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赐婚
萧凛走了。
他走的第二天, 太极殿门口果然多了一队亲卫。
齐成泽亲自带队,日夜巡防着。
一直沉寂的舒太妃也被搬了出来,太后又被气得不轻。
不过这回她难得和柔嘉站在了一起, 因此对着提防她的这些举动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柔嘉那日进书房没拿到钥匙, 最后还是太后出的面, 借口整理先帝遗物将圣旨拿了出来。
这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一道护身符了。
柔嘉攥着手中的圣旨, 无法想象母亲明明决意赴死, 还为她求了一道圣旨时的心情。
至于这圣旨萧凛知不知道,如果知道又为何不颁, 柔嘉却是不敢再往下想了。
小满如今已经三个月了, 分量已然相当不轻,柔嘉抱着他的时候已经有些吃力。
江怀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她拿着帕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摇床里的孩子哭的撕心裂肺, 小手不停地抓放着, 可身边的人却好像并未察觉到一样,只是无意识地绞着手中的帕子。
眼看着那孩子哭的脸都红了, 江怀到底还是没忍住将那孩子抱起来哄了哄。
“爹爹,你来了?”直到孩子被抱了起来, 柔嘉才忽然回了神,连忙伸手去接,“我来吧。”
“你今天怎么了?”
江怀将孩子交给了她,稍有些诧异。
“没事。”柔嘉抱着哭闹不止的孩子来回的走动着, “就是最近休息不太好,一时走了神。”
江怀没再追问, 看着那孩子红扑扑的小脸, 目光顿了片刻, 回想起了往昔:“他和你小时候长得真的很像。”
“像吗?”柔嘉低头看了一眼,半晌才开口,“别人都说他像他父亲。”
一提起萧凛,父女二人皆沉默了下来。
江怀移开了眼,拿起那圣旨仔细看了看:“谢二郎已经入京了,不久后太后会在万寿宫设宴,大半的京中贵戚都会过来,到时候谢二郎会拿出圣旨当面求娶,你只要答应便好了。”
柔嘉点了点头,只是当听到谢二郎的时候稍有些迟疑:“父亲,这谢二郎是否有心上人,我会不会连累到他?”
“父亲早已打听过,也与他通过信。”江怀安抚道,“这谢二郎与他的亡妻感情甚笃,亡妻死后,他无心再娶,但谢父谢母却一直在给他相看继室,他正不堪其扰。你若是过去,也正好解了他的麻烦。正是两全其美的事,哪里算得上连累。”
原来如此。
柔嘉点了点头,默念了一句:“这谢二郎倒是个重情重义的。”
“父亲也是这样想的,这谢二郎人品颇为贵重,温文儒雅,和你的性子颇为相合。你嫁过去之后,日久天长,若是能与他生出感情也不错,若是不行,那便缓个两年,再和离另嫁也是可以的。”江怀斟酌着看向她,还是希望女儿能有个圆满的未来。
柔嘉却没再像从前一样应允,只是摇了摇头:“不了父亲,我无心再嫁,我只想和离后陪着您好好过着,至于小满……我到底还是他名义上的姑姑,偶尔能进宫看个他一两次,知道他过的好我便满意了。”
她还这般年轻,江怀以为她是被伤透了心,满是痛心:“可是……”
他刚说了半句,柔嘉却抱着孩子站了起来:“父亲不必再劝我了,姻缘之事本就不能强求,我如今真的无心儿女情长了。”
“那便随你的心意吧,父亲做的一切,也是想为了你好。”
江怀叹了口气,走到了窗边,看着这森严的皇城只觉得是一座巨大的囚笼。
当年援兵一事发生之后,先帝绝口不提是他自己下的命令,也不肯听他的陈词,为了平息众怒直接将三千人的罪责全然推到了他身上,一时间口诛笔伐,他成了全天下人人恨不得诛之而后快的奸臣。
明明先帝曾经也是个愤恨白家势重,鱼肉百姓的仁君啊。
但身在皇位,身不由己,帝王又能剩下多少人情?
萧凛其人,手段谋略更胜先帝,也愈发冷漠,他对着雪浓又有几分情意?
他实在不想女儿再重蹈覆辙了。
江怀敛了敛眼神,离开了也好。
两人正说话间,外面,齐成泽忽然攥着一封信气喘吁吁地快步走了进来,朝她拱手一拜:“不好了公主,陛下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柔嘉连忙放下了孩子,着急地快步上前,“你说清楚。”
齐成泽大喘了一口气,才沉了声音:“陛下在兖州遇到了流寇,左臂中了一箭,又引起了旧伤,疼痛难忍,太医说太医院曾经为陛下配过一种特制的药,所以来信让卑职找一找带过去。”
“左臂又中了箭?”柔嘉下意识地问他,“伤的深不深?”
“信上没说。”齐成泽摇了摇头。
“那药我知道。”柔嘉攥紧了帕子,连忙转身去暗格里找,手忙脚乱地将几个小瓷瓶递了过去,“都在这了。”
“卑职这就送去,有什么消息卑职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公主。”齐成泽躬身接了东西又急匆匆地出去。
柔嘉站在那里,一直到他的背影远走才回了神才回头。
一转身对上父亲审视的眼光,柔嘉愣了片刻,背过身有些语无伦次:“我只是碰巧知道在哪儿,才顺手给他拿了。”
江怀点了点头,再想起萧凛将齐成泽留给她,又搬出舒太妃来制衡太后的事情,犹疑了半晌还是问了女儿一句:“他待你似乎有几分真意,你又是如何想的?你想不想留在他身边?”
柔嘉被父亲一问,僵硬了片刻慢慢转过了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熟睡的孩子:“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出宫吗?”
“雪浓。”江怀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心疼,“你不要总是为别人想,上一代的恩怨和你无关,爹爹是在问你,你对他又是何想法?”
她这辈子都在随波逐萍,年幼时丧父,长大后丧母,除却幼时的一点温馨,一直活的小心翼翼。
萧凛也欺负她,但认真算起来,他曾经把她从白承堂的手中救出来,把她从青楼里拉出来,为她与太后翻脸。
柔嘉看着孩子熟睡的脸,踟蹰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爹爹,我原本就不是这宫里的人。”
“好,爹爹知道了。”江怀轻轻叹了口气,“那爹爹这就去接谢二郎入京。毕竟是以后的夫妻,你要不要也随着去见他一面?”
“不用了爹爹。”柔嘉轻声拒绝。
反正只是为了出宫而已,她嫁的人是谁,长什么样子,都无关紧要了。
江怀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再劝,只是最后叮嘱了一句:“那这几日你养好精神,三日后出席大宴,到时候一切就会尘埃落定。”
柔嘉点头,爱也好,恨也好,一切都该了结了。
三日后
太后寿宴,万寿宫大办了一场。
大殿里宾客云集,衣香丽影,只是皇帝出巡在外,尚未来得及回宫庆祝,算是一桩小小的遗憾。
永嘉因为婚期将近的缘故,脸上满是喜意,看起来气色极好,一看到柔嘉脸上略带些疲惫的样子,她忍不住凑过去问了一句:“怎么了,可是小满又闹人了?”
“没有,他最近很乖,我只是有些心事。”柔嘉轻描淡写,捋着裙摆缓缓坐下。
永嘉不明所以,以为她在担心皇兄,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吧,皇兄的伤已无大碍了,只不过太医不放心,他们才提前返京。”
“提前返京,我怎么不知道?”柔嘉直直地看着她,“齐成泽并没通知我。”
“没有吗?”永嘉挠了挠头,脸颊晕开了一些,“我也是因为宋知行给我传了信为我才知道的。”
宋知行正是永嘉未婚的夫婿,此次出巡他跟着伴驾。
“那皇兄大约是不想惊动大家,又或是为了母后的寿宴?”永嘉也闹不清楚,“听说皇兄正在回京的路上了,大约也就这一两日的功夫。”
一两日,柔嘉止不住有些忧心,那他们得动作快些了。
正说话间,对面的坐席上来了一位生面孔。
来人一身竹影碧青衫,身形清瘦,温文儒雅,落座时朝这边微微颔首,柔嘉看着那人,脑海中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他那时也是这般温润如玉,翩翩有礼。
柔嘉停顿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来人大约便是谢明钰,于是也收回了思绪,隔空微微颔首。
大宴上人声嘈杂,脚步声来来往往,没人注意到这么细微的对视。
只有永嘉,因为坐席离得近,觉察到了些许古怪,掩着帕子悄悄问了一句:“你与这谢二郎从前认识?”
“未曾。”柔嘉抿了口茶,“并未见过面。”
“那难道是我看错了?”
永嘉回想起方才两人相视的一幕,总觉得说不出的奇怪,她正欲继续追问,却见侍女扶着太后过来了,宴席已经开始了,于是又连忙正襟危坐,不再多说什么。
太后的寿宴,惯常是各家族献礼,说几句吉祥话。
按照坐席的顺序呈了一圈,永嘉掩着帕子悄悄打了个哈欠,已经有些无聊了。
正当她准备偷个懒,借口醒酒中途出去一趟的时候,轮到那谢二郎上场了。
一开始,谢二郎和众人一样,恭恭敬敬地呈上了一方砚,又说了些“万寿无疆,吉祥安康”之类的俗套话,太后也如之前一样笑纳了。
可是当献礼过后,谢二郎尚未转身的时候,太后忽然笑吟吟地叫住了他,又命人端着一个漆盘递到了他跟前。
“前不久,哀家思念先帝,去瞻仰先帝遗物的时候,偶然从浩如烟海的书卷里看到了一卷圣旨,圣旨上写的赫然是柔嘉的婚事,而那写好的另一半,则是谢家二郎。先帝去的突然,行宫又遭了火,这卷圣旨被夹杂在其他案宗里被装到了箱子了,差点毁了这对璧人了。耽搁了这么久,哀家深感痛心,正好趁着此次寿宴把它拿出来,也好了却先帝一桩遗愿。”太后指着那圣旨叹了口气。
先帝竟给柔嘉公主留了赐婚的圣旨?
太后的话一脱口,大殿里静默了一瞬,众人面面相觑,颇为震惊。
不过震惊过后,细细想来便是留了旨也没什么稀奇,毕竟先帝那般宠爱贵妃,给公主留了个退路也是可以想见的。
于是静默了片刻后,大殿里顿时又热闹了起来,不少人窃窃私语,盯着那谢家二郎。
“柔嘉公主这般美貌,贞静娴雅,能娶到她可是不小的福气。”
“是啊,之前西戎求娶不成,我还在想这位公主会花落谁家,没想到原来一早就定下了谢家!”
“只可惜这谢二郎先前娶过一妻,倒是委屈了公主了。”
“皇恩浩荡,便是公主又能如何?”
……
底下一众人议论纷纷,谢明钰倒是处变不惊,恭敬地接了旨:“明钰接旨,叩谢皇恩。”
“好。”太后笑着送了口气,又转向柔嘉,“柔嘉,这谢二郎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你与他看着倒是般配,你愿不愿嫁予他为妇?”
事情和计划中的全然一样,但到了此时此刻,真的让她开口答应嫁给另一个人,柔嘉忽又说不出的心情复杂。
圣旨,哪儿来的圣旨?
永嘉坐在一旁,直到这时才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他们做的一场局。
她看着刺眼的圣旨,后背冷汗直冒,实在不敢想象皇兄回来后知晓这一切后的表现。
皇兄一定会气疯吧。
永嘉指尖微微颤抖,扯住了身边人的袖子:“不能答应,你如果答应了皇兄怎么办,小满又怎么办?”
圣旨已经颁了,让她答应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柔嘉平静地拉开了她的手,视线转向了太后。
“这谢二郎是娶过妻的人,你只要以此抗旨,现在还来得及。”
永嘉急的浑身是汗,又不敢动作太大,只得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提醒着她:“快回来,皇兄一定会生气的!”
抗旨,她为什么要抗旨,这本不就是她求来的吗?
爹爹,谢家为她筹谋了这么多,事到如今,她只有走下去。
柔嘉深吸了一口气,俯身重重地拜了下去:“柔嘉愿意。”
她声音并不大,话音刚落,尘埃落定,大殿里响起了恭贺的声音。
嘈嘈切切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她耳边一阵嗡鸣。
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只见那大门不知何时已经开了,一角明黄迎着风轻轻拂动着。
柔嘉缓缓抬起头,正撞见了那冷冽的视线。
一时间,原本喧嚣混杂的大殿仿佛都消弭于无形,只剩他们二人在这高朋满座中遥遥相望。
柔嘉太熟悉他发怒的样子了。
但是也从未见过他生气成这样。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她,那眼神越过了这么多人和坐席,都仿佛能把她贯穿。
“陛下回京了?”
不知是谁最先发现那站在门边的人,原本嘈杂的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立即放下了酒杯,朝着那门口的人拜下去:“陛下万安。”
大殿里声音聚集在一切,坐在上首的太后手腕微微颤抖着。
柔嘉蜷了蜷指尖,躲开了他的视线,也跟着拜了下去。
萧凛目光沉沉地扫视了一圈,攥紧了手,才开口道:“平身。”
“谢陛下。”
众人起了身,大殿里又恢复到了热闹的场景,可气氛随着皇帝的到来却说不出古怪。
“皇帝,你怎么提前回京了,也没人通传一声?”
太后朝着那落了座的人问道,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声音却有些小心翼翼。
“伤势恶化了。”萧凛轻描淡写地回答,端起了酒杯送往唇边。
“受了伤怎么还饮酒?”太后着急地看着他,“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一杯酒饮尽,萧凛朝那低着头的人瞥了一眼:“谢母后关心,暂且还死不了。”
他语气格外平静,太后的脸色顿时铁青,临近的几个宫人也都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出言。
“朕刚才听说父皇给皇妹留了赐婚的圣旨,赐的是哪位才俊?”
萧凛放下了杯子,直直地看向她。
柔嘉坐在他下首,被那目光扫过,端起了杯子,平静地饮着茶,只是那端着杯子的手在无人看到的背面微微发抖。
搁了杯子,她拿帕子擦了擦手才轻声回禀道:“是南郡谢家,谢二郎谢明钰。”
“谢家。”
萧凛捏着手中的杯子,朝下方看了一眼。
谢明钰察觉到了打量,微笑着朝着上面微微颔首。
萧凛扫了一眼,不咸不淡地朝向柔嘉:“原来皇妹喜欢清隽儒雅的。”
“是。”柔嘉并未反驳。
她话音刚落,萧凛手中那端起了许久的酒杯忽然重重一落。
那声响着实不小,下面的人纷纷停了酒杯,侧目向上首看去。
只是皇帝一贯神色冷淡,眼下他与平常无异,因此众人也没看出什么来,只是愈发小心了些,原本松快的宴席慢慢变得拘谨了许多,不过谢二郎喜得公主,还是有不少人悄悄地向他恭贺着。
刺耳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上去,萧凛眉头微皱,一杯一杯地端起酒。
张德胜看着那金樽一杯一杯地空掉,再想起他肩上的箭伤,忍不住上前想劝一劝 。
可他刚一走近,被那皇帝的眼风一扫,顿时又缩了回去,嗫嚅着唇不敢再多说什么。
不时也有人在给柔嘉道贺,她强扯着嘴角应付了几句,闲暇的时候便侧着耳数着身后酒杯碰到桌面的声响。
当听到第五声的时候,她忽然说不出的发闷,站了起来向太后告辞:“柔嘉身体不适,想先行回去休息。”
好好的寿宴,皇帝突然回来了,太后怕她再待下去,皇帝说不准会当场撕毁圣旨,连忙应了声:“既是不适,那便先回去休息吧。”
柔嘉谢了一番,看也不看那上面的人,匆忙的转身出去。
她走后没多久,萧凛也撂了杯子,借口伤势离了席。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坐在下面的江怀看着着急,他跟着追出去,可是刚到门口便守卫拦住了去路,只能远远地跟着。
柔嘉明明没有喝酒,却有些头疼,扶着额低着头慢慢地走着。
当她走到廊上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身后沉沉的脚步声,脚步一顿,连忙加了快往前走。
可她脚步一快,身后的脚步也在加快。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比一个快。
柔嘉捏着帕子,额上已经微微汗湿,当她走到拐角处,正欲拐弯的时候,却忽然被人按着手一把抵在了角落的墙上。
“躲什么,朕叫你站住你听不见吗?”萧凛沉沉的开口。
脸颊被他压在了冰冷又粗糙的墙面上,柔嘉抿着唇,用力地挣着肩:“放手!”
可她左手一动,左边便被压住,右手一动,右边也被压住。
她动了动腿,想要离开,紧闭的双腿一分开,反倒被他直接一抬膝挤了进来。
柔嘉被他顶的惊呼了一声,一脸羞恼地回头瞪着他:“你干什么?”
“干什么?”萧凛目光沉沉,捏着她的侧脸反问道,“朕倒要问问你背着朕做了什么?”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锐利,柔嘉一偏头错开了视线:“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亲耳听到她承认,萧凛刚压下的情绪又翻滚了起来,他攥紧了手才控制住不吓到她。
“这场婚事,你算计了多久?”
“很早,早在你离开前。”柔嘉抿着唇,并不回答。
他在外面九死一生,她在宫里联手他的母亲设计他。
萧凛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不等朕,朕离开前不是跟你说了,有什么事等朕回来再说?”
“等你回来又怎样?不是你先利用太后设计的我?”柔嘉直视着他的眼神,“你根本没想过放我走。”
“朕是没想过。”萧凛坦然地承认,“你为何要走,留在这宫里不好吗?朕说了会帮你照顾父亲,也帮你处理好母亲的后事,你的弟弟朕也在照顾,还有孩子,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就算朕一开始对你的手段不光明了些,可后来的这些还不够吗,你若是觉得不够,朕以后可以慢慢弥补,你为何非要离开?”
“你总是这样自作主张地安排好一切,为什么你安排了我就一定要接受?”柔嘉回看着他,“你让我留在宫里,我的父亲怎么接受?事到如今,我定了婚,你难道还要强夺我的婚事吗?”
“为什么不可以?父皇已经死了,朕才是皇帝,朕说的话就是圣旨,你能拿圣旨让谢家娶你,朕也可以再下一道圣旨废了婚事,只要朕让谢家不娶,你以为他敢娶你吗?”萧凛一字一句地逼她认清现实,“便是你嫁了又怎样,你嫁了朕也可以让你回来!”
“你不能这样!”柔嘉失声。
“朕为什么不能。”萧凛想起了她方才在大殿上的话,心中忽然一紧,“你是真的喜欢这个姓谢的,还是只是为了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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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嘉想起那个和曾经的他相似的人,忽然有些失神。
“你为何不说话?”萧凛掰着她的脸转过来,更近一步地靠近她。
柔嘉被他这样逼问着,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忽然有些不认识他了。
他从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虽然贵为太子,但他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即便对她这个孤女也未尝怠慢过。
甚至他那时身量尚未长开的时候,和今日的谢二郎有些相像。
柔嘉不愿再回想,伸手推着他:“你让我出去。”
可她越是不开口,反倒越是坐实了他的猜想。
萧凛一伸手又将她压了回去:“回答朕,你是不是喜欢他,喜欢他多久了?”
后背被粗糙的墙壁一磨,磨的她发疼。
被这么粗-暴的对待,柔嘉咬紧了唇,隐忍了许久的委屈终于忍不住朝他吼着:“是,没错,我就是喜欢他,我喜欢他很久了,从见他的第一面起我就喜欢他!
我喜欢他鲜衣怒马的样子,喜欢他温润如玉的样子,就算很久才能见一次,只能在宴席上远远地见一面,我也无时无刻不在关注他,我悄悄地记住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记住他细微的表情和动作,这么多年我从未忘记过他,你满意了吗!我不想让你毁了他,你明白吗?”
她鲜少说这么多话,一开口眼泪也跟着涌了出来。
萧凛头一回见到她这般热烈的样子,被这灼热的泪一砸,攥着她肩的手忽然有些握不住。
沉默了良久,他声音已然有了几分干哑:“你真的这么喜欢他?”
柔嘉的眼神一点点滑过他利落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唇上,最后低下了头,忍住了眼泪:“喜欢,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原来她不是一直像现在这样冷淡。
她也有热烈的时候,只不过满腔的爱意都给了旁人。
“好,朕知道了。”
萧凛沉默了片刻,伤口上的疼好像蔓延到了心里,疼的他心如刀绞。
他慢慢松开了手,没再说什么,转了身一步步忍着疼痛离开。
他转身的一瞬间,失去了支撑的柔嘉也从墙上慢慢滑了下来,最后跌坐在地上,抱住了膝埋着头小声地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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