给我,我去见你一面,散个步也好?”
北京就那么大,现在才八点,去见她不晚。至少确认她今晚没难过,他才能把心安下来。
沈岁进笑话他:“那你得穿防弹衣来啊?不然没进警备区,直接被子弹雨打的胸膛穿孔了。别折腾了,等初三我就回去,我们一会儿可以视频。这里有我单独的房间,房间里还有电脑。”
其实是想他来的,但二十几里地,太折腾了。如果他已经把驾照考出来的话,兴许她会同意。但他太忙了,一直在参加各种竞赛,不停进实验组,压根没时间去考驾照。
单星回又问了一遍:“真不要我去?”
沈岁进还没回答呢,不知道哪儿传来一声暴喝——“大傻逼,除夕夜你还给我添堵?谁稀罕你来啊?!就你他妈忙啊?老娘的时间不是时间?叶致诚,你听好了,姑奶奶我一点儿都不稀罕你回来!你丫儿爱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你别解释,老娘一点不稀罕你回来,听清没!!”
粗暴的吼声,潇洒的掐手机动作,随后空旷的寂野里响彻了一阵爆哭……
是那种烟花爆竹轰然炸裂巨响,都无法掩盖的撕心裂肺哭声。
单星回在手机听筒里听到了,嘶了一口凉气。
她们女的是不是都这样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特别想要啊?
沈岁进刚刚是不是也说了,她不想他去来着?
女生的话得反着听。
单星回顿觉自己今晚要是不和沈岁进见上一面,自己明天可能就会成为沈岁进口中的那个大傻逼二号。
“我去找你。”
“不用你来。”
两人同时说出口。
听谁的呢?
沈岁进笑了一下:“真别来,我说真的,不骗你。”
单星回:“骗人是小狗啊。”
沈岁进:“真的。”大老远呢,她舍不得他折腾。
单星回:“真?”
这么不信任她,沈岁进都想骂人了:“真!谁要你来,谁小狗!”
单星回将信将疑:“那我真不用去了啊?”
沈岁进:“不用,我好着呢。”
有一句话叫:话不能说的太早,话不能说的太满。
和单星回挂完电话没多久,薛岑的电话进来了。
“嘛儿呢你?年夜饭吃完了吗?吃完了我去接你,咱们几个出去聚一聚。”
“我不在家,跟着徐阿姨上我姥姥姥爷这来了。”
“这么不巧呢?那我和游儿嗨去了啊,不介意我带上单总吧?”
沈岁进警惕地问:“你叫上他干嘛?”
薛岑:“牌搭子呀!我再去喊陆威,一到过年我这牌瘾就贼大。我妈在南非那边的矿给我订了一套水晶麻将原料。国外水晶可便宜了,我年前收到深圳工厂做好的货别提多手痒了。你不来我再找找我同学,得多叫两个换着牌搭子才过瘾。只有我们四个,连上个厕所都没法儿去。”
沈岁进问她:“你同学男的女的?”
她同学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音乐学院的女生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薛岑笑她:“女的,不过你放心,没你漂亮,拐不走咱们单总。庸脂俗粉入不了咱们单总的眼哈!”
沈岁进就知道是女的。
这是亲闺蜜吗?专门给她挖坑。
沈岁进对她说:“我约了单星回,今晚他没空。”
薛岑不信:“你都上你姥姥姥爷家了,往年要么不去,要么一去就待到初二三。你诓我呢吧?”
沈岁进:“真,一会儿我就去找他。”
薛岑:“那算了。你俩真够意思的,我组局打麻将都不来。”
沈岁进想了想说:“我晚点去找你们,你们在外头开了房,还是在你家?”
薛岑:“外头开了间房呢,老地方。我爷爷奶奶在我家,他们睡得早,嫌我们年轻人闹挺,我妈让我上外头玩儿。”
沈岁进:“那我们晚点去找你。”
沈岁进改主意了,她决定杀回家属院,去守卫她的少年。
守不守卫的再说吧,其实还是想见他。
那种想见一个人的心情,真是在心头一时一刻也压不下去。
薛岑大过年都有游一鸣陪呢,她为什么不和单星回在一起?
以前他们也一起过过年,就在老平房那里。徐慧兰不会包饺子,她吃的年夜饭饺子,还是段汁桃包的。
这是他们重逢后的第一个跨年夜,必须要好好在一起!
于是她的双腿在雪地里抽拔地特别快,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转了回去。
走到那个蹲在雪地里,把脸埋进臂弯里流泪的女孩跟前,给她递了一张兜里的面巾纸,鼓励她说:“想见一个人就去见吧,口是心非和猜忌没那么多好处。明明想见一个人,为什么不由着自己的心呢?烟花很短暂,生命也很短暂,想见一个人,那就翻山越岭也要去见。”
这段话,说给对方听,也说给自己听。
每年除夕夜,她最想见的人是妈妈,但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就算她跋山涉水踏遍地球上的每一寸土地,这世界都再也不会有她的妈妈了。
但今年除夕夜,她有了更想见的人。
这个人满心满眼都是她,住的还不远。从远郊出发去锦澜院,二十里地,就算步行,四个小时也到了。
没由来的,身体里有一股冲动特别想去见他,特别想特别想。
他们之间没有隔着山海,没有隔着大西洋和太平洋,他们都在一个北京城里。喜欢一个人,又特别想见到他,为什么不马上行动呢?
于是沈岁进回屋重新穿戴整齐,用围巾把自己的羽绒领口捂着严严实实的,和长辈们告别:今晚和同学有约,要一起相约跨年。
徐首长要派司机送她,沈岁进拦着不让:“都是有家有儿女的人,就等着这一天团聚呢,这会儿要他们送我一趟,也太不近人情了。我上外头打出租车一个样儿。实在打不到车,这会儿还早,我还能坐公交、坐地铁。”
徐慧兰不放心,准备去楼上套件羽绒服外套下来,送她回市区。
沈岁进跟上楼骗她说:“徐阿姨,单星回来接我,你别忙活了。”
徐慧兰羽绒服袖子套到一半,听到她这句话把心放了下来,“那我送你去大门口吧,出警备区还老远一段距离呢,走路得二十分钟。”
这回沈岁进没拒绝。
徐慧兰发动汽车,把沈岁进放到大门口,没看见单星回的身影,问沈岁进:“你要不给小单打个电话?天气冷,你先在车里坐着,他什么时候来,我再什么时候把车开回去。”
沈岁进可不想露馅,马上说:“就到了,我刚刚给他打过电话了。徐阿姨你先回去吧,姥姥姥爷就喜欢拉着你一起看春晚的小品。”
徐慧兰被她撵的,还以为自己打扰了年轻人约会,不好意思地冲沈岁进赧然笑了笑,“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儿随时往家里打电话。”
沈岁进解开安全带,跳下车,甩上车门,把脑袋凑到起雾的车窗前,和徐慧兰挥手再见。
大门口一左一右立着两个站岗的哨兵,扛着枪不苟言笑,荒郊野岭的给了沈岁进很大的安全感。
边上就有一个公交车站,沈岁进走到公交车站的路牌那儿,仔细看了看各路公交车经过的站点。挑选了一个觉得人流量可能比较多的地方,准备一会儿在那下车,再打车回锦澜院。
除夕夜,大部分市民不出行了,就连公交车的班次间隙都长了很多。
沈岁进等了十来分钟,都快在冰天雪地里冻死了,才等来一路不是心中理想的班车。不过瞄一眼路线牌上这趟公交所经过的站点,倒也经过一些繁华地段,不过路上花的时间比较久就是了。
于是车门打开,带起一股车内灌下来的暖气,她跳上了公交车。
但是沈岁进做梦都没想到,他娘的,除夕夜她给自己整了一趟倒班车坐。
不知不觉间,她坐反了。
一上车她就戴上了耳机,听那些会让人觉得爱从心里溢满出来的情歌。是一个新人歌手的单曲:《星晴》、《简单爱》……
乘着风游荡在蓝天边
一片云掉落在我面前
捏成你的形状
随风跟着我
一口一口吃掉忧愁
等沈岁进从无数爱心泡泡里清醒过来的时候,公交车都开到什么犄角旮旯去了。
司机还跟她说:“姑娘,今天除夕夜提早下班,我这一班是最后一班了。车上的人都下光了,刚刚我在车上喊有没有要下车的,你没听见啊?”
沈岁进欲哭无泪:“师傅,这块儿我能打到车吗?”
司机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在拿眼风扫扫窗外乌漆嘛黑的公交车站,“悬。你喊喊家里人,看看有没有谁能来这接你。”
公交车总站都差不多把灯全掐了,大过年的,谁往这块儿跑啊。
沈岁进不知所措,但也不好意思耽误司机下班,就从车上下来了。
一下车,整个人更懵了。
在北京生活了这么多年,这是哪儿呀?还二面环山,这破车站居然夹在山窝里,周围看起来又黑又惨。
明明是想去市区见单星回的,结果把自己给弄丢了。
在冷风里倔强地站了一会儿,思考一下,败下阵来,还是决定打电话给单星回。
电话一接通,听到单星回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沈岁进的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下来。
“干嘛呢你?”还是那句潜台词“我想你了”。
沈岁进一听,整个人绷不住了,被戳的眼泪扑簌簌地掉。
“单星回,我丢了。”
“?你在哪儿?”
“一个小破公交车站里。”
单星回倒抽一口凉气,“你跑那儿去干……”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一顿,反应过来说:“你不会是想自己倒车来见我吧?”
“嗯……”
单星回又气又急,都急疯了,“姑奶奶,你边上有人吗?有人问个地址,我马上打车过去。”
“有人,刚刚我忘问了。他现在走开了,我去找找他。”
单星回特别想凶她,但觉得这场景她一定害怕极了,于是忍住心里要爆发的怒火,用克制的语气对她说:“注意安全,如果觉得对方不对劲,就马上打110。我马上去找你,你就待在原地别乱动了。”
沈岁进“嗯”了一声,去找刚刚那个公交车司机。
问到站点名字的时候,单星回已经冲下楼跑去路边拦车了。
“你别挂电话,我们就这样一直聊。”单星回的语气又凶又狠。
真是想弄死她的心都有了。晚上说去找她,她死活不让。大晚上想给他整一出惊喜,偷偷出现来找他,没成想弄成了个大惊吓。
这姑奶奶,是不是嫌他心脏还不够强大?
越想越气,越想越后怕。得亏公交车司机是个好人,要是心眼子多一点的歹徒,她这会儿可怎么是好?
一想到这,单星回整个人的手指尖都惨白凉透了。
沈岁进在电话里哄他,一个劲儿的哄他。觉得这样半天才吭一声,回应她的的单星回有点可怕。他让她觉得,一旦他狠起来,势必要吃人不吐骨头。
公交车站里头有几个身材剽悍的男司机,端着脸盆走来走去去水房洗漱,让人看着总是有点慌慌的。
沈岁进心里惴惴不安,于是干脆就上公交车站外头站着。
在雪地里站得腿僵了,就原地绕着路灯那一圈走一走。
走得累了,再蹲下来给自己捏捏小腿。
折腾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左右,听到长路尽头有汽车的发动机响声,再一看有一束暖黄的远光灯正在向自己驶来,沈岁进高兴得快跳起来了。
她拼命向迎面驶来的出租车招手。
坐在副驾驶的单星回,看见雪地里,那个蹦的像只兔子一样的小身影,原本特别生气特别暴躁的心情,突然平顿了下来。
下了车,训斥的话终究没忍心说出口。
看见她眼下残留的两道泪痕,心都快碎了。
沈岁进整个人一跃,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到他的身上。
单星回生气又无奈地说:“姑奶奶,命拿去,但下次别再这样吓我了成不成?”
沈岁进一只手还挂在他的脖子上,腾出另外一只手,把手上的腕表显摆到他眼前,“太棒了!赶上十二点之前,我在除夕夜见到了最想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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