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几人回到房间,李玥要陪夏蔓，所以去了她的房间，程牧昀说自己正好要处理一下公司的事务,要李玥不要担心他。
李玥心头一软,握了下他的掌心,小声说：“之后再补偿你。”
程牧昀闻言，眼眸深了深。
随后，李玥去了夏蔓的房间,发现她正坐在椅子上发呆。
“小夏。”她走过去,“是在想池宇吗？”
实话说，李玥对池宇印象蛮好的。
她感觉得到，池宇是在乎夏蔓的。
只是没等李玥继续问下去,夏蔓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李玥赶紧过去,抹去她脸上的泪珠，“怎么哭了啊,你要是不想见他,我就帮你。”
夏蔓抽着鼻子，摇了摇头,“不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现在心里很乱，缕不出头绪。
李玥把她带到床边，让她躺上去,柔声说：“那你先睡一会儿吧。”
“……嗯。”
李玥没走，一直坐在她旁边陪她,淡淡的栀子花香传来，她慢慢的静了心。
醒来的时候，原本的栀子花香变作了荔枝甜味,她有点恍惚的睁开眼，真的看到旁边有一小碗剥好的荔枝肉。
接着，她看到了坐在旁边剥荔枝的池宇。
她下意识的低声喊他一声：“宇哥。”
池宇抬起头，黑亮的眼眸弯了弯，“蔓蔓醒了。”
她晃了一下神，才确认眼前真是的池宇，那种愧疚又挣扎的情绪再次蔓延到了心头，她不安地向旁边看了一眼，好在李玥仍旧陪在她旁边。
李玥解释池宇为什么会出现在房间，“他给你买了荔枝吃，我都不知道你喜欢吃荔枝呢。”
那是因为看到池宇给别人棒棒糖之后，她就不再吃了。
李玥弯腰在她耳侧小声说：“小夏，躲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就算为了以后，你应该跟他聊聊，如果你还不愿意，我就让他走。”
夏蔓眼底挣扎，不禁摸了下小腹。
她眼底多了几分坚定，抬头说：“玥玥，你帮我去买瓶水吧。”
李玥明白她的意思了，“好，有事打我电话。”
“嗯。”
屋子里只剩下夏蔓和池宇，静的让人心慌。
她斟酌着语句该如何开口。
池宇却先对她说：“你头发变长了。”
夏蔓心口猛跳，一瞬间联想起很多回忆来，那天晚上他修长温热的手指轻轻地捋过她的短发，在她耳畔边轻声说：“为什么不留长头发了。”
因为，她知道他喜欢长发。
从前那次跟他赌气分手后，她就去把头发剪短了，当时就想，当他看见她以后，就知道她的决心了！
谁成想他们再没有见过面，之后她也习惯了短发的轻便，一直留到了之前。
可现在，她又把头发留长了，还是在最尴尬的长度。
夏蔓感觉到脸上有点热，接着真的脸颊一烫，是池宇的手伸了过来，他让她看向他的方向。
“怎么总是躲着不看我。”
夏蔓抿唇，“我没有。”
“从之前见到我的时候就一直不敢看我呢，是我变丑了，蔓蔓不喜欢我了是吗？”
夏蔓脱口否认：“不是！”
他还是很好看的，和小时候一样好看，不，更好看了。
可是，池宇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所以，蔓蔓还是喜欢我的。”
夏蔓嘴唇翕动了下，想否认，心又挣扎，最后狠了狠心，“宇哥，对不起……”
“蔓蔓总是跟我道歉呢。”池宇摸了摸她的脑袋，“为什么要跟我这么客气呢。”
他的手和从前一样温柔，是夏蔓很久没有体会过的温情。
她心口酸涨，眼眶跟着泛了红。
池宇把那碗剥好的荔枝送到她跟前，“吃一点，很甜的。”
夏蔓闻到清冽的荔枝甜香，是她无法拒绝的诱惑。
她抿紧唇角，侧了侧脸，声音带着哽咽：“对不起。”
池宇放下了碗，声音温温柔柔的，“蔓蔓，别这样说，我已经知道你家的事了，不怕的，以后有哥陪你。”
他轻轻地牵住了她的手。
夏蔓手心仿佛被烫到般狠狠的一抖，她张了张口，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又说不出口。
那么多委屈和难过积攒在心底，想一股脑的掏出来，因为知道，眼前的人会心疼她。
可她摇了摇头，“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池宇轻轻笑了下，“跟男朋友还要讲什么拖累吗？”
夏蔓愣住，重复了一句：“男朋友？”
池宇眉宇缓缓收敛。
她语气有点颤：“可、可我们不是早就分手了。”
“我没有答应。”他语气沉定，收紧了抓住她的手，“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而且，如果我们不是情侣关系，我怎么可能对你做那种事。”
夏蔓瞬间心跳的极快，耳尖都开始发烫。
“蔓蔓，我能问问你，当初为什么要跟我说分手吗，”他声音沉了下去，“是真的不喜欢我了？”
眼前又热又疼，愧疚委屈的回忆翻涌，她手上被他握住的皮肤热烫，她承认自己在这一刻懦弱的不想放开。
她告诉自己，起码把曾经伤过他的那些话收回。
“不是的，”她轻轻地吸一口气，小声说：“我看到你和别的女生在书店，你还给她买棒棒糖，我一直以为是我强逼着你跟我在一起，就想放你走。”
“那些话，都是假的。”
“我一直、一直……”
她说不下去了，眼泪滴了下来，热烫的落在两人交握的手心上。
池宇沉默了一会儿，“我没有给任何人买过棒棒糖，除了你。”
“可是……”
“你看到的，很可能是我帮对方看东西，只是把那些还给她而已。”
她豁然抬头，是这样的吗？
心里随即浮出悔意，如果当初她问问他，如果——
她来不及想了。
因为池宇把她抱在了怀里，和从前一样的温热的体温和味道，让她禁不住的眼酸鼻涨。
“宇哥？”
“蔓蔓，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的，小时候不是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吗。”
“是吗？”
池宇低叹一声，“小笨蛋，是你自己全忘了。”
他记得是在六岁的时候，他的父母又在吵架，他们把他推到门外，自己在屋子里打的咚咚响。
碗筷的碎裂声，家具的倒地声，还有父母彼此恶毒的攻击，每一句话扎在池宇的心上。
冬天的楼道里冷的人直打颤，他觉得自己的牙关都在上下碰撞的抖着。
他一个人蜷缩在楼道的楼梯上，低着脑袋，双手死死地捂住耳朵。
好像听不到，那些争吵就不存在了。
他肩膀突然被摇了摇，池宇抬起头，看到了扎着两只羊角辫的小夏蔓，她嘴里含着棒棒糖，笑得眼睛眯起来，“宇哥哥，陪我去我家玩呀。”
池宇摇摇头：“我爸妈要我在这里等着。”
夏蔓苦恼的想了下，又说：“那我们给他们留一张纸条，说你来我们家了好不好。”
池宇有点犹豫，门后突然又传来父母的喝骂声。
池宇浑身一抖，再去看夏蔓，她已经写好了字条：【叔叔、阿姨，宇哥哥、pei我去我加（家）了。夏蔓】
她用胶水把字条贴到门上，拉住池宇冰凉的手，“宇哥哥，今天你给我讲孙悟空的故事好不好？”
池宇被她拉起来，没有吭声。
两个小娃娃走了一会儿，距离远了之后，便再听不到那些争吵的话了。
夏蔓突然转过头对他说：“宇哥哥，如果有一天你想要来我家要跟我说哦，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啦。”
池宇没有说话，一前一后的走着，他偷偷用手背抹了把眼泪，小声的说：“好。”
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蔓蔓，我找了你好久，这次不会再把你弄丢了。”他收紧手臂，把她拥入怀里，“别丢下哥，好不好。”
夏蔓后来知道了，他当初转学是因为父母终于打够了，闹离婚，两个人都在外面各有伴侣，他爸妈谁都不要他。
夏蔓怎么受得了他说这种话，泪盈眼眶，她使劲的点了点头，“嗯，我们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池宇浑身一震，更加用力的抱紧她。
夏蔓赶紧推了推他，小声说：“宇哥，别这么用力。”
她紧张得吞咽了下，附耳在他脸侧说悄悄话，像极了从前她在他耳边说那些让他害羞的情话。
可这一次，她怕是要把池宇给吓到了。
*********
此时，李玥正拎着食物和水在夏蔓的房间门口等着，程牧昀在旁边陪她。
她怕夏蔓会出事，只要夏蔓一喊，她立刻带着程牧昀闯进去保护她。
程牧昀对她说，“我都有点羡慕夏蔓了。”
“为什么？”
“像你这样贴心的好朋友可不多。”
她笑了笑，“那你要我当你的好朋友吗，那我就要去掉女朋友的头衔了。”
“为什么就不能兼具呢，”他靠过来，“众所周知，狗是人类的好朋友。”
李玥有点抓狂，她不就是吐槽他一句吗，能不能放过这个梗呀！
这时候门哐当一声被推开，有点慌乱的池宇跑了出来，进到门口的两个人他来不及说什么，匆匆点了下头，接着迅速离开。
那架势，像是后面有八匹马，不对，八条狼追着他一样。
李玥走进房间，夏蔓正在擦脸上的泪珠，看到他们时有点不好意思的颔首，“你们来啦。”
这神态、这语气，跟刚才完全不一样啊。
李玥挑了下眉，“挺好的？”
夏蔓笑了一下，灿烂又明媚：“挺好的。”
李玥看得出来，夏蔓这一次是真的开心。
那就行了。
李玥微微放了心。
这时候夏蔓想起什么，突然对程牧昀说：“程牧昀，对不起啊。”
程牧昀云里雾里，“什么？”
她不太好意思：“还是让玥玥跟你说吧。”
程牧昀看向李玥，她促狭的对他眨眨眼，“之后再告诉你，反正我们应该不用出份子钱了。”
夏蔓脸色一红，想说什么又抿紧唇角，喜悦渐渐蔓上眉头。
这一次，她轻松畅快地笑了起来。
过了得有快一个多小时后，池宇回来了。
他手里捧着一大束花，离近了看才发现不是花，那是一束满满的棒棒糖，五彩缤纷的糖衣包裹着甜糖，浪漫又充满了童真。
他单膝跪在夏蔓面前，另一手拿着戒指，神情庄重认真：“蔓蔓，嫁给我，以后的人生，我不想再让你缺席。”
夏蔓懵了。
李玥也惊。
过了好一会儿，夏蔓才反应过来，她第一时间去看李玥：“宝贝儿。”
李玥忍不住笑，“看我干嘛，你自己愿不愿意啊？”
夏蔓看着眼前的人，每一处都让她心动，她轻轻地点了头。
两个人拥抱在一起，这一次，池宇动作轻轻柔柔的。
望着这一幕，李玥不知道为什么眼底有点热。
终于，夏蔓，小夏，她家宝贝儿找回了属于她的家。
她忍不住靠向程牧昀，小声说：“真好呢。”
她已经知道有关夏蔓棒棒糖的事了。
心爱的人带着一整束的棒棒糖花来求婚，真是美好又浪漫。
程牧昀没说什么，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
因为夏蔓的身体原因，旅游之行自然要结束了，约定好明天就一起回去。
当天晚上，她睡得很沉，是这段日子睡得最安稳的一晚，她梦到了小时候的事。
她梦到自己在幼儿园的时候，大家玩过家家扮演游戏，扮演的是白雪公主的故事。
夏蔓当然是想要当公主啦！
可是小伙伴们一个接一个的喊：“宇宇当公主，宇宇当公主！”
池宇长得最秀气好看，很符合故事里的形容，于是池宇顺利当选成为了白雪公主。
本来夏蔓觉得，做不成公主，自己做王子也好呀，还能跟宇哥哥是一对儿呢！
可夏蔓没能当选成王子，她被推选扮做演恶毒的王后。
为什么偏偏是王后啊，当小矮人也行啊。
可是没办法，还是要演下去。
大家按照故事的发展，玩的不亦乐乎，夏蔓也投入了角色当众，刚开始跋扈的样子演的好开心。
只是当进行到夏蔓要给池宇吃毒苹果的时候，夏蔓突然把手里当做苹果的玩具一扔，呜呜哭的抱住池宇，“我不要毒死宇哥哥，我要跟宇哥哥在一起。”
小伙伴们纷纷跳出来指着她：“蔓蔓，你演错了。”
池宇抱了抱小小的夏蔓，开口说：“我们可以演一个新的故事的。”
小伙伴们好奇：“什么故事？”
“王后不要毒公主了，她选择和公主住在森林里，永远的在一起。”
哎，还可以这样吗？
夏蔓擦了擦眼角的泪，“真的可以吗？王后和公主不是敌人吗？”
池宇看着她，“如果你是王后，会把毒苹果给白雪公主吗。”
夏蔓仔细地想了下。
她好不理解王后给白雪公主毒苹果。
白雪公主，就是很漂亮啊，宇哥哥就是比她好看的啊，嗯，决定了！
她拉住池宇的手，“我要跟宇哥哥住在森林里。”
哎，这样也好好玩！
小伙伴们鼓起掌来，“这样好，这样好！”
有人忍不住发问：“公主和王后在一起了，那王子怎么办呢？”
池宇说：“王子也会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啊。”
“嗯嗯！”
被选做王子的小伙伴去牵住自己好朋友的手，腼腆可爱的一笑。
最后，王后和白雪公主在森林里永远在一起的梦幻结局在很多人的记忆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个结局，蛮好的呀。
夏蔓缓缓地睁开眼，发现躺在自己身侧的池宇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就像小时候一样——他牵住她的手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她唇畔轻弯。
嗯，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
当天晚上，求婚成功的池宇跟夏蔓住进了一个屋子。
李玥这才有时间把夏蔓的事告诉了程牧昀。
当然也包括了夏蔓曾经在高中时期追他的理由。
她忍不住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真可怜啊，你怎么老被当做别人感情世界的工具人。”
程牧昀低垂眼睫，嘴唇微微抿着，当着有一股可怜柔弱的模样，他低低的说：“嗯，所以李老师是不是应该好好安慰我。”
她只是打趣一句，他还真扮起可怜来了。
她推他一把，可完全推不动，小声说：“别闹。”
他脸靠过来，目光灼烫，“不是说要补偿我吗。”
他温热的气息传来，呼吸可闻，李玥禁不住心动神摇，她听到他低沉的嗓音，“还是说，要我叫你——”
一瞬间她背后一绷，猛然想起了在很久之前做过的某个难以启齿的梦境。
他像现在一样压着她，咬着她的衣领，慢条斯理的在她耳边低低的喊了一声：“主人。”
耳尖迅速变得发烫，呼吸跟着发紧，李玥觉得自己全身的皮肤如虾子一样迅速泛红，在他说出那个令人害羞无比的话之前，她揽住他的脖颈，倾身堵住了他的嘴唇。
她压低声音，“不准胡说了。”
她以后再不敢吐槽他是狗了。
虽然程牧昀真的很像一只凶猛可靠，但只会对她撒娇摇尾的大狗。
这个以后就藏在她心底好了。
程牧昀笑容更深，声音低而又低：“好，宝贝儿。”
他亲上来。
她揽住他的脖颈，闻着清冽的苦橙香气，身体渐渐烧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他们一行人回到了首都。
夏蔓要跟池宇着手准备领证和结婚的事宜，同时池宇准备要把工作转到首都这边，以后夏蔓的生活和去医院检查都会有他的陪伴。
李玥终于是能放心了。
在她回队的前一晚，程牧昀来接她的时候，穿了一身白，肩宽腿长，清俊出众，令人怦然心动。
她慢慢向他走去，眉眼轻弯，“怎么特意打扮的这么好看？”
他沉默地没说话，示意她打开后车盖。
“这是什么？”
她轻轻掀开后车盖，温暖的橘光从里面照射出来，明亮的彩灯照亮了整个车厢，里面放是满满的白色栀子花。
芬芳与光芒一同笼罩住了她。
李玥眨了眨眼，简直不敢相信。
程牧昀从身后拿出一束栀子花送到她怀里，灯光下，他眉眼耀眼而精致，“喜不喜欢？”
李玥抱住花束，胸口涨涨的，睫毛微微的颤：“怎么突然这样。”
他拨了拨她脸颊的长发，低声说：“别人有的，你也要有。”
他看见了当池宇送给夏蔓那束棒棒糖的花束时她眼里的欢喜与羡慕。
她没开口要，可他不能视而不见。
“这是我给你种的栀子花。”他停顿了下，“这次没被我爸浇坏。”
李玥没忍住，噗嗤笑了声。
眼角又湿湿的，她上前抱住他，轻声说：“我好喜欢。”
抱着心爱的人送给她的栀子花，没有什么比这些能让她更欢喜的了。
程牧昀伸出手臂，拢住他的小月亮，低头亲了亲她的发。
浓郁的栀子花香环绕着他们。
仿佛在不断的诉说：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不会让你落空。
*********
不久后，夏蔓跟池宇顺利领证结婚，他们打算等宝宝生下来之后，李玥时间对得上的时候再举办婚礼。
她的婚礼，可不能没有李玥。
剩下的日子，夏蔓期盼着她肚子里孩子的诞生，这宝宝真的是很乖，怀孕的时候全程她相比其他人，没遭多少罪。
生下孩子看到孩子的第一眼她忍不住哭了，握着孩子的小手，身边的池宇，还有手机视频连线的李玥，她泪眼朦胧。
在第二年夏蔓父母的忌日，他们带着孩子来到了夏蔓父母的墓前。
她跟父母介绍了池宇：“爸妈，看我带了谁来，宇哥现在是我的老公啦。”
她忍不住笑着说：“以前我总会带你回家玩，我妈总说我心里有小九九，就成天想着把你拐回家，现在可成真了。”
池宇沉默着，握了握她的肩膀以安慰。
“爸妈，这是我和宇哥的孩子，你们当外公外婆啦。”
夏蔓轻轻地露出微笑，这一次，她的笑不再勉强，不再刻意，是发自内心的笑。
我真的过得很好。
爸妈，不用再担心我，你们放心吧。
微风轻轻吹过，好似春风拂面的温柔，是属于这个季节不该有的温度。
有一刹那，夏蔓觉得仿佛父亲的那只大手又揉了揉她的脑袋，那爽朗的笑声再次在耳边浮现，在回应她：蔓蔓，爸妈知道了。
夏蔓眼眶微微酸涨，她轻轻吐口气。
她抱住怀里乖巧的宝宝，旁边的池宇拥抱住了他们。
往后人生，她不再孤单。
下山的时候，夏蔓还在想，会不会再撞见大舅一家，虽然不怕他们，总归是有些麻烦。
好在一路顺利，他们决定先在酒店住一晚，明早启程回去。
他们找了一家饭店吃饭，还是他们以前常来的一家面馆，老板已经从大伯换做了大哥，眉眼与从前的老板相似，大约是他的儿子。
换了老板，味道没变，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久违的吃到小时候的味道，夏蔓挺开心的。
池宇把碗里的牛肉分给她，夏蔓皱着眉说：“不要了，够了，够了……”
她话音越来越低，因为听见了旁边一桌人的对话。
那是两个中年男人，吃着面喝着酒，一边说：“你就说夏大山他是不是活该，让他心黑吃绝户，对自己妹妹一家都这么狠，这就是报应啊，现在儿子傻了，老婆跑了，就剩他一个，这么大年纪了，腿瘸了不说，天天要饭那样可惨了，谁能想起他以前有头有脸的样子，活该呦。”
夏大山？
夏蔓呼吸一顿，变得紧张起来。
池宇却是按住她的手背，他转过头主动搭话，“大哥，你们说的夏大山，是原本做布料生意那个吗？”
自己说闲话被人抓到，两个人表情一收，顿时变得谨慎起来。
池宇用了当地的口音，又给两个人递了烟，重新叫了酒和肉菜，再稍微示好，表示自己父亲以前就是这儿的人，之前有跟夏大山做过生意。
后来他们一家举家搬走了，这次过来是得到夏大山的消息，说是有一批好布料，要跟他家谈生意，父亲这才叫他过来看看。
刚刚一听他俩对话，似乎夏大山出了点事？
两个人一听赶紧劝他，“可不是一点事啊，小伙子，你可别跟他做生意，他连亲戚的钱都骗呢！”
这一年当中，夏大山家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事情的起因是他从妹妹家那边骗来的房子。
那个房子之前被开发成商场了，他手里多了一大笔的动迁款，也不知道怎么就迷上了赌博。
从小赌到大赌，最后被人设了套，房子都快卖了都赔不起。
他把周围一圈的亲戚朋友以赚钱的借口骗了一百来万，这也不够他填窟窿的。
后来房子卖了，老婆跟他过不下去离了，儿子也傻了。
夏蔓忍不住问：“他儿子怎么回事？”
“唉，那小子一直是个不干不净的东西，自己不老实，晚上跟女孩子后面，还专挑没监控的路走，估计是想做坏事，”男人喝了口酒，脸上不屑，“有一天晚上他没回家，他爸妈也没在乎，反正他包宿去网吧是常事，结果中午的时候有人喊他们，他儿子进医院里了。
是有人发现夏阳倒在胡同里，一头一脸的血，旁边还有个带血的板砖，不知道躺了多久，谁干的就更不知道了，反正在医院里醒来后人就傻了。”
夏大山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变成了话都说不明白的傻子，夏大山彻底就垮了。
儿子傻了，无法自理，老婆一看这样也跑了。
他还不起钱，被人打瘸了腿，行动十分困难，别说爬山，上楼梯都费劲。
爷俩就在垃圾场旁边屯个窝，白天出来要饭。
不过当地人可没人同情他的。
这人当初吃绝户，贪了自己妹妹家所有的财产，连人家唯一剩下的孩子都不好好对待，活该落得这个下场！
夏蔓听完这些，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两个人回到酒店的时候，宝宝已经睡了。
夏蔓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街道，有点熟悉又变得陌生。
她的头发已经长到了披发，一切都在变化，她是时候放下了。
身后微微一暖，是池宇自后抱了过来。
“我没事的，”她握住他的手，“都过去了。”
那些难过的、痛苦的、黑暗的过去，她艰难地走了过来，这一路是辛苦，可也并不孤单。
有帮助她的政府人员，有关心她的李玥，有欣赏她的老板。
她足够幸运，更庆幸自己没有放弃过自救，才让她再一次见到了池宇。
她回身轻轻抱住他，看着身边的孩子，她嘴角轻轻一牵。
这世界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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