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周淮照以手抵唇,一本正经道:“这应该是我问你的吧?”
宋姝睁眼说瞎话,张口就来:“想必公公之前是误会了,我此番并非采办。”她什么都没说,是赵怀舟自己觉得她也是出宫采办的。
周淮照这才想起来,自己在马上内好像也问过,但是她没有说,便也以为采办,自己就是打着这个由头出宫的。
宋姝凑到边上低语,神神秘秘道:“我此番是奉旨暗查。”反正我瞎说的,难不成你还能去问贞顺帝还是咋?
周淮照:“”他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他给宫正司的人下过旨意吗?查案的事好像还轮不到宫正司出宫来吧,他摸了摸下巴,难道自己忘记了?
不过看这个新上任的女官,一眼就能看出那些采生折割的手段,暗查什么?看着对方煞有其事的样子,周淮照就突然想起来陈嬷嬷跟自己要的出宫令牌说是出宫办差,当时自己也没问什么事就应允了,然后自己也想着要出宫来玩玩。
他也神神秘秘好奇轻声问:“查什么?”
宋姝正色道:“既然是暗查,岂能告知公公。”
宋姝一见对方被自己唬住,便立马将问题抛回去:“公公怎么在此。”
周淮照也说不出理由,原本的好奇之心蔫了下去,旋即摆出架子:“我办事还需向你交代吗?”
宋姝被对方的拙劣的表情地笑出声,对方脸上顶着大腮红,红油油的唇,活像个抓包的猴子,还偏生一本正经。
采办的人到了医馆,想必皇宫之内不少违禁药,要不就说为啥尚膳监的人被推出来背锅,却没有人要查毒是怎么带进宫的呢。
察觉这个笑颇有一番嘲笑的意味,她连忙收敛表情,做出恭敬的样子:“赵公公您先忙。”
周淮照点头,轻呼一口气,他出宫暗访名医的事情谁都不许知道。
——
宋姝一手抱着装满这金条的箱子,一手甩着手中的袖子玩,来来往往的人当中,谁能想到她手中是一笔巨款呢。
将所以金条都存放钱庄后,收好凭证,便想着自己去哪里玩。
查账?她才不查。
宦官那些个部门,哪个没捞油水。一查一个准,她就算查出来,也不会那么轻易给陈尚仪,否则自己就没有机会出宫了。
她看着这繁华的京师,不禁感慨,可惜了,五年后京师沦落,这里就将变成人间地狱。
等到寻到了出宫机会,她就拿着自己所有银两去富庶之地,战乱后也就那里稍微太平一点。
这个王朝,皇宫之内,女官与宦官争权夺势,朝堂之上,宦官专权加朋党之争,国家外部,邯也虎视眈眈妄图踏进大源,海奴掠夺财富屠杀百姓强占土地天灾人祸不断,内忧外患严重。
她背后的大鱼,虽然猜不到哪一个,但是无疑是借着原身的仇恨,将她送进宫试图搅乱后宫的,她这样的应该不少,她在皇宫之中,与谁都可以保持距离,要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个陈尚仪,看起来想重用自己,而宋姝只想躺平,她只想低调寻求一个出宫机会逃之夭夭。
查账,那就查呗,反正吴叔这边的人也很乐意后宫之中乱起来。
有懒不偷王八蛋。
正当这么想的时候,宋姝突然就想起大源末年的几位悲剧人物其中一位,那就是御史大夫杨直。
今天是贞顺二年五月二十三,时间还来得及,她或许可以试试。
杨直这个人,就是一个字,直,人正直,京师不少百姓都得到过杨直的帮助,性子直,得罪了不少了朝廷重臣。
历朝历代,都不会杀文官,就算在昏庸的皇帝,杀言官,那都得掂量掂量身后名,贞顺帝那就不一样了,在这父子君臣关系大于天的封建社会,他在祭拜皇陵之时,竟公然不敬先皇,言:“祭拜祖先,先皇焉配?”
杨直便上了一份奏折,直言贞顺帝作为儿子,对父亲不孝,作为君主,不敬太上皇,便也是对朝纲的罔顾。如果他奏折写了这个可能还没事,他非要直言大太监蔡孝仁的十大罪行,最后总结说蔡孝仁蒙蔽皇上,而百姓只知道蔡公公,而不知皇帝。
他这份奏折,原内容文采斐然,甚至不少人誊抄那份奏折学习膜拜。
宋姝也不知道该说杨直是真的直,还是有些无脑,你又骂皇帝,你又骂大太监蔡孝仁,真就两边都要得罪。但是她知道她这种说法是错误的,杨直他身上的文人气节,明知不可为之而为之,不畏强权,刚正不阿,勇于直言的态度,是自己这种平凡之辈所理解不了的。
假如贞顺帝看到这份奏折,他在前面看到骂自己的肯定就已经对杨直不喜了,看到后面世人只知道蔡公公,而不知皇帝,这不是摆明了说自己被架空了,没有皇帝能忍受这个自己这种说话,他定然会对蔡孝仁做出一定惩罚,但同样对杨直憎恶。
只要蔡孝仁不倒台,睚眦必报的他肯定要报复杨直。
可惜原文里,他写好后一直想面见贞顺帝,贞顺帝哪有那么好面见的,他折子还没有递上去,就已经被广为流传了。
蔡孝仁在知道有这个折子的第一天,便以皇帝中毒身体有碍给打发了杨直,遂杨直几日都见不到贞顺帝。
贞顺帝那里听到的就只是,你杨直写了一份骂我的奏折你还广为流传,什么百姓都知道他的丑事,不敬先皇,不孝儿子,这个罪名可就大了。
加上阉党的打压,依附阉党的朝廷命官开始疯狂弹劾杨直。
但是杨直这个人为官清廉,抓不到他的把柄怎么办。
那就罪名莫须有,阉党为了排除异己,将杨直构陷一场罪大恶极的边患之乱罪名中,贞顺帝大怒,下旨清查,将他下罪到诏狱,这个时候的指挥使已经不是乔斌了,而是蔡孝仁的心腹,在诏狱中杨直拒不承认,他被施以极刑,被东厂炮烙,他有个好友曾经拖了关系变卖家产花了重银见了杨直一面。
朝中清流一派,在杨直被下罪诏狱的时候,纷纷替杨直求情,便更加觉得杨直结党营私,与外勾结。连三朝元老首辅郑智礼向圣上求情也被牵扯其中,为后来的抄家埋下了祸根。
后面他的好友在蔡孝仁倒台后,写了本书,里面有描述到杨直的惨状,杨直的眼珠被烤干了,已经看不见人了,浑身都是鞭子的痕迹,整个人差不多只有上半身,大腿以下的位置已经是焦块状,可杨直没有求饶没有喊疼,说话都要费尽全部力气,对自己说,愿大源清平,吾死得其所。
宋姝看到原文那段描写的时候,那些无形的文字仿佛有一根根针扎在她身上,光是看着那些刑罚的描述,自己便就觉得痛了。
杨直少年时便有神童之名,过目不忘,成年后身长八尺,长相清隽,美如冠玉。
宋姝想,她个人力量单薄,但仍然想做点什么,能做什么呢?
杨直在京中名气很大,她稍微打听一下就已经知道了杨直在京师租的房子。
等到了古槐里杨直居住的地方时候,敲门半天,没人回应。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宋姝想。
“姑娘,你来到这里可是找杨直大人。”隔壁探出一个人,他听到敲门声很久了,一直都不放弃,这才开口问。
宋姝忙道:“是的。”
“杨大人这会儿应该是在东市的一字书馆呢。”
一字书馆,这可不是普通的书馆,宋姝深吸一口气,道谢后便往一字书馆奔去。
一字书馆,他们文人之中,便讲究一个“论”字。这里是京师所有学子以及文人最喜欢来的地方,你可以随意发表自己的意见,留下自己的笔墨,在这里大家畅所欲言,讨论学识,讨论政治,讨论朝廷大事。
今日才五月二十三,印象中,杨直的这个时候的奏折还没有被学子誊抄,他怎么去了这个地方。
许意安从古槐里雇用了一辆马车直奔一字书馆去。
“姑娘,您就在这里下车吧,前面有辆马车堵着了。”
宋姝递过去银两:“好的,辛苦了。”
便越过马车往前走。
宋姝抬起头,牌匾上巨大的一字书馆四个字写得气势磅礴。
她低头看向书馆大门处,几个学子服装打扮得将一个人围住。
只是衣服的一角,蓝色?
“大胆!大胆!你们大胆!”少年的声音,有些破音。
“那个,打扰一下,能否让个位置,我进去寻人。”宋姝抬手示意,指了指里面。
几名学子闻声转向她,宋姝这才看到被围住的人,那一身蓝赫然就是内官监太监赵怀舟。
宋姝闻不可见皱眉,太监为什么要来这里啊,难道是为了探听这里的消息?她有一丝嫌弃,很快又面带笑意:“赵公公。”
周淮照看到宋姝过来,连忙向她投向求救的眼神,救不了朕,你这宫正司司正也别当了。
这些学子实在可恶至极,怎么敢,他们怎么敢?胆敢将他大源皇帝拦在书馆门外,简直奇耻大辱,等他回宫,就要下旨将这里封了,将这几人重刑伺候。
宋姝眨眨眼,看她做什么。
“姑娘请。”其中一人让出位置,对宋姝行礼道。
宋姝回礼:“多谢几位公子。”
说完便准备直接进去,却意外发现赵怀舟那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她,像极了修勾的眼神。
她不解道:“敢问几位公子,你们这是?”
几位穿着书院服装的学子年纪都不大,个个满脸稚气。
一个学子道:“姑娘,我们书馆不允许阉人进入,这个阉狗,竟然想强闯,我们当然拦住他不让他进。”
“你们放肆,大胆!我我我要诛”周淮照顿住,诛你们九族的话咽了回去。
果然学生什么的最讨厌了!
“你只会说这两句吗?赶紧走,这里不让你进?”
“大胆!放肆!我今天说什么也要进去,你们好大的狗胆,居然敢拦我!”周淮照被几个人推搡,颇为气愤,等他回宫,不杀人这几人,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
还有这个宋什么书的,看到他被困,还不知道解救他,居然敢在旁边看戏,看他回宫怎么收拾她。
读书什么本来就很讨厌了,她居然还要送书,哦不对叫宋书,宋姝。
回宫就要她好看!
赵怀舟的样子,怎么那么像某种宠物啊,气急败坏的样子,这小公公实在有些可爱,宋姝忍住笑意,阉党确实可恶,但是这个小公公却是单纯可爱。
她上前挡在赵怀舟的面前:“几位公子想必误会了,这阉党固然可恶,可是也不是所有的阉人都是坏人,这位赵公公啊,他是贞顺元年的状元郎杨直的崇拜者,这次来这里也是想求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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