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祭法场何战豪收尸 辞军职兄弟俩…
且说那日世衡法场收尸,刚把石达开安葬好,回来再寻其他人的尸首却不见了,那尸首到哪里去了呢?
其实是何战豪收去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战豪跟随湘军到了成都后,也曾奉命追赶过石达开,故此熟知石达开大渡河被俘的前后细节。
只因世衡对石达开推崇备至,战豪也想一睹翼王风采,想方设法去了大树堡前线。
没想到他去的时候,石达开已经降清被俘,只剩下剿灭大树堡残兵的任务让他去承担了。
他原以为大树堡仍有太平军驻守,便率军前去剿灭。
谁知到了以后方知,太平军已经被收编,此为舍弃不要的残废军士和所有将士的家眷。
更加知道了石达开为保这些老弱,放弃逃跑和战斗,以自己一人的性命来换取这些老弱的安全,也听说了湘军将领对石达开的承诺。
他不禁对舍命全三军的石达开油然而生崇敬之心,同时对湘军领袖命令自己诛杀老弱的决定大惑不解。既已应允,怎能出尔反尔?
况且这些老弱根本不具有战斗力,诛杀他们于我湘军而言有甚功劳可建?
他怀疑上头下令时并不知这些情况,就写信向上头报告,令小军立刻送去,谁知小军回报:
无论是何原因,一律诛杀,决不残留!
战豪惊呆了。
他无法相信这是他一直信任和崇拜的曾大帅带领的队伍所下的指令,他的信仰一下子崩塌了。
执行,还是不执行?
有良与他在同一个队伍里,有良的手都颤抖了:“战豪啊,这是丧良心啊!
我爹给我起的名字叫有良,我可不能丧良心啊!”
战豪将手谕一摔:“老子不干了!”
有良惊了:“战豪你说真地假地?”
“当然是真地!如今的湘军不是当年的湘军了,他们杀红了眼,疯魔了!”
“是啊,他们疯了,我们可不是疯子。要不干都不干,老子正想回家种地呢!”
二人一商量,准备卸职回家。
若是私自逃了,捉住了军处。
然而若是卸任,必有人惦记他的职位,愿意为自己办理,于是战豪策马回到成都,向管辖他的刘蓉提出辞去军职:
只因自己身上有伤,无法执行军务,况家中母亲病重,想回家去伺候母亲最后一段时光。
那刘蓉原是个心肠极软的人,自己也是个孝子,竟同意了他的请求,批准他领了军饷,交还印信和服装,就可以回家了。
战豪又道自己所部的何有良身负重伤,请求带回老家一同养伤,刘蓉也准了。
兄弟二人便回营交割,只是这军务无法一时交接完毕,等手续全部办完,已是好几天都过去了。二人换了百姓衣服,突然感觉一身轻松,无比畅快。
出得营门,听说二人回营请辞的时候,湘军已经剿灭大树堡的石达开余部,且石达开已经审讯完毕,将与今日午时于刑场凌迟处死,同时处死的还有几位石达开的将领。
战豪和有良不禁扼腕叹息,这样的事情真叫人难以接受。
二人相约一同赶赴刑场,一路上看到百姓成群结队,一街两行地给石达开送行,人群拥挤不堪。
他二人行步艰难,好容易到达刑场时,不意已经行刑完毕,官员们已经撤离,石达开和诸将领的头俱已被割下,身上鲜血淋漓,白骨森森。
所有尸首均光着身子,身上衣物均在尸首旁的地上堆积着。
战豪忽然看到一具尸首跟前地上的衣物堆里,露出一个似曾相识之物!
挤到跟前拿起一看,是一个手帕包着的木雕小人,这小人刻得活灵活现,正像是一个人!
战豪心中大怮,这不就是世衡给坤娘雕刻的小人吗?
这玩意儿当年离开家乡时,世衡赠送给坤娘的时候他就在现场,看到过这个小人。
此刻拿在手中,仿佛有一千斤重,他克制不住自己,一下子蹲在地上,把头埋在怀中,抽动着肩膀哭了起来!
死的这个人是世衡啊!他死得这样惨!
他的死有一部分是我造成的,我也是追杀他的一分子啊!
原以为湘军统帅曾国藩是一位正人君子,志士仁人,我才不要命地跟随他出生入死,没想到啊!他是一个残暴的伪君子!
没想到啊,我也成了杀害世衡和翼王的刽子手!
有良不知世衡的前因后果,见到战豪哭得这样伤心,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便死劝活劝地把战豪拉走了。
战豪和有良寻了个客栈住下,有良详细问了战豪真实情形,方知世衡投了太平军,如今惨死在刑场,一时也难受得哭了。
二人哭罢,想起世衡的尸首还在刑场,便商量着要把世衡的尸首收回来,想办法带回老家安葬。
只是这般情况,如何带回,还是叫火化场给火化了,再装殓了骨灰回家安葬吧。
商议好了,二人来到火殓场,使了些银钱,便约好了天一擦黑就去刑场收尸焚化。
只因世衡因造反处死,若白天收尸,怕为人所见,恐怕节外生枝,因此天黑以后,叫了火殓场的伙计一起到刑场收尸。
谁知到了刑场,发现石达开的尸首不见了,世衡的尸首还在。
战豪看了心酸就和有良商量,不如这几具尸首一起焚化安葬了吧,听百姓叙述,这些人死的壮烈,也是英雄。有良心有戚戚,也同意了。
二人又多出了些银钱,让伙计把几具尸首一起运至火殓场焚化,就近找了块空地将其余几位的骨灰安葬了,做个记号,立了个木牌,也不知名姓,就写“太平英烈之位”。
世衡的骨灰就存放一只青花瓷罐子中,封了口,抱回客栈,打算明日便启程还家安葬世衡。
不必说,这骨灰原是刘越的。
也是因缘所就,刘越与世衡结拜,世衡与战豪结拜,若当面一连襟,就都是兄弟了!
战豪与有良就偷偷在客栈客房内设了灵位,寻了香炉纸元宝就祭奠一番,收了东西睡了一夜,第二天便抱了瓷罐一同还家。
世衡与战豪就这样阴差阳错地错过了相遇的时机,战豪携了刘越的骨灰回了巩县。
世衡却上了青城山出家为道,此刻正守着他的师傅练功。
却说坤娘自开始赡养了四爷四奶奶以后,终日忙个不停。
日子过得捉襟见肘,若不是父亲去世时送她了两个田庄,只怕他们连吃喝都难顾住。
这两个田庄的收成也还不错,除了粮食租子以外,每月送几篮子鸡蛋鸭蛋,蔬菜若干,每年还有鸡鸭若干,过年的时候还能抬一头年猪来,真是挺不错。
好在坤娘是个能屈能伸的性格,她生得本就健壮,个子高挑,干起活来也不惜力,只要不给她气受,她是不会难为别人的。
只是若欺负到头上,她也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比如说今天,本来她怀上了第四胎,也不是没有见过孕期反应的,不该有什么稀奇事发生,然而这一胎却不比从前,自打怀上就开始吐个不休。
吃什么都吐,不吃也吐,喝口水都吐,眼看着媳妇渐渐消瘦,把云铮愁得什么似的。
各种药膳都煮过一遍试试,连气味她都闻不得,更不要说吃了。
唯一能吃的便是山楂糕。
只是山楂本为热性,药书上说孕期不宜多吃,容易流产。
若不给她吃吧,看她什么也吃不下,总不能活活饿死。给她吃吧,又怕动了胎气。
这让人愁的!
云铮自己亲自买了山楂,煨了许多冰糖,减轻热毒,又让山楂先行泡过煮了一遍,去核去皮,只留细嫩的肉,与冰糖一起熬煮近四个时辰,渐渐粘稠,盛入大碗中,放凉凝固成糕,而后切片给她吃。
这样精心炮制的山楂糕,坤娘吃了竟然不吐。而且也没有要流产的迹象。
其余的吃食如软面条什么的,也不是不能吃,只是吃下去再吐出来,坤娘也不在意,吃的吃着,吐的吐了,管他呢,反正先吃了不饿再说。
云铮把过脉,知这一胎与前边几胎不同,乃是个女儿,心中高兴。
几个臭小子早已把夫妻二人整得焦头烂额,真是盼着有个闺女好宽慰宽慰二人。故此这一胎云铮比以往更为操心。
每日里调制吃食,为未出生的女儿准备新衣新被倒是让人挺开心的,小娘知道是个孙女,也是喜出望外,终于可以打扮一个小淑女了,一家子都期待得很。
只是坤娘这有了身孕,就不便再天天往四爷四奶奶屋里请安伺候了,四爷倒没什么,任是谁来,哪怕是丫头或是少诚来送饭都无所谓。
日子一长,四奶奶可就受不了了。
这一天,又是少诚来送饭,放下食盒,匆忙行个礼,说了句:“四爷爷四奶奶吃饭了!”
没等二人回答个什么话,少诚就跑没影了。
四奶奶拉长了声音在院子里就数落上了:“哎哟!这是谁家的规矩啊?
儿子媳妇不见人影,叫个小孙子过来送饭,连句话也说不囫囵就跑了,知道的说这是孩子不懂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打发要饭的呢!”
四爷在屋里喊:“哪那么些废话?吃不吃,不吃我自己吃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吃不死你个老东西!老杀才!
你当你是谁,还口口声声把家业传给人家,人家把你当爹了吗?
真是热脸贴一张张冷屁股,没的臊死个人!”
坤娘和小娘正在房中做针线,听见此话,小娘素琴放下针线筐就要出去和她对骂,坤娘一把按住她摇摇头。
云铮坐馆去了,反正也不知这后院的事情。
四奶奶骂得累了,也没看到有人来搭腔,若是寻到坤娘屋里来闹吧,倒显得她太欺负人,若不去吧,她又置之不理,肚子也骂得空了,力气使尽了,只好悻悻地回去吃饭了事。
如此几个来回,四奶奶遇事尽管骂街,坤娘浑然不理,该怎样还是怎样,四奶奶也没招了,只好四处串亲访友说些坤娘的坏话。
她的人品人人皆知,刚说起的时候,大家当个笑话听听,说得多了,人听得也烦:
“见天只听你说儿子媳妇不好,也没听见儿子媳妇说你一句,难道都是人家的不是吗?人家短你吃了短你穿了?
顿顿给你送上门,衣服鞋袜给你放进柜,你还只是不知足,还要怎样?喂到你嘴里不成!”
四奶奶把扇子往大腿上一拍,翻个白眼:
“我可不是贪图她的吃穿,我现有的庄子现有的地,稀罕她的!
只是作儿媳的有作儿媳的规矩不是?
想当年我们做儿媳的时候,那婆婆吃饭都必须得站跟前伺候,哪能够一边自己舒坦着呢!”
“你的庄子你的地,人家也没吃你一口饭,云铮也没喝你一口奶,若是自己亲生亲养的也还罢了,有生养的恩情,叫他怎地就怎地,怎么孝顺也不过分!
你生人家了还是养人家了?
一毛不拔,看见孙子连块点心也舍不得给,凭什么人家要给你养老送终?
我看云铮两口也不是贪图你的庄子你的地,人家有的是庄子和地呢!
人家娘家还给了两个大庄子呢,稀罕你的。”
四奶奶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自此也不好串门出去翻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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