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江妄高考那天,所有在淮清或者附近邻市念大学的同学全都闻讯赶来了。
其中就包括程栖俞东遇许云嘉，还有跟沈修然同在淮大的宋漾。
江妄早上被沈修然送到考场看在校门看到他们的时候人都傻了。
二十多个人浩浩荡荡蹲在那儿，排练好了似的,一看见他就齐刷刷站起来异口同声大喊：“江哥加油,高考必胜,不行咱就明年再来！”
声势浩大，原本哄闹的校门口霎时安静下来，不管是考生还是家长都探长了脖子好奇往这边看。
这么大的陪考架势，还真是见所未见。
“......”
江妄很感动,很想微笑，可惜笑不出来。
只好木着一张脸站在原地跟只展出的猴子似地挨个接受大家热情的祝福的拥抱。
“你们怎么都来了,不用上课的吗？”
“不上耶！快乐大学没有上课！”
“上课哪有送江哥高考重要，我直接逃了一上午的课，怎么样，勇不勇？”
“您太客气了,真不用......”
“儿子你别听他瞎说,期末大家都结课了,哪儿来的什么专业课。”
“有课也是无关痛痒的选修,上不上都行的。”
“对！江哥你不用在意我们，安心考试！”
“江妄放心飞,我们永相随！”
江妄真的很想说你们这个架势我想不在意都很难吧，但考虑到大家也是一片好心,可以理解，虽然热情属实高涨得过了头。
“行吧,辛苦你们跑一趟,谢了！”江妄说：“我得进考场了,外面太阳大,你们快点回去吧，别一会儿再晒中暑了。”
“我们不急啊，外面有设家属休息区的，就在树荫底下，我们可以坐着等你出来。”
“对，别人家属都要陪考到结束的，我们也要！”
“我们都说好了，势必要你从走出校门一刻开始就感受到家的温暖！”
“想不到我这年纪轻轻地就能体验一把陪孩子高考的感觉，啧，真奇妙，江哥一定要金榜题名啊，别辜负我们这一片望子成龙的心！”
“嗨，谁不是呢？”
这是合伙造反啊，比他早一年上大学就一个个都相当他爸爸了？
江妄好气又好笑：“行了，随你们，我进去了。”
“好嘞，江哥好好考，我们会一直在精神上鼓励你，文曲星与你同在~”
江妄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一群人戏精上身，眼巴巴望着他，就差攥个小手绢边挥边擦眼泪了。
......大学真有这么快乐吗，看给这群孩子养傻成什么样子了？
江妄以为他们只会在外头陪考一科，最后两科一天顶天，但没想到他们这么有始有终，愣是在外头陪了他整整两天。
要只是单纯陪考默默鼓励也就算了，关键他们还能作。
考试时间江妄不知道他们在外头干嘛也就算了，最后一科考完出来，江妄大老远就看见正对校门最显眼的地方拉着一道红灿灿的大横幅：
【预祝江哥高考顺利！科科犹如女厕所，没有男（难）过！！！】
生怕他听不到，口号喊得齐齐整整声音洪亮，还要点名道姓指出来：“人群中那位穿黑T恤白球鞋的最漂亮的崽！看过来！听见我们的祝福了吗？！”
最社死的是旁边还有电视台的媒体在拍摄，闻言立刻将相机镜头对准拿着2B铅笔一脸呆滞站在原地的江妄一顿猛拍。
不出意外，明早他们就要在淮清早报上光荣露脸了。
身边跟他一同出来的同学也没见过这个阵仗，起哄声起哄声此起彼伏，还有人自来熟地凑到江妄身边冲记者比剪刀手，笑容比主角还灿烂。
公开处刑不过如此。
大型社死现场不过如此！
江妄生无可恋看向站在不远处树荫下的沈修然，翻个死鱼眼谴责他：身为班长，为什么不阻止这群人胡闹？！
沈修然做了个无奈的手势，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江妄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想逃离这个星球换个地方生活过。
尤其当他晚上发现这场声势浩大的陪考还上了热搜，顺着热搜点进去就是他仿佛大傻子一样一张脸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沈修然从厨房出来就看见他咸鱼一样趴在沙发上，脸深深埋在沙发缝里，后脑勺仿佛写着四个大字：生无可恋。
眉尾一挑，走过去把不想见人的小鸵鸟挖出来：“怎么了？”
江妄顺势趴进他怀里，打死不露脸：“我没脸见人了，要不咱们连夜搬去快乐星球住吧。”
“为什么？”
江妄把手机塞他手里，闷闷道：“你自己看。”
沈修然一手搂着他，一手拿过手机，看见热搜界面第一反应难免有些忍俊不禁。
点开评论，欢乐气息扑面而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又酷又好笑是怎么回事哈哈哈哈】
【小哥哥人都傻了，快救救孩子吧哈哈哈哈哈哈】
【但凡我能有这么待遇，当初也不至于复读一年依旧名落孙山了！】
【有一说一这个小哥哥好好看！！！】
【姐妹上去！我逛这一圈全是哈哈哈的，终于有人说出我的心声了！】
【呜呜呜我也想说！真的好好看啊，犯愣都这么好看。】
【代入感好强，我已经反手抽了我弟一巴掌了。】
【小哥哥报哪个大学！我要改志愿！】
【我就是七中的，姐妹别白费心思了，小哥哥是我们学校校草，早就有了男朋友了。】
【关键男朋友也贼帅啊。】
【你要永远相信，好东西总有人先下手为强，轮不到我们的呜呜呜呜】
...
评论每秒都在增加，沈修然随便翻了一下便关掉了手机。
“摇摇。”他轻轻挠着他的下巴，低声哄他：“你上次不是说想吃楼下对面那家烤鱼吗？现在带你去吃好不好？”
隔了好一会儿，江妄才慢吞吞仰起脸：“可是咱们不都吃了晚饭了吗？”
“现在快十点了，不是晚饭，是宵夜。”
江妄没说话，似乎在考虑。
“去吗？”沈修然又问了一遍。
江妄内心是不想出去见人的，奈何烤鱼诱惑太大，犹豫一番，最终还是没能顶住点了头：“走。”
那家烤鱼生意不错，这个点了还有好几桌客人没走，江妄刚踏进店里就闻到扑面而来的烤鱼香，馋虫一下子全被勾出来了。
“太香了吧。”
江妄在沈修然对面坐下，美食暂时治愈了社死后遗症，开心得直点脚，兴致勃勃翻看菜单：“咱们吃什么味道的？香辣还是剁椒？”
“这里还有青椒的。”
“还有烧烤味儿诶！牛逼！”
两个人认真讨论着烤鱼口味，没注意旁边一桌女生从进来就开始偷瞄他们。
看一眼江妄再看一眼，手机，似乎在辨认着什么，眼神越来越兴奋，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
她们认出江妄了。
前脚还在看热搜哈哈大笑，没想到后脚就直接遇见了本人，顺带还亲眼见到了本人的男朋友。
有自称其中学生说这对小情侣颜值高得惨绝人寰，竟然一点夸张的成分都没有。
她们也是这届高考的学生，看见江妄这个新鲜热乎的网络红人第一反应就是上去打招呼，不过考虑到他们应该不会想在吃饭的时候被打扰，就放慢进餐的速度慢慢等。
直到看见江妄搁了筷子，才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快乐起身主动跑过去打招呼。
江妄原本以为她们是来找沈修然要微信的，直到听见她们用激动飞扬的语气问出那句：“你就是那个被同学在高考考场门口拉横幅祝福科科考试比肩女厕所的小哥哥吧？”
“我们刚刚看见微博了，没想到你本人比照片好看一万倍！”
“......”
“.........”
嘴里的烤鱼突然不香了。
果然！这事过去之前他就不该出门。
江妄红了耳朵没吱声，拿起菜单缓缓上移挡住自己整张脸脸，语气很认真：“你们认错人了，其实热搜上那个并不是我，只是跟我长得有点像而已。”
说完等了两秒，悄咪咪探出双眼睛，一眼几个女孩儿还没走，又飞快缩回去，冲对面沈修然做了个夸张的求救口型：快救救你的小宝贝！！！
可惜了，沈修然也不知道这种情况应该怎么救。
女生被江妄的小动作可爱了一脸。
“我们没有恶意的，也不是要打扰你，就是想过来跟你说一句希望你高考一切顺利，考上理想的大学。”
“嗯嗯！我们也刚高考结束，希望都能有个好成绩！”
江妄不太擅长在这种尴尬的背景下应对别人表达的善意，只好讪讪放下菜单：“谢谢啊，你们也是，高考顺利。”
女孩子高高兴兴道了一声谢，问他：“我们可以跟你一起拍张照吗！不发微博，就存着收藏！”
拍照？
江妄啊了一声，惊讶地看着她们。
女孩儿以为他不愿意，又改口：“不拍也没关系的，那你给我们签个名吧？”
还签名？？？
江妄瞪大眼：“同学，我就一个普普通通刚刚结束高考的学生，不是什么名人，不用这么夸张吧？”
女孩儿笑眯眯：“不夸张，我们就留个纪念。”
江妄挠挠脖子，又看了沈修然一眼，点点头：“那行吧，可是我没纸笔。”
女孩儿低头在包里翻了一遍，对视后齐齐皱起脸：“完蛋，我也没带。”
就在她们考虑着要不要找烤鱼店老板借一下的时候，江妄歪了歪脑袋，忽然灵机一动：“要不我给你签手机里头吧，就备忘录怎么样？”
几位女生茫然一阵，递出手机：“备忘录，也能签名吗？”
“能啊，为什么不能。”
江妄接过，特别认真地新建一个备忘项目，然后用九宫格键盘敲出自己的名字。
“......”
女生们风中凌乱了。
她们还以为是指写，没想到是直接手打吗...？？？
沈修然忍不住抵着额头低笑出声。
他的男朋友，果然是个奇才。
...
今年的高考成绩出得格外早。
江妄超常发挥考出了六百五十三的好成绩，比模拟考还多出三十分，医学系妥妥稳了，就是今年收分线再抬个二三十分他也保准能上。
“一年的苦没有白吃，晃晃，你江哥终于熬出头了！”
“辛苦了。”沈修然揉揉他脑袋：“恭喜。”
“同喜同喜。”
江妄乐出一口白牙。
他仰躺在沈修然腿上跟三班众人分享这个好消息，顺便翻了一下隔壁班聊天记录，不知道看到什么，惊讶哇了一声：“今年省状元要出在一中了啊，这位姓余的兄弟好厉害，高考成绩加上数学竞赛分竟然直接750满分了！”
他不免想到了沈修然放弃的那次竞赛，惋惜道：“要是当初你参加了竞赛，你也能满分毕业了，多风光，感觉能吹一辈子。”
“没关系。”沈修然放下手机，问他：“摇摇考得这么好，要不要奖励？”
“要，”江妄一听这个立刻来劲了，咕噜噜从他身上爬起来：“当然要！”
沈修然：“想要什么？”
江妄：“我想要什么你都答应？”
“带你去黑洞一日游恐怕还是不太行。”
“放心放心，我不去黑洞。”
江妄笑起来，其实他一早就想好了：“你明天要去上这学期最后一趟选修对吧？”
“我要你带我一起去，我想提前熟悉熟悉我可爱的学校！”
淮大从三教通往六教的林荫路又被叫做情人路，因道路种满了合欢花而得名。
这个季节正好是合欢花花期，江妄被沈修然牵着慢悠悠往前走，一路仰头看灿烂的红云，心情都插上翅膀飞上了树梢。
“真好看啊。”他摇头晃脑地感叹，喜滋滋道：“等到三个月后，我也能理直气壮跟别人说我们学校的合欢花全世界最好看了。”
他抱着沈修然的手臂乐得眉眼弯弯：“晃晃，我终于是你的正牌学弟了，开不开心？”
“嗯，开心。”沈修然帮他拂去落在头上的一片叶子：“热不热？”
“陪男朋友上课的事情怎么能叫热？”江妄义正言辞：“我这明明是在接受热情的沐浴~”
沈修然哑然失笑，抬手将他鸭舌帽的帽檐往下压了些，挡住灼热的阳光。
选修课在大教室上，好几个班都在。
沈修然班上的男生早就在军训的时候见过江妄，如今看他俩手牵手进来，不禁鼓起掌热闹起了个哄：“哟，沈哥，带嫂子一起来上课啊！”
江妄以为沈修然不会搭理他，没想他真的“嗯”了一声，在众人的围观下也没有放开手，带着江妄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沈修然可是管理系的风云人物，他有男朋友这事宣扬开也算一个小小新闻了。
不少人扭头好奇往这边看，江妄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趴在桌上就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滴溜溜转。
坐在他们前面的男生是沈修然同班同学，也是名义上的室友，至于为什么是名义上，当然是因为沈修然他不住校，除了报道那天，之后一年时间里再也没回过宿舍。
不过这也并不妨碍男生对沈修然这个超级大学霸的景仰之情。
他笑扭头笑嘻嘻跟江妄打招呼：“小江，好久不见，高考考怎么样啊？”
江妄谦虚道：“还行吧，下学期开学就能跟你上一个食堂吃饭了。”
“哟，牛逼，真成我们学弟了！”
“那当然，江哥从不空口说大话。”
男生还想多唠两句，可惜上课铃响老师进来了，只能惋惜扔下一句下课再聊转过身去。
江妄被自己随口一句启发了，凑到沈修然旁边小声问他：“你们学校，不对，咱们学校哪个食堂最好吃啊？”
沈修然想了想，客观说：“三食堂吧，时常人最多。”
江妄咧嘴：“那我们午饭就去三食堂吃好不好，哥哥，让我蹭蹭你的校园卡？”
“好。”
课的名字叫形势与逻辑，内容有点复杂，还有点费脑子。
开课前十分钟江妄还兴致勃勃的，抱着提前感受大学课堂生活的学习心态认真看书认真听，然而十分钟后——
“后排靠窗那位睡觉的同学。”
老师敲了敲黑板指着江妄的方向，眉头微皱：“站起来回答一下我刚刚提的问题。”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回头看，睡觉的男生安静阖着双眼无甚反应，倒是他身边的另一位男生从容站了起来。
沈学霸流畅利落答上了方才提出的问题，并且在老师不满开口前先一步解释：“很抱歉，老师，我男朋友刚高考结束，只是过来陪我上课，暂时还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您的问题他还答不上。”
老师闻言，面色稍霁：“暂时？这是报我们学校啦？”
“嗯，志愿填在医学系。”
“学医呐，这倒是挺好。”老师点点脑袋，总算露出笑容：“行，既然不是我学生，那就不归我管了，坐下吧。”
“谢谢老师。”
江妄迷迷糊糊听见晃晃的声音了。
困意太深，他想睁开眼睛看看，努力到一半就被一只手安抚地摸了摸脸颊。
“哥......”
无意识叫了一声。
“我在。”
阳光从窗外溜到了课桌上，沈修然把被江妄扔进抽屉的帽子拿出来重新帮他带好：“没事，乖，继续睡吧。”
江妄重新闭上眼，顺势握住他的手，放在脸边习惯性蹭了蹭：“下课记得叫我喔。”
“我要和你去三食堂吃午饭……”
沈修然眼神软下来。
一半被阳光映亮，一半满满当当装着的都是江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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