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过去
“什么事?”
皇帝正襟危坐, 脸色有些阴沉。
永嘉被他的脸色吓到,脚步立马停住,原本到嘴边的话忽然忘了,再一环视, 房间没有别人了, 不由得纳闷地问道:“皇兄,那个女人呢?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哪个女人, 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你的礼仪学到哪里去了?”萧凛神色不悦。
按年龄来说她的确应该叫一句长姐的, 但永嘉怎么可能说出口,别扭了半晌,还是叫了她的名字:“就是她啊, 柔嘉……”
“朕让她下去了。”萧凛神色舒缓了些,淡淡地开口, 说完却不经意地低了头,朝那躲在他脚边的人看了一眼。
桌布足够长,一直垂到了地面上,柔嘉情急之下就是被塞到了后面。
但这桌子却并不算大, 他就那么端坐着,修长的双腿已经把她挤得没有多余的地方了,只能被迫抱着膝, 困在他双膝之间。
眼见着他还要伸腿,柔嘉一把按住他的膝,忿忿地不许他动。
萧凛看着她被挤的脚尖都快并到了一起的样子,无声地笑了笑, 慢慢收回了腿, 让她微微喘了口气。
“走了吗?我怎么没看见……”永嘉有些不解, 四下张望着。
柔嘉屏住呼吸,紧张的连动也不敢动,正担心之际,她忽然看见刚刚脱下来的衣服还堆在桌脚边,显眼的永嘉一低头就能发现,吓的全身都僵硬了,慢慢地伸手去够,想要把那衣服扯进来。
萧凛看着她做贼一般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发笑。
柔嘉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那衣服离她太远,她又被那膝盖挡住,只好别扭的侧着身,一点点试图接近,好半晌那手指才终于扯到了衣角。
然而她正准备拉动的时候,永嘉却一脚踩到了上面,吓的她连忙缩回了手,动作太急一不小心磕到了他的膝盖,没忍住捂着额轻轻嘶了一声。
“什么声音?”永嘉疑惑地问道。
一听她生疑,柔嘉立马闭了嘴,捂着额贴着桌腿不敢动。
“难不成是耗子?”
永嘉嘀咕了一句,正要低着头察看,萧凛忽然叫住了她:“哪有什么耗子,山里的风声罢了。”
他斥了一句,又沉声质问她:“你回来干什么,难不成就是要看朕这里有没有耗子吗?”
永嘉被他一吓,连忙后退了一步,犹犹豫豫地低着头絮絮地念叨着:“皇兄,我其实是想问你高彦昌的事,我最近对他好像有一点不一样……”
“嗯,你说说看。”萧凛随口敷衍了一句。
永嘉叹了口气,这才将今天的事娓娓道来:“其实我今天之所以崴了脚是被高彦昌推的……”
萧凛端坐着听着,脚底下却趁着她后退的时候,抬了抬脚将那衣服勾着往里踢了踢。
眼见着这衣服近了些,柔嘉连忙伸手一把扯了进来,轻轻吁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萧凛看见她如释重负的样子轻笑了一声,而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做了个口型问她疼不疼
还不是怪他膝盖太硬?
柔嘉不想理他,伸手想推开他,但又怕惊动了柔嘉,只好忍着没动。
“……所以,皇兄,你觉得高彦昌怎么样?”永嘉有些踌躇地问他。
原来她今天跑出去是和高彦昌私会去了?
萧凛分出耳,听明白了今天的事,脸色忽地沉了下来,原本替她替她揉着头的手往下滑,重重地掐了她脸颊一把,才开口道:“不怎么样,一个伪君子罢了。”
柔嘉被他捏的脸颊生疼,烦闷地打掉了他的手,一偏头觑到了一团模糊的光影,又忍不住暗骂了一句。
伪君子,他现在不也是?
永嘉亦是有些惊讶:“皇兄为何这样说?”
萧凛看着脚边人通红的耳尖心情微微好转,这才认真地回复了永嘉:“你是朕的皇妹,现在还未成婚他就敢这么对你,等以后成了婚,他更是无所顾忌。永嘉,他这是吃定了你才敢这么放肆,你是朕的皇妹,低三下四到这种地步你都能忍吗,你平时的骄傲都到哪里去了!”
萧凛声音忽然扬了起来,永嘉一愣,连忙低下了头:“臣妹错了。”
“这是错不错的事情吗?”萧凛看着这个光长肉不长脑子的妹妹忍不住有些生气,正要开口训斥,袖子忽然被扯了扯,一低头正看见她在摇头,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永嘉几乎快哭出来了,原本升腾起的怒火慢慢消了下去,耐着脾气解释道,“朕的意思是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朕不是要你认错,是要你想明白,当断则断,及时止损,这次就当是个教训了,朕会将他调走,下次要记得擦亮眼睛知道了么?”
“臣妹知道了,臣妹再也不会理他了。”永嘉咬牙下定了决心,可生平第一次春心萌动就这么折了,她还是伤心的哭了出来,哭哭啼啼地要扯着他的袖子。
眼见着她要走过来,柔嘉立马埋下了头,躲在他膝盖后面。
萧凛见状微微侧了身,冷着脸推了开:“好了,要哭回去找你的嬷嬷哭去,多大的人了,成日还找朕,哭的朕头疼。”
永嘉被他一推,也有点不好意思,憋住了眼泪擦了擦眼角告退:“多谢皇兄,那皇兄早些休息。”
萧凛嗯了一声,按着眉心似是有些头疼。
等到帘子拉了上,憋了许久的柔嘉才终于敢探出头透透气,只是她蹲的太久,腿都麻了,猛然一直起腰,刚走动一步小腿一软,径直跌坐在了他膝盖上。
“这么迫不及待?”萧凛扶着她的腰轻笑了一句。
“你乱说什么……”柔嘉试图挣开,刚才在底下他就总是摸摸头,掐掐脸的,弄得她躲也躲不开,正憋了一肚子的气,忍不住拧着眉骂了一句,“无耻!”
“朕怎么无耻了?”萧凛掰过她的脸问道。
他还笑,显然就是心知肚明,柔嘉略过了一眼,挣扎着想要下去。
可是她刚挣扎了几下,萧凛笑意忽沉,握住了她的腰警告了一句:“别动了。”
她刚从草堆里爬出来,眼下都这副模样了,他还能生出别的心思?
柔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萧凛对上她惊讶又羞气的眼神,黑着脸托着她的腰推远了一点,微微有些不自在:“乱想什么,朕又不是饿虎,都脏成这样了还能下口,朕是想给你擦药,手伸出来。”
柔嘉怕惹到他,只当没感觉出来,蜷着手别扭地拒绝:“我自己回去擦,不要你擦。”
“你那里能有什么药?”萧凛轻斥了一句,捋平了她的手心,径直倒了药上去。
药粉一触及到伤口,柔嘉轻轻呼了声痛,下意识地想缩回来。
“忍着。”萧凛一把又扯了回来,“疼一点好,长长记性,下次再敢丢开宫人一个人往山上跑,万一碰到了野狼野狗的,迟早要把你叼了去!”
哪儿就那么夸张了,柔嘉抿着唇不以为然,但对着他忽然加重的药粉,轻呼了几声疼,还是不得已点了头:“知道了。”
她皮肤娇嫩,手心里摩了长长一道擦痕,看着着实可怖,萧凛不禁有些心软,放轻了动作:“此次救了永嘉,你想要什么赏赐?”
那是他的妹妹,她敢不救吗?
不过是顺手相帮罢了,柔嘉原本也没想要什么赏赐,正当她要摇头的时候,却忽然想起来了地图的事。
今日消失一会儿他就这么紧张,往后要是出去就更难了,那核实地形的事情也愈发不好办,柔嘉沉吟了片刻,干脆找了个正大光明出去的借口:“我想学骑马。”
“怎么突然想学骑马?”萧凛手一顿,平静的看着她。
他的眼神太有穿透力,柔嘉攥着衣角,才能不避开,片刻后抿着唇装作有些赌气地开口:“听说周明含马术也不错,我也想学一学。”
“跟她有什么好比的。”萧凛收回了视线,照旧给她上着药,“你胆子小,柔韧性好,还是不要学骑马了,朕教你射箭。”
“我不想学射箭,就是想学骑马不行吗?”柔嘉故作意气,作势要抽回来。
“朕有说不行吗?你想学改日派个人教你就是了。”萧凛一把将人摁住,微微皱了眉,“什么脾气,一说就炸毛,你怎么不向永嘉学学?但凡能学到她三分讨好人的本事就足够了。”
萧凛上完了药,拿帕子擦了擦握住过她的手,胡乱地擦了两下,原本雪白的帕子就被草灰染的一缕一缕的,丢到了她脚边嫌弃了一句:“真脏!”
一会儿让她向永嘉学,一会儿又嫌弃她身上沾了草汁,可她弄成这副狼狈模样还不是因为他那个好妹妹?就算她成了这样,他还不是一样心思不纯?
察觉到他没有一丝一毫退后的意思,柔嘉脾气一上来,捡了那帕子团成一团丢进了他怀里骂忿忿地骂道:“伪君子!”
她骂了一句,就火速套着衣服要跑。
慌忙逃出去的时候,一回头正看见他捡起那帕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然后慢慢递到唇边亲了一口,柔嘉噌的一下便红了脸,连忙放下了帘子跑了出去……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结果第一天就扭伤了脚,永嘉在帐子里憋了一天,一心想找人说说话。
但萧凛还在和将军们春狩,要过几日才能去行宫,此次留在山上的女眷不多,年纪相仿的更是少之又少,除了周明含,也就只有柔嘉了。
周明含曾经和她一起入太学,为人有些古板,永嘉和她一向不怎么合得来。她入宫做了侍读之后,更是愈发端着,每每见了她也总是拿出女官的架子,指点她的礼仪。
永嘉生性不爱拘束,三番五次这般之后更是见着她就想躲,可偏偏周明含得知她脚崴了之后,便自作主张领了照顾她的差事,一天两次地送补汤来,看着她喝完汤后,又开始长篇大论地指摘。
永嘉实在受够了她的喋喋不休,更加不想在这个时候站队,一想到她晚上又要来,权衡了许久才开口对侍女道:“扶我去顶西边的帐子去。”
顶西边,那不是另一位公主的帐子吗?
她不是一向和这位不对付吗,侍女弱弱地提醒了一句:“公主,那是柔嘉公主的帐子……”
“我知道!”永嘉瞪了她一眼,“怎么,她的帐子本公主不能去吗?这帐子里蚊子太多了,本公主想换个地方睡不行吗?”
侍女以为她又是去找茬,连忙摇头。
可临出门的时候,永嘉却叫她拣了一瓶上好的金疮药带去,她心里纳闷,也没敢多说。
营帐搭在山脚,柔嘉昨晚上生生把永嘉拉上来,累的筋疲力竭,白日里又被皇兄逼着去看了场春狩,这会儿刚回来,洗漱完之后只想倒头就睡。
正擦着头发的时候,营帐外忽然站了个人。
“喂,你睡了吗?”
骄纵又有些稚气的声音传来,柔嘉一下便听出来了这是永嘉的声音。
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柔嘉想不明白,但灯还明晃晃的亮着,只好叫了人进来:“没睡。”
话音刚落,她立马就掀了帘进来,腿上虽然一瘸一拐的,但丝毫不妨碍她的气势,仿佛跟回了自己的营帐一样,四下打量了一番,眼神里满是不屑。
“什么事?”柔嘉有些纳闷。
她只穿了中衣,手腕上鲜红的擦伤看的还格外明显,永嘉原本倨傲的神情突然有些不自在,随手丢了个东西过去:“呐,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毕竟是为了救本公主受的伤,你这里一定没什么好药,本公主看你可怜,才给你拿过来的。”
柔嘉接过那个药瓶,目光微顿,发现和昨晚皇兄给的药是一样的,连说辞都一样,不由得笑了笑,一伸手将昨晚上带来的药瓶塞到了枕头底,轻轻说了声:“多谢。”
“既然你要谢,那本公主今晚便暂且在你这里睡一晚吧。”永嘉毫不客气,大喇喇地走到了她的榻边,吩咐着叫随身的侍女道,“把我的蚕丝被铺上,还有我的玉枕也放上,我要睡里边!”
“你这是什么意思?”柔嘉拧着眉问道。
“哪儿那么多废话,我的帐篷蚊虫多,你这边少,过来借宿一晚上不行吗?”永嘉径直躺了进去,背过身嘟囔着,似是转眼就要睡着了。
柔嘉原本不想惯着她,但一想到白日里皇兄说要她今晚过去的事情,再看了一眼里边躺着的这个,目光一顿,心想这不是个送上门的借口吗,于是愉快地没有叫起她,自己也躺了下去。
背对着许久,直到快迷迷糊糊睡着了的时候,一直翻来覆去的永嘉突然幽幽地开了口:“喂,你睡没睡?”
柔嘉睁开了眼,她才继续开口道:“其实我一开始并不喜欢高彦昌,我之所以接近他,是想恶心你。”
柔嘉点了点头:“然后呢?”
“后来我真的喜欢上了他,但是我发现他眼里只有你,我觉得一定是你勾引的他,我就更生气了,更讨厌你了。”永嘉掰着手指,声音有些飘忽。
柔嘉听着她这些少女萌动的心情,并不觉得被冒犯,反而有些羡慕。
“但是有一天,我跟他吵架的时候看到了你写给他的信,我才意识到一切都是我自己在骗自己,就像皇兄说的,高彦昌不喜欢我,和别人又又有什么关系呢。”永嘉有些惆怅,“我试着想去讨好他,可越讨好,越发现他和我当初想的完全不一样,完全不像看起来那样磊落。我渐渐有些烦了,但为了面子还是没放手,直到昨天……”
她毕竟还是第一次失败,声音有些低落。
柔嘉听着她这番酸酸甜甜的话,心情格外复杂:“你是正儿八经的公主,只要你不犯大错,你皇兄会一直宠着你的,你想要什么没有。”
“那倒也是。”永嘉一想到皇兄,顿时便心安了,可再一想到她险些被送去和亲的处境,难得用了正常的语气跟她说话,“其实你好像也没那么讨厌……这样吧,你毕竟救了本公主一次,本公主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
怎么一个两个都要赏她?
柔嘉耿直地回她:“我想学骑马,你皇兄已经赏赐过了,会派人来教我。”
“学骑马?只要了这个吗?”永嘉鼓着腮颇有些忿忿,她好歹也是大缙最尊贵的公主,她的一条命难道这么简单就打发了?
柔嘉完全没料到她那么复杂的心理,停顿了片刻,如实地点了点头:“只有这个。”
好啊,就那么看不起她吗?
永嘉攥紧拳头,正要质问,一回头月光下却看到她一脸认真直率的样子,原本攒足的气顿时烟消云散,梗着脖子又给了她一次机会:“皇兄是皇兄,本公主也可以赏你,你有什么想要的趁着本公主心情好赶快说。”
柔嘉想了想,确实没什么可要的,何况她父亲从前教她就是不图报,于是诚实地摇了摇头:“真没有。”
“真笨!”她刻意跟她拉近距离都不懂,永嘉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但公主的骄傲决不允许她解释,她背过身,仍是高高在上的样子:“本公主一言九鼎,那等你什么想到了,再来跟本公主说吧!”
原本还好好的,突然就变了语气,跟她那个阴晴不定的哥哥简直一模一样,柔嘉想不明白,又实在太累,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永嘉正在生气,觉得她不久一定会想明白来讨好她,可等了许久只等到了平稳的呼吸声,推了推她,也没有反应,这下彻底被气恼了,重重地翻了身蒙头睡了过去。
柔嘉迷迷糊糊中感觉永嘉似乎在推她,但她格外地困,一点儿都睁不开眼,于是还是睡了过去。
到了夜半,那手又在推她,她以为还是永嘉,一伸手拿了开,可不一会儿,那手又放了上来。
柔嘉有些烦,终于忍不住想问问她到底想说什么,可谁知一睁眼,入眼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正半压下来急切地寻着她的脸颊。
柔嘉愣了片刻,神志还没清醒,懵懵地低头,才发现那手正在剥她的衣领了,她立马回了神推着他下去:“不行!”
“怎么了?”萧凛眉间隐隐有些不悦,“让你去,你又不去,朕等了你那么久,只好亲自过来了。”
永嘉还在旁边,他怎么能这样?
柔嘉着急想跟他说,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忽然堵住了嘴。
她急的额上都出了汗,只能挤出两个字:“永嘉……”
可萧凛现在哪有别的心情,便是亲妹妹也不能分出他的心神,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待会儿再说。
柔嘉吓的厉害,用力推开了一点他的肩,正欲解释的时候,一旁的永嘉忽然翻了身转了过来。
两个人一僵,萧凛这才发现她身边还睡了个人。
永嘉本就带着气入的睡,一被吵醒,揉了揉眼,声音有些疑惑:“你在跟谁说话?”
眼见着她要睁开眼,柔嘉顾不得许多一翻身将他压了下去,拉起被子将人蒙了住,颤抖着声音说了句:“没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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