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拉皮条(1)


  夏燃站在胡清波家楼下,仰着脖子看着他家窗户透出来的光亮,认真地自我批判道:我他妈是不是有病?

  前男友被人甩了,我还得上门送温暖?我又不是他妈的圣母玛利亚。

  可是她很快又发现,自己还真得想上去看看那人是不是还活着,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前男友。

  夏燃一脸纠结地站在电梯前,头一转,朝着楼梯走去。她一边爬楼梯,一边嘀咕着:“没准一会儿我爬累了就不想上去了。”

  可惜夏燃的体力和她的精神力一样旺盛,送了一天外卖,爬个五楼却丝毫不费劲,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到了五楼的楼梯口,再走个十步,就能到胡清波家门口了。

  “我滴个乖乖!”

  夏燃仰头长叹,愤而前进,心道:就当老子父爱爆棚,去看乖儿子了。

  她使劲拍着大门,嚷嚷着:“开门!”

  然而她把邻居都敲出来了,乖儿子还不来给爸爸开门。

  一个长相富态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看了一眼,生气地喊道:“吵什么吵!”

  这句话从来都是夏燃跟别人说的份,乍一听见有人指责她,她十分惊奇,然后撸着袖子走了上去。

  “怎么的,想打架啊!来啊!我要是怕了你,就给你跪下磕三个响头。你丫的要是打不过我,就他妈给我磕头!”

  没想到中年男人也是个颇有血性的人,虽然长得油腻,可血管里流淌的都是没有血栓的热血,当即和夏燃一拍即合,也撸着袖子走了出来。

  男人说:“来啊,小瘪三,跟我这耍横,今天不打得你跪下叫爹,我就跟你姓!”

  夏燃心头一亮,原来都是混一路的,连挑衅的话都按着一个模子刻出来。

  这让她又惊喜又意外,脚步不由地加快了,恨不得马上跟这个情投意合的胖子来一架。

  可惜她才起了个势,刚刚死活都敲不开的门呼啦一声打开了,胡清波慌慌张张地走出来,拉住了夏燃的袖子,恳求道:“别打别打,消消气。”

  夏燃的目光盯着胡清波拉住自己的手,有些意外。

  这一迟疑间,胡清波已经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对着邻居满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是我们不对。对不起,对不起……”

  夏燃看着胡清波的背影,诧异地想:这人自从出了柜,对我可越来越随便了,都敢动手动脚了。

  中年男人哼了几声,得理不饶人地指着夏燃说:“再有下一次,你等着!”

  夏燃立刻炸了毛,从胡清波身后蹿了出去,像一条没拴住的疯狗,龇着牙就要往前冲,嘴上也不肯落人下风:“别下一次,就现在,来啊,怕了你!”

  胡清波无可奈何地从身后拉住了夏燃的胳膊,用自己的体重生生地拖住了她,劝道:“别闹了,你又不是来吵架的。”

  夏燃:“……好像也是。”

  胡清波好不容易把疯狂乱窜的夏燃拉到屋里,好像已经花光了此生所有的力气,往椅子上一坐,手撑在膝盖上,喘了半天的粗气。

  夏燃倚着墙,抱着胳膊,没好气地讽刺道:“现在知道出来了,早干嘛去了。在屋里修仙呢?”

  胡清波头垂得很低,有些气喘地说:“对不起。”

  夏燃顿感索然无味。

  胡清波刚刚跟邻居道歉,进屋又跟自己道歉,简直成了道歉专业户,好像这个世界的错事都是他干的。

  要是让她整天跟这个道歉,跟那个道歉,窝窝囊囊地活着,还不如让她的生命凝聚成一次大爆炸,轰轰烈烈一瞬间也值了。

  夏燃翻了个白眼:“除了对不起,你就不能跟我说点别的了吗?这句话我都听腻了。”

  胡清波一口气终于喘匀了,后背往椅子上一靠,苦笑一声,说:“我还能说点什么呢?”

  夏燃真是被他气得一点脾气都没有,走过去将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往穿衣镜前一推,嫌弃地说:“你自己看看你什么德行,你就是现在骂安德那个王八蛋一顿也好啊,干嘛被人欺负了还要忍着?”

  胡清波看着镜子里形容憔悴,几乎要驾鹤西去的自己,表情冷淡地说:“他没有欺负我,是我自作自受。我明知道他弟弟不喜欢我,还要跟他在一起。”

  夏燃快要气绝身亡了:“放屁!你们俩的事,轮得到一个小屁孩插嘴!安德也是个怂包!”

  夏燃快要爆炸似的在屋里转了一圈,突然一甩头:“还说没欺负你?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你想不想讨回来?只要你说一个想,我跟你一块去,揍他丫的人渣负心汉!”

  胡清波已经怂出了水平,怂出了风格,在夏燃愤愤不平的指责中,记着夏燃说不能再说对不起,就只顾着摇头了。

  夏燃一见胡清波这个德行,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位置,突然拔高了音量,问:“他占了你的便宜,你不好意思去?”

  夏燃刚刚放下的袖子又被撸了起来,横眉立目地瞪着胡清波。

  胡清波听到这一句,终于不再摇头了。

  他的脖子咔咔地转了转,转到夏燃的方向上,却不肯把头抬起来,一张老脸蓦然变红。

  然后夏燃第一次听到胡清波气急败坏的声音。

  “没有!你别,别……”

  别什么?别说还是别想?

  不管是别说还是别想,只要将这件事情拿出来讨论,脸皮薄的胡老师已经感觉到了羞耻。

  胡老师及时捂住了脸,却没妨碍他的斯文全都掉在地上,连个渣渣都不剩了。

  可怜胡老师白白端了好几年架子,失个恋却受这种羞辱。

  义愤涌上心头,他蹭一下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窗边,看那架势,夏燃还以为他要跳下去。

  夏燃马上感叹自己的英明。

  她不顾着被人怀疑别有用心的危险,十分英明地上了楼,还十分英明地让他打开了门,现在更是十分又十分英明地提前撸起了袖子,简直是上天把她送到这里来,阻止胡清波想不开。

  胡清波还没走到窗边,腰就被人箍住了。

  夏燃一扭腰,用腰胯的力量强行改变了胡清波的前进方向,并顺势一推,把胡清波摔到了床上。

  只是她没睡过这张床,自然没想到这张床的弹性这么好,胡清波落到床上弹了一下还没消停,愣是又斜着飞了一段,撞上了床头柜,额头都磕破了。

  好好一场救人的戏份就这么演绎成了暴力场景,夏燃莫名觉得自己像个**未遂恼羞成怒的匪徒。

  胡清波摸了摸额头,被指尖黏腻的东西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抬起头来盯着夏燃,目光说不上谴责,也没有愤怒,只是茫然,好像还没弄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想走到窗边喘一口气而已,怎么就惹得夏燃发了这么大的火?

  夏燃:“……”

  胡清波:“……”

  十分钟后,胡清波坐在床边,头上贴着一条创可贴,表情有些生无可恋。

  夏燃坐在餐桌前,手撑着额头做思想者状,两人都想不出还能说什么。

  就在这时,夏燃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是个十点半的闹铃,提醒她不管现在在做什么,都应该往家里赶了。

  夏燃叹了一口气,正想抬屁股走人,胡清波那边幽幽开口道:“夏燃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我本来就对不起你,还要你来帮我,我实在过意不去。要不,就这样吧!”

  “哪样?”

  胡清波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地说:“我不能和一个孩子争,还是一个生了病的孩子。我会慢慢调整好的,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你也很忙……”

  “切!我才不因为你们这几个人耽误工作,我是顺便来的。”夏燃不屑地摆摆手,站了起来。

  “有的时候我真得搞不懂你们这些人,昨天还爱得死去活来的,今天因为一点小事说放下就放下了,你们到底是真爱还是应付啊。”

  胡清波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夏燃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她将工作服的拉链拉到了最高,只露着一双眼睛,双目中闪着凶狠的光,眼皮压得很低,说:“只要有路,不管路上有什么,都得蹚一蹚才知道到底能不能过。你现在就把自己判了死刑,可真没意思。胡清波,我现在一点都不喜欢你了。”

  夏燃转身往门口走去。

  胡清波看着她横行霸道的走姿,心里一动,脱口而出道:“你没必要这样的……”

  “哎,你可别误会了,”夏燃忽然扭头,对他摇了摇食指,“就当我还安德那几千块钱。过了这一茬,咱们才算桥归桥,路归路。你的事,连你这个人,我都不想看到了。”

  夏燃打开了门,快步跑下楼梯。

  她骑着电动车疾驰在空荡荡的马路上,凛冽的风吹得她脑中一片清明。

  一个小兔崽子会比一帮嗷嗷待揍的小流氓棘手?

  夏燃抖了抖肩膀,晃了晃脖子,眯起眼睛看着前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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