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正式拜师

　　“这可如何是好？本公主身无所长又没有兵器，泽清已知晓我识破他的幻术，明日我定会被困在战场上而得不到任何支援。即使那魔族都是幻化而生，对我没有任何威胁，可若不打破这困境，本公主便永远都走不出去，除非他自己破了这幻境。想想就不舒服，这丢人丢大了……”

　　澜嫣回到大殿，在她离开时这里还挤满了受伤的天兵天将，此刻空旷得连轻微的脚步声都能听得清晰。大殿里一如她刚上天虞山那样的质朴，可如今她却不敢待在里面，只好坐在殿前的石阶上叨叨念着。

　　漆黑的夜空中出现了洁白如梅的雪沫，轻盈零落在她的肩头，她的脚边也落满了白色。澜嫣伸出手在雪地上画了几笔，熟悉的轮廓让她轻笑出声，沾染了霜雪的睫毛上下扑闪，眼里总算恢复了点神采。

　　“韶哥哥，若你在便好了。每次都是你帮我，我反正在你面前丢脸丢惯了。哎……”

　　指尖在眉眼处缓缓摩挲，似乎雪地上的眉角带着笑，跟她说着鼓励的话语。不争气地，鼻头有些发酸，她揉揉自己的脑袋，不去想他了。

　　澜嫣似乎有些生自己的气，气自己无能，气自己软弱，便随意地在地上乱涂乱画，末了颓丧地耷拉着脑袋看着地上被她搅得面目全非发着呆。突然她歪了歪脑袋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杰作”，这不是那天她被那缺德的老妇关在小屋里而前来解救的神君的剑吗？她看不到那神君的面容，只依稀记得那泛着光的莹润剑身。她还未来得及细想为何会想起神君，腹中便有了明日的对策。

　　泽清无非是要考验她是否有资格拜在他门下，那么幻境里她最大的敌人是谁？不就是魔王吗？只要幻境中的傀儡魔王被杀，这个幻境就不攻自破了。出了西海遇见神君的那段日子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可那一幕幕让她难过的过往却给了她突破重围的勇气和智慧。她的笑容惨然且无奈，无论如何，明日先出了这幻境再说。

　　一夜无眠。澜嫣在心里计较着，还在雪地里画着阵法图，在不经意间，翌日的暖阳已爬上山头，雪也停了。殿门外的号角声响起，一声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云霄长阶。那傀儡魔兵站在澜嫣面前对她叫嚣，“怎的，今日天虞山只靠一个小女仙撑腰了？看你这道行，恐怕只是个灵仙吧，还不够我们练练手的。赶紧滚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澜嫣冷笑一声，“泽清上仙，咱就不说这些了。本公主哪能如此被激怒？还不如省些精力排兵布阵吧。”

　　“臭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所有将士听我命令，攻下天虞山！”

　　目能所及之处，乌压压的一片傀儡魔兵向她攻过来，她闭上眼盘腿坐在殿前，双手同时快速掐诀，嘴里念着咒语。随着魔兵的呐喊声，澜嫣的千叶莲腾起，浮在上空，虽然隐隐罩了层黑雾，但仍然通体洁白，而且在西海龙王为她渡了修为之后花瓣已开到第二层。小白龙神采奕奕地在莲花上跳跃，时不时甩甩尾巴蔑视地俯视着那些魔兵。

　　傀儡魔兵没有知觉，并没有过多惊诧，只知道蒙头冲锋陷阵。白龙真身眯起铜铃般的双眼，从嘴里喷出水带并形成漩涡，将打头阵的魔兵全部卷入其中。而后方的魔兵前仆后继，白龙幻化真身，将自己的体型扩大了数倍，一甩尾巴将他们卷起，顿时漫天黑雾，傀儡将士命丧云霄长阶之上。

　　澜嫣已不是当初的懦弱无能的她了，在凤弦含泪离世的那天，要不是她的修为太过薄弱分身乏术，也许凤弦能一息尚存，而不是那样万念俱灰。此时她得到了父君的修为，已能操纵真身的同时抽身而出去做别的事。正当魔兵与白龙交战之际，她开了法门直捣黄龙，在魔军阵营中找到了魔王的所在。

　　泽清的术法集中在与白龙恶战的魔兵身上，澜嫣这一举动是他所料不及的，也无法临时抽身而出。于是澜嫣面前的守卫形同虚设，她轻念咒语便轻而易举让他们灰飞烟灭。魔王跨坐在坐骑上双目无神直视前方，她右手平伸，掌心上便多出一支树杈。这是天虞山上万年长青树的树枝，澜嫣施术法让树枝瞬间冻结成冰，锋利尖锐的冰凌毫不犹豫直直插入魔王的胸膛。

　　那一瞬，地动山摇。她落入了旋涡，白龙、千叶莲、天虞山前殿、傀儡魔兵全部离她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黑暗。像落入了冰冷的洞窟，没有尽头她一直下落。她压抑内心的恐惧，才没有让那尖叫声破喉而出。如若她真的宣泄出口，恐怕会被泽清笑几万年。

　　不知过了多久，令她眩晕的旋涡消失不见，温暖重新将她包围。澜嫣睁开眼，发现她居然还在那山洞洞口。她摸索着往药王山谷谷口走，没多久便到了那妖花所在之处。这次她学乖了，从边上绕了过去。

　　韶歌还守在谷口，霎时那仙障内的薄雾渐渐消散。洛初抚着结界，释然了，“放心吧，影镜天被破了，你的小公主还是有点本事的，看来泽清这回不服输不行了。本君可是负着伤陪你在此等候，既然没事了，本君就先行离开了。”

　　他说完便简单行过礼往药泉的方向去。韶歌对着他离去的方向深深作揖，身后传来了轻盈欢快的脚步声。

　　“韶哥哥！韶哥哥！我出来了！”

　　澜嫣远远见着韶歌还守在谷口，喜出望外地冲他挥手。韶歌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肩上，刮了刮她俏挺的鼻尖，“恭喜公主殿下，成功拜师了。”

　　澜嫣乐呵呵的，眉梢都向上扬起，表示这话很受用。韶歌牵起她的手，就像幼时那般宠着她爱着她，带她在他的羽翼下，努力寻找自己成长的方向。

　　再入天虞山前殿，跟在韶歌身后，她总算有点安心。此时和上回不同，前殿两边站了几个气质清雅风姿潇洒的仙君，眉清目秀笑脸盈盈地看着他们入殿，她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哥哥正对着她笑，那笑容别提多狂妄了。

　　韶歌先行行礼，“韶歌见过上仙。”

　　“见过上仙。”澜嫣乖巧地随着韶歌行礼。

　　泽清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凝芷见他正闹着别扭，知他内心是担心这西海公主性子骄横会给天虞山带来麻烦，可这考验也通过了，也不得不卖四海一个面子，这心里头憋屈着。她心领神会，笑着接过了话头，“想来当初第一次见你，便对你颇有好感。果然不出我所料，你通过了考验，入了天虞山门下。我别提多开心了！这往后你不要见外，这离西海山高水远，你又不能时常回去探望，若有烦心事，便可多多来找我。”

　　“不敢叨扰夫人。”

　　凝芷一顿，笑得更欢了，“还叫我夫人？”

　　澜嫣不解，偏头看向身旁的韶歌。他低声道，“还不拜师？”

　　她点头正色道，“澜嫣见过师父，师母。”

　　泽清心中再不痛快也不能当众拂了四海的面子，便免了他们的礼，指向前殿侧边为首的弟子向她介绍道，“你现今拜了师，便是为师的第九个弟子。先见过你的大师兄，千尚。”

　　“小师妹好。”

　　澜嫣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千尚大师兄仙姿挺拔，一袭出尘般淡雅的青衣衬得白纱似雪，腰间的玉带上垂挂着淡青色的玉牌，若她没有记错幼时听过的闲话，那便是狐族的手牌。千尚虽笑着，脸上却心事重重的模样，连淡笑都带着一股子忧愁。

　　“澜嫣见过大师兄。”

　　之后，她又一一见过了各位师兄，分别就是站在两边的几名仙君。

　　二师兄贺连身世不凡，前生为老君座下炼丹小童子，因为贪玩失职被削了仙位贬下凡间。但由于仙根优秀，重生后努力修道，随后得老君下凡点化来到天虞山拜师。他一改前生那胡闹爱玩的性子，脾气温顺心思缜密，总管天虞山一切大小事务。

　　三师兄斯南和四师兄斯扬都是师父的孩子，他们比澜嫣还小一些，看上去仍是稚嫩的少年一般，不过那不凡的仙姿和脱俗的气韵很好地袭承了泽清，不得不从内心拜服。

　　待到五师兄时，澜嫣愣了会儿神，这不是在幻境中那个对着她大吼大叫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子吗？原来是真有他这个仙君啊，只不过那幻境里的模样太过鲜活真实，以至于澜嫣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敌意。五师兄名唤肇鸢，是花神一族的殿下。花神族备受仙家尊崇，代代的族长都嫁入天界龙族掌管龙族后宫。因此花神一族以女仙为尊，肇鸢虽位列与族长一脉，却总是被其他的女仙调笑。由此他对所有的女仙敬而远之，好比现下的澜嫣，正被他光明正大地无视着。也罢，她也并不想讨好他，两不干涉。

　　六师兄便是南海大殿下秋吾，排行老七的是澜嫣的哥哥澜倾。虽说是自家人，碍于拜师礼，澜嫣也须对他们行礼。秋吾一如既往的严肃，倒是澜倾笑得欢腾，平时没少吃妹妹的亏，这次倒能正儿八经地受她的礼了，心里一阵美滋滋。

　　拜完了七个师兄，澜嫣不解道，“嗯？我乃师父第九个弟子，那八师兄呢，怎么不见他？”

　　“老君在天界开坛讲法，你八师兄去习道去了。”

　　“嗯？”

　　“他乃天孙修远。”

　　“什么！”

　　澜嫣瞪着双眼一脸不可置信，你说这一拜师就多了八个师兄也就算了，这八师兄还是个才三万多岁的小童子，这可亏大了。还好修远不在，否则在这么多仙君面前，要让她澜嫣开口唤他八师兄，还不如拿把刀把她杀了呢。

　　“好了，别再嘟着嘴了，不就是辈分吗？他拜师比你早，也当得起你这声师兄。”

　　凝芷领着韶歌澜嫣到房间里住下，韶歌见她闷闷不乐，为她满了茶，凭空变出一株雪梅逗弄着她的鼻尖，轻声细语地哄着。

　　“……”

　　澜嫣气呼呼地瞪着他，心里盘算着这憋屈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泽清一入偏殿便见着洛初淡蓝的披风垂在地上，那人正慵懒地斜倚在软塌上闭目养神。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不是听说你去泡药泉了吗？”

　　洛初睁眼，墨黑的眼眸倒映着泽清清隽的身影。他的嘴角向上勾起，“泡好了，回天界之前顺路来看看你。听说你收了个好徒弟？”

　　“二殿下神机妙算。”

　　“承认了吧。”洛初忽地起身，左手搭在左膝上，满眼的戏谑直勾勾地盯着泽清，“你为了这徒弟还是费了些心思的。”

　　“哦？这话如何说起？”泽清抿了口清茶，并不为之所动。

　　“你我同门多年，本君对你的气息再熟悉不过了。你担心那刁蛮公主不小心越了药王谷内的界线，造了影镜天的同时还身陷其中，并未使用傀儡替身。而且造出道行高的傀儡是很费修为的，你为了让那公主绝地逢生，造了那么多弟子，还包括她最熟悉的韶歌上仙和澜倾上仙。本君实在是佩服之至。”

　　“只有身边亲近之人才能唤起她最大的潜能。也只有我身边熟悉之人才能那么真实，也不容易让她起疑。”

　　“看来你对这徒弟十分满意？”

　　泽清摇摇头，复又点点头，突然兀自地傻笑了，“我也说不清。她天分高，胆子也大，在紧要关头不但没有退却还舍得召唤自己的本命。不过她性子太傲，还需多磨砺磨砺。”

　　“所以才来拜师啊，哈哈哈哈……”

　　洛初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熟不知，他自己正不期然地迈入一条未知的路，也许繁花似锦，也许荆棘丛生。待繁花落尽，哪怕一身伤痕，那良人，是否还在路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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