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山西府曾国荃赈灾 回郭镇高士虎…
世衡连三赶四地跑到巩县的这一天，坤娘家里已经断了粮。
无双抱着孩子目光无神地坐在房门前的小木头凳子上，由于自己没有饭吃，所以奶也没有了。
孩子饿得哇哇哭。
坤娘将孩子抱起来，一边拍着哄，一边说：“小山子，不要哭，奶奶给你烧水喝啊！”
说着她就上厨房去点火烧水。
粮仓里已经被刮得干干净净，一粒粮食也没有了。
但是她既不哭，也不闹，更没有绝望。
她总觉得上天不应该这么残酷，就这样要了这一家子的命。
少康和静琳出去找吃的了，或许一会还能带回来点啥。
先烧点水喂喂孩子吧，至少能灌个水饱。
不妨着世衡突然奔回来，愣腾腾地直闯进小厨房，望着她直喘气。
“你怎么跑回来了？”
“坤儿，你，还好吗？我实在放心不下啊！”
坤娘笑了笑，重新坐下，继续添柴。
“没有吃的了，啥也没了。”
“你等着！”
刚一转眼，世衡就不见了。
也只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世衡背了一袋子不知是什么回来了。
“这是当年我在我家杂物房留着的一袋子干红薯叶子，原本是留着”
世衡说不下去了。
是的，原来是留着喂鸡用的。
坤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太好了！有这一袋子红薯叶子，少说也能挨个把月！”
无双看见世衡背着东西过来，也来瞧热闹。
“有吃的了吗娘？”
“有了有了，这就给你煮汤喝！”
坤娘赶紧抓了把红薯干叶子，用水洗了放进已经烧开的锅里，喜孜孜地煮了起来。
这无油无盐无粮食的菜水，竟然成了一顿丰盛的美餐！
世衡的眼眶顿时就湿了。
他怕坤娘看到了，急忙转过身擦去了，没等坤娘说什么话，他已经走了。
世衡又来到了战豪家，战豪的情况比坤娘略好些，家里还有一些高粱和豆子，都磨成了粉，掺在一起还有个三五斤，里面拌了些树叶，煮成汤，这就是饭了。
战豪问：“世衡，广东有没有遭灾？”
“没有。那边还好。可想出什么办法没有？官府有没有派人来救灾？”
“没听说啊！到现在没吃过官家一粒粮食。”
“那你没去县衙问问吗？”
“如今我也是一介白衣，怎么好去衙门说人家。”
相比世衡来讲，战豪总是有些明哲保身的。
“铺子也关了吗？”
“早就关了。这年头谁还买布！”
“坤娘那都断粮了，我刚刚送去了一袋红薯叶，这也不济啥事，我再去想想办法。”
“多亏了你照顾，若有啥办法需要哥哥帮忙的，叫我一声。”
“好！”
世衡想到县城康百万家去看看，这大财主家肯定有余粮。
刚走到康家门口的大街上，就看见成群结队的饥民们向着他家门口去。
却原来康家在大门口设了粥场，向百姓施粥。
虽然那粥稀汤寡水的，聊胜于无，但是吃了至少能保证不被饿死。
巩县还有一个大户是姓张的，不过比起康家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既是康家也知道施粥行善，也不能对他们太过苛求。
世衡打算到半夜，再进康家取些米面出来。
十年前曾经夜探康家一次，对这里还是有些熟悉的。
虽然非常时期，康家把守粮仓的家丁多了许多，但是对久经沙场的世衡来讲都不是问题。
他先是隐身在树上，待夜里只剩下当值的家丁在守卫时，放了一只猫下去惊动了守卫，待守卫离开时，迅速潜入粮仓。
当然了粮仓是上了锁的，这个都不是问题，顷刻间，他便进去扛了一袋子粮食出来，飞跃上墙头而去。
待守卫发现只是一只猫返回时，粮仓门锁已然掉在地上，盗贼不知去向了。
世衡将粮食分作两部分，一半送与坤娘，一半送与战豪。
人神不知的夜里，他又潜入了县衙。
此时的县主是谁并不知道，只是他家里是衣食不缺的。
他安然地拥着小妾正在熟睡间，忽然间从窗子里跃进一黑衣人。
当一把冰凉的匕首抵在喉间时，他才突然惊醒，正想高呼叫人，嘴巴已然被捂住了。
“不许呼喊，否则一刀杀了你！”
县主只好呜呜地点头答应！
“说，为什么不开仓放粮救灾？！”
嘴巴被暂时放开，县主忙道：“朝廷不下令，谁敢开仓放粮啊？！”
“为什么不上奏朝廷？”
“上奏了，朝廷没有回复啊！”
“是不是你说的不够严重？”
“在下人微言轻，只能上报知府，哪里能够到朝廷那啊？至于知府怎么说的，在下也不知道啊！”
“明日即刻开仓放粮！若不依，立刻要你的命！”
“不行啊！这没有朝廷的命令开仓放粮，在下全家都是个死啊！”
“这就是不想活了是吧？是不是立刻就想死？”
“不是不是，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明日在下即刻开仓放粮！只是县中粮仓里粮食也不多，这一年没有收成，根本没有收上来多少，在下明日继续上报知府好吧？”
“若有欺瞒，你全家都别想活了！”
“知道了知道了，大侠！”
世衡夺窗而去。
虽然说恐吓了知县，但是一个小小的知县，只怕做不了太大的主，就算被逼放一点点粮，也不可能会到坤娘家中，这不是个妥善的办法。
世衡再次用同样的办法潜入了知府府衙中，探知如今朝廷并不知道河南的灾情如此严重，只知道山西灾情十分严重，指派了曾国荃到山西任巡抚赈灾去了。
那曾国荃为山西巡抚时，清政府发给他虚衔实职空白执照各2000张，命他数日内离京赴任。
五月，朝廷一次给山西的灾民划拨了20万两赈灾银，令曾国荃采买粮食，运往山西赈济。
曾国荃位高权重，自然说的话分量也重，山西的百姓是有福了，可是河南怎么办，完全不在曾国荃的考虑当中。
为今之计，只能求助于曾国荃！
为了全河南的百姓，为了坤娘，为了战豪，只能暂时放下大仇不报，暂时委屈自己去找曾国荃吧！
世衡又赶往山西太原府。
在河南知府处得知这些消息时，世衡已经发送信息给金陵潜伏的罗大纲了。
待他直到太原后不多两日，罗大纲也到了。
二人对当前的形势展开了一番激烈的讨论，究竟是刺杀曾国荃重要还是赈灾重要二人产生了重大分歧！
罗大纲得知曾国荃在此地赈灾，不顾一切要杀了他报仇！
而世衡觉得此时杀他不合适，由于山西河南等地的灾情如此严重，必得靠曾国荃这样的要员才能主持赈灾，不然灾银和灾粮为群臣贪污，那天下百姓可就遭殃了！
世衡答应罗大纲，等灾情结束，一起再行刺不迟。
罗大纲愤愤不平：“哼！就留这厮再活几年！”
二人一同在深夜潜入巡抚后堂，依样逼醒了曾国荃！
曾国荃也一样是在搂着小妾熟睡当中被吓醒了：“汝等何人？”
“我等乃河南百姓，有要紧事求见大人！”
“没见过这样式求见我的！胆大包天！”
“不样式也见不着你啊！”
“何事求我，快说！”曾国荃也是战场上摸爬滚打之人，不会轻易被吓坏的。
“只有一件事，请曾大人在山西救灾的同时，也救救河南百姓！”
“河南也受灾了吗？朝廷只知道山西受灾，特派本官到山西救灾，未知何时河南也受灾了？”
“大人明鉴！河南受灾比山西更严重！已经到了断粮人吃人的情形了！”
“这帮混蛋，怎么不报知朝廷知道！”
曾国荃听说河南受灾如此严重，禁不住对河南知府大骂出口！
“务请大人向朝廷奏明，大人位高权重，您的话朝廷必定会听取的！”
“这个话说的倒是不错。本官明日便上奏朝廷，你们不会是逼我现在写奏折来的吧？”
“我等希望大人在奏明皇上之前，先行派人到河南赈灾！”
“倒也是。等朝廷的回复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都人吃人了，只怕是等不及。这样吧，我让我的部下有个河南的叫高士虎的，就先带着本官的手谕和粮食到河南赈灾，开仓放粮！这样总行了吧？”
“多谢大人！您的丰功伟绩一定会载入史册的！”
“来人！”
外面的守卫立刻答应到门前听候吩咐。
“立刻给我叫高士虎！”
守卫答应着就去了。
不多时高士虎到。世衡二人就站立在曾国荃身后，与他一起在后堂大厅接见了高士虎，眼见得他一一吩咐完毕，又与高士虎打了个照面，算是记得此人的模样了，这才放心离开。
高士虎接令，第二天清晨便率领兵丁拉着粮车带着曾国荃手谕向着河南进发！
那高士虎本来就是河南巩县人，早就听说家乡遭灾，心急如焚。
只是他人微言轻，不能顾及，此刻接到命令，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不出两日便到了河南开封府。
他拿出曾大人手谕，命令知府开仓放粮！
知府晓谕各县，即刻开仓放粮赈灾！
整个河南沸腾了，百姓们望着帝京的方向磕头谢恩！
这就是中原的百姓，这就是最贫苦的黎民，但凡他们有一口吃的，他们就会感恩这个无能昏庸政府，感恩这个腐败透顶朝廷，感恩那些无底线盘剥他们的官员！
巍巍华夏，茫茫中原，这里从缔造了灿烂的中华文明开始，就是一片养育整个中国的热土，就有一群忍辱负重的百姓！
几千年来，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中原百姓，但凡有一条缝隙允许他们活着，他们就不会造反，不会反抗，只会忍着，忍着，总是相信有那么一天，上天会看到他们所受的苦难，会来解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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