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检
五月底, 高考在即，体检的日子到来了。
一大早高三年级的就被组织去了市医院，一系列程序过去, 终于到江妄最虚的抽血阶段。
前面还有一个班没结束, 他们在走廊等着, 江妄脖子都伸长了，探着脑袋想看那个抽血的针头到底有多粗。
可惜看不到。
唉声叹气回去做好，伸长了脚动来动去，紧张都写在脸上。
沈修然捏捏他的脖子, 安抚他紧绷的神经。
江妄扭头小声跟他说话：“我刚刚听见护士在念号，Omega这边, Alpha那边，Beta中间，怎么抽个血还要分第二性别啊？”
“没事，左右都在一个楼层。”沈修然说。
江妄看他一眼：“我不是说这个。”
沈修然：“嗯？”
江妄有点不好意思, 还是诚实道：“你要在我边上, 可能我就没那么害怕了。”
他怕其他人听见, 声音压得很低, 是正好足够他们两个人听见的音量。
沈修然看着他不自然抿起的嘴角，掌心下贴合的皮肤温热, 这样似有似无透出来的依赖，让他很想抱抱他。
可惜周围都是同学, 他只能忍下来，改用拇指指腹蹭蹭他发红的耳垂。
“别怕。”
咔嚓。
有人偷拍大摇大摆到闪光灯也不关, 江妄扭头, 段晓曼和章琳手挽手坐在旁边笑眯眯看他俩, 手机还拿在手上都不带藏一下。
“你偷拍我。”江妄冲她摊开手：“付钱, 5000一次，如果你愿意多给一千，我还可以签名。”
“堂堂校草这么便宜的吗？”段晓曼笑嘻嘻。
“可以加价。”江妄也笑起来：“给我看看拍得怎么样，好看就给你免单。”
“你这也太随意了，说加价就加价，说免单就免单。”
段晓曼找出那张照片放大，江妄凑上去看，结果他就半张脸脸，最惹眼的还是沈修然，低头看他的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
“怎么样？”段晓曼邀功：“拍得还行吧？”
“我脸都没露全。”江妄指着照片。
“本来就不是想拍你。”段晓曼狡黠道：“这构图，这场景，校草大大就品不出点别的味道？”
什么别的味道，江妄心说，不就是男朋友爱死我的味道么？
段晓曼见他不说话，笑意更浓，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躲着沈修然小声对他说：“班长平时可没见对别人这么温柔过，江哥你是独一个，班长是不是喜欢你呀？”
她本意是想逗江妄，毕竟大家都知道两个Alpha凑在一起的可能性极低，约等于没有。
本以为能看见江妄大呼小叫的否认，却见江妄特别理所当然地点头了点头，一本正经道：“是的，你猜对了，他就是喜欢我，而且已经喜欢得无法自拔。”
“......”
准备好的玩笑话被堵了回去，段晓曼和章琳对视一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妄又说：“你们不信吗？”他指了指沈修然，诚恳道：“不信可以问他。”
沈修然垂眸看他，嘴角浮起几不可见的细微弧度。
谁敢问沈修然呀？
段晓曼无言冲江妄比了个大拇指，牛还是江哥牛，睁眼说瞎话的功夫都让人望尘莫及。
章琳歪着头看着江妄一会儿，又看看沈修然，眉眼一弯：“那江哥你呢？班长都喜欢你喜欢到无法自拔了，你就没点表示？”
“我有啊。”江妄表情得意：“所以他现在是我男朋友了，你们不知道？”
俩姑娘现在可以完全确定江妄是在开玩笑了。
江妄若是知道她们心中所想，必定会万般无奈，摊手耸肩，为什么他说实话总是没人信？
“恭喜。”段晓曼的祝福来得毫无诚意：“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江妄往后倒在沈修然身上靠了一下，咧嘴：“谢啦。”
章琳眼睛亮亮想说什么，隔着一个段晓曼不好说，大声了又怕江妄旁边的“男朋友”听见，偷摸摸告诉段晓曼让段晓曼传话。
后者听完，笑容都灿烂了八个度，周身洋溢着八卦的气息：“江哥，问你个问题行吗？”
江妄抬了抬下巴，大方道：“问呗。”
段晓曼嘿嘿一笑：“既然是男朋友，那你们谁上谁下？”
谁上谁下？
江妄第一时间差点没反应过来，差点问出什么意思，好在脑袋灵光及时转过弯，恍然大悟。
“你们女孩子怎么这么八卦？连这个都要打听，像我一样矜持一点好吗？”
“不不，这不是八卦，是纯粹的好奇。”
段晓曼猜他一定不肯回答，很鸡贼地用了激将法：“猛男，难道你是下边那个？”
“当然不是，”
江妄立刻用行动告诉了段晓曼什么叫毛头小子激不得：“我肯定是上面那个好吧。”
虽然那个需要分清谁上谁下的行动还没发生，但这并不影响江妄厚着脸皮随口胡诌，当着另一位当事人的面振振有词：“我这样像下边的？想也知道不可能。”
“真的？”可是明明就很像。
“当然。”江妄浑身都是自信，仗着宠爱还能特别有底气地回头问沈修然：“是不是？”
沈修然看他满嘴跑火车地瞎诌，完全忘了还有紧张这回事，便不犹豫纵容地默认下来。
两个人一唱一和，听得她们差点就信了。
段晓曼哼哼着笑了两声，正想说什么，两位护士走近过来，其中一位低头看着名单问：“你们是三班的对吧？”
“对。”
“前面的快结束了，马上就该你们，Beta先等一下，Alpha跟我过来，Omega跟着她。”
坐着的同学陆续站起来。
沈修然低声安慰他：“抽血很快，别害怕。”
江妄说：“我不是怕，我是紧张，这两者有本质的区别，你别冤枉我。”
沈修然嗯了一声，揉揉他脑袋，转身跟上。
到分界点了，江妄眼巴巴地看着沈修然进了隔壁房间，收回目光紧张兮兮往Omega的房间看了一眼，挠挠脖子准备进去。
“哎！江哥，你走错了。”段晓曼忙不迭拦下他：“Alpha得去那边，这边是Omega，你应该跟着你男朋友走。”
“没错啊。”两分钟前哈信誓旦旦自己是上边那个江妄亮出一口白牙：“我不跟他走，我跟你们一样，就走这边。”
“？？？医院重地，不可以耍流氓的。”
“正经着呢，没耍流氓。”江妄掏出前几天刚拿到的身份证：“喏，看看。”
段晓曼凑近看，是江妄的大名，江妄的照片没错，第二性别处却不是Alpha，而是明晃晃登记着：
Omega。
“......”
“.........”
“......woc！！！”
护士觉得稀罕，每年都在体检，却没一年出现过这么热闹的情况。
Omega房间里几乎所有同学脸上表情整齐划一，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以及丢丢的不可思议，看稀罕物似的齐刷刷盯着一个少年。
不敢置信，七中小霸王他竟然是Omega？
世界观都要崩塌了。
“江哥你搞什么？不说是Alpha吗？怎么就变成Omega了？你玩儿二次分化？？？”
“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可以和江哥做姐妹，缘，果真妙不可言。”
“ono，梦中情人变姐妹，我的暗恋还没来得及见光就夭折了呜呜呜呜呜”
“我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祝大家新年快乐吧。”
“我就说Alpha没有长这样的，我特么随口一说竟然猜对了？！我这嘴开过光的吧？！”
“艹！瞒的太深了！我的小心灵受到了创伤，要江哥亲亲才能好......”
江妄没想到他们一个两个这么大反应，默了半晌，无语：“你们都盯着我做什么，没见过Omega？”
“不是没见过Omega，是没见过您这位Omega。”
“不瞒你们说，我到现在还不能相信我的小耳朵。”
“以及我的小眼睛。”
“真有这么不可思议吗，没人规定我就不能是Omega来吧。”他懒散牵着嘴角：“而且就算我是Omega，你们也还是可以继续拿我当爸爸。”
说着顺手拍拍这位兄弟，不对，姐妹的肩膀：“小场面，别大惊小怪的，拿出点三班人的气魄。”
“那边坐着那位，别看了，针快扎你大动脉上了。”
“......”
新身份逐渐被惊奇后的大家接受，诧异转为稀罕和好奇，江妄以为这就算完了，殊不知风暴根本不止在这个房间席卷。
前头还有几个别班的同学，一听见消息就立刻掏出手机在班群里激情分享，口口相传，不过眨眼功夫，整个高三年级都知道了这位七中小霸王他是个Omega。
江妄对此毫不知情，他现在的心情就是紧张，特别紧张，因为马上就要轮到他了，中间隔不过三个人。
那个针看起来是真的粗，江妄看着都觉得手腕发麻。
他想问问已经扎完的同学痛不痛，又觉得这样会暴露他的恐惧，只好忍下来，继续去观察下一个扎针同学的表情。
为什么要用这么大的针管呢？
他咬着腮帮纠结地想，是怕针头太小，他血太黏抽不出来吗......
“下一个。”护士对照了一下名册：“江妄是吧？”
江妄默默咽了一口唾沫，上前坐下。
“这里先签个字。”护士指着一处空白，趁着签名的空档近距离打量了一下这位低头的少年。
情况她听了个大概，不过就是在这之前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少年是个Alpha，结果今天才知道原来是个Omgea。
少年人经验少，也没接触过专业知识，会被蒙蔽实属正常，但在她们，几乎第一眼就能轻松认出这是一个Omega。
跟Alpha不一样，Omega更娇弱，长相更偏软和秀丽，就算身为男生，骨架也会更为纤细。
而这个男生就是其中典型。
身量高，骨架却不如Alpha那样宽阔，皮肤白皙，长相出众不具攻击性，就算闻不到信息素，依靠所有的专业知识也能轻而易举辨别出来。
就外形来说，他是个非常优秀漂亮的Omega。
这样也能骗的同学这么久，她想想都有些忍俊不禁。
江妄对眼前护士小姐姐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他签完字，磨磨蹭蹭在对方指挥下伸出手臂放在桌上。
压脉带绑在手腕上的时候，江妄手都攥紧了，眼睛都不带眨的。
护士忍笑看他一眼：“不用这么紧张，不会很痛。”
江妄说：“我没紧张。”
护士说：“但是你有点在发抖。”
江妄：“......我小时候抓过鸟。”
装着注射器的袋子被撕开，江妄盯着粗大的针尖，一时都不知道应该盯着看还是不看，被叫放松叫了几次才勉强把攥紧手指松开。
排在江妄后面的男生歪个脑袋：“江哥，你怕打针？”
没等江妄否认，男生又自顾自乐呵道：“没事，能理解，咱们Omega胆子小点很正常，应该的应该的。”
江妄想反驳他你才胆子小，可眼看针头马上就要扎下来了，他紧张到喉咙发干。
反驳的话说不出来，咬紧牙关正想撇开头，忽然眼前一黑。
有人从后面捂住了他的眼睛，温热的触感覆盖在眼皮上，他被轻轻扭过脑袋，侧脸靠在谁的身上。
茫然只出现了一瞬，他闻到了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
“别怕，我在这。”是沈修然的声音。
紧绷的手臂瞬间放松。
面前涂抹在皮肤上时，江妄提前嘶了一声，另一只手拽住他的手臂，把整张脸埋进他怀中。
...
从医院出来，江妄被行了差不多一整天的注目礼。
不止是他们班的，就连隔壁班的，隔壁隔壁班的，隔壁隔壁隔壁班的......
都眼巴巴跑来三班门口张望，最后被闻讯赶来的老孙板着脸全部赶走。
江妄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群花屁股猴里面唯一一只花脸猴，稀罕又奇特，非要看一眼大家才能心满意足。
不止如此，更离谱的是下午体育课回来，江妄在自己抽屉里发现了一沓整整十几封情书，全是其他班Alpha偷偷塞过来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应有尽有。
要不要这么夸张？
这才过去多久，一个个都凑热闹上网上抄的吧？
江妄嘴角抽搐，做梦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还能收到这么多Alpha的情书。
沈修然还没回来，他拿着一沓花里胡哨的信封扇了两下，琢磨着要怎么处理。
扔也不是收也不是，无奈最后只能胡乱全塞进抽屉里拿其他书压着，之后再处理吧，别被沈修然看见就行，不然又不知道该怎么哄了。
班级群热闹了一天，江妄关了消息提醒，到放学回宿舍了才摸出来看，一顺溜的艾特，他以为又是在问他Omega的事，打开一看，居然是在笑话他害怕打针。
【男子汉也会害怕打针吗？】
【男子汉不怕，但是男子汉小时候会怕哈哈哈哈】
【小声点，别让江哥听见，Omega害怕打针很正常啊，程栖上午抽血的时候还不是吓得哇哇叫唤。】
【哦对！差点忘了，江哥是Omega来的。嘿嘿。】
【小声个屁啊哈哈哈，都艾特几百遍了。】
【我听见护士小姐姐叫江哥别抖，笑死我了。】
【笑死，根本笑不死。】
【怎么办我觉得好可爱！】
【原来害怕打针可以被班长抱！肠子悔青！】
【加一！班长好暖呀！】
【我听见护士小姐姐说小情侣真般配了！】
【之前不觉得，现在知道江哥是O了，cp感直接拉满！】
【我匿名了吗，呜呜我也觉得好般配！】
【匿了，姐妹们别忘了，我们江哥可是老早就叫过老公的！！！真香！】
...
不只是班级群，学校论坛也出现了新的帖子，并且在短短一天之内盖了一千多层楼，标题就叫《我们小霸王一开始是酷盖校草后来变成了漂亮校花》。
一看就知道是在说谁。
江妄从班群里打开链接，结果看见这个标题就顿感心累，不想点进去了。说得好像他变性了一样，他是Omega又不是女生，怎么就校花了？
于是转手登录小号，再打开隔壁帖子，去看那些肖想他男朋友的人又放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沈修然回来就看见江妄盘腿坐在椅子上认真刷手机，听见声了回头看他，抬手晃晃手机：“我刚刚数了一下，三天之内又有八个Omega扬言要追你，十三个Omega发誓高考之后一定要强吻你，能采访一下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吗？”
“我没看过论坛。”沈修然朝江妄走过去。
“这个世界是唯物主义，不是你不看就等于不存在。”江妄振振有词：“他们整天想着怎么搞我男朋友，你就不发表点什么？”
“吃醋了？”
“......”江妄翻个白眼：“并没有，我是在为你男朋友感到不忿。”
“那很巧，我也为你男朋友感到不忿。”沈修然弯腰靠近他：“摇摇，那些人塞情书的时候，我在教室。”
江妄一下睁大眼睛：“你看见了？”
沈修然嗯了一声，伸手把人抱起来。
“？”
江妄晃了两下腿，被放到床上坐好。
“你干嘛挪我的窝？”
“椅背太硬了。”
江妄疑惑歪头：“它硬关你什么事？”
“会硌得你疼。”
沈修然凑近他嘴角，啪地一声轻响，刺痛传开，两个人都愣住。
“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我夏天是个静电导体。”江妄嘿嘿笑了一下，不知道在乐什么。
“雷点导体也没用。”
沈修然扣着他的下颌亲上去，摁着肩膀往后倒进柔软的被窝。
“我已经忍了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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