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水与火 第十章 关山越 五
五
龙潭峡堡垒。
一个晚上连续两次偷袭，都是在对手毫无防范的情况下一击得手，凯米尔的脸上露出了这几天来难得的笑容。
碉堡餐厅的壁炉里还燃烧着熊熊的火焰，长餐桌上还摆着许多吃的东西，有的甚至还在冒着热气，旁边的烤炉里还有现成烤好的面包，碉堡的原主人却几乎在睡梦中就早已全都横尸当场，那几个厨师和伙夫为那些执勤的哨兵和自己做好的宵夜，他们都无福消受了，倒使得凯米尔他们省去了自己动手的麻烦。
“这帮家伙倒是挺热情好客的，只是没有想到来的却是我们这帮不速之客吧。”
凯米尔和霍克领着大伙进了餐厅，一眼看到餐桌上还在冒着热气的各种食物便笑道，“大伙抓紧时间吃吧，如今这么好客的主人可不多见了，接下去还不知要啃多久的干粮呢！”
大伙连忙坐到了餐桌旁大吃起来，洛浩雄边吃边说，“我们总是这样到别人家里蹭吃蹭喝的，多不好意思。”
“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干吗不吃？”凯米尔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你和琳达真的是立了一大功，回去之后我们要向领主大人为你们请功！”
洛浩雄开心得咧开嘴只顾笑了，叶琳达却眉开眼笑地问道，“那有什么奖赏不？”
“奖赏自然是少不了的。”凯米尔摸了摸她的头说，“回去以后你可以留在凌霄宫里，我可以让我们的宫廷法师哈文收你当徒弟。他是个高阶法师，不但会很多高级法术，还满脑子都是学问，你跟着他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当然了，你还得上学去念书，将来才会有出息。”
“真的？”叶琳达高兴得蹦了起来，一把抱住凯米尔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凯哥，你真好！”
“我们还是边吃边说吧！”凯米尔摸了摸脸颊，“先别高兴，真正的考验还在后边呢，大家先听霍克说。”
“大家应该都感觉到了，我们其实一直游走在不死之王为我们布下的死亡陷阱的边缘，而现在则是一只脚已经踏进了这个陷阱，但我们要想面对他，就必须跨越这个陷阱。
“从缴获的地图上看，我们要绕开不死之王军队的哨卡和堡垒，还得从小路上走，但在离我们大约三四天路程的一个叫千谷峡的地方，是我们必须夺取的最后一个外围关口，然后就将进入我们要直接面对不死之王的峡谷核心地带了。”霍克详细介绍了情况之后，最后说，“所以还是那句话，我们要像水银泻地一样无孔不入，我们不怕任何凶险，但决不能做任何无谓的牺牲！
“当然，我们也并不是孤军作战，到时候我们也会请一些朋友来帮忙清理那些公开的目标，以最大限度地减轻我们的压力。”
“总的情况就是这样，具体的就得靠我们自己随机应变了，大家也别被吓着，我们也有我们的优势，那就是我们的速度和我们那些特殊的朋友，这是敌人绝对无法预料的。”凯米尔挥了挥手，“大家吃饱了就抓紧时间到火堆旁把盔甲烘干，然后休息一下，我们今天的行动没有惊动任何人，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峡谷边缘的黎明前夕，是喧嚣而单调的，耳边回响着的只有那永无止息的瀑布冲击着崖壁和深潭发出的轰鸣声，把本来就很少听到的虫鸣鸟叫声都给掩盖住了，也难怪不死之王手下那些家伙的防守如此松懈，驻守在这种地方的时间长了，夜晚听到的永远都是这么一种喧嚣，是很容易患上神经衰弱症的。
黎明时分，睡觉本来就一向警醒的凯米尔就被一阵压抑着的呻吟声给惊醒了，抬头一看却是旁边床上的霍克似乎在睡梦中被什么东西给困住了，在拼命地挣扎呻吟着，连忙起身走到他的床前轻轻地拍着他，低声叫道，“霍克，霍克，你怎么了？”
霍克浑身颤抖了一下，睁开眼睛看着他，好一会才说道，“我……我又做噩梦了……”
“又是噩梦……”凯米尔伸手把他扶了起来，“走，我们到碉堡顶上去坐一会吧。”
他们俩轻手轻脚地来到碉堡顶上，只见远方的天际线已经露出了一线鱼肚白，给周遭的群山都勾画出了一圈淡淡的轮廓，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黎明前的空气，湿润而新鲜。
“坐吧。”
凯米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拉着霍克在一条长凳上坐了下来，握着他的手柔声地说，“给我说说好吗，你到底梦见了什么？”
“我……我说不清楚……”霍克犹然有些迷茫地看着他，“我……好像……好像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很黑……好像……好像什么人在对……对一个女人在施……施暴，我……我从背后刺了他一刀，然后那个人就……死了，还转过身来瞪着眼睛看着我，很，很吓人……还有就是那悬……悬浮石，那个声音总是让我往前走，可是我一抬脚就掉……掉下去了，一直掉不到底……”
“还有呢？”
“还有就是那个大……大蜘蛛喷出了好多好多的丝，又把我……困……困在了里边……还有好多怪物……”
“喷出好多……丝，那……那到底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只知道我被……被困住了……挣扎不出来……”
凯米尔握紧了他的手，“霍克……”
“嗯。”
“你在半梦半醒之间看到的那个女人的影子，很可能就是你的……母后，她所说的恩怨情仇，也许就包含了你和你……母后、以及不死之王之间的纠葛……”
“可是……这……这怎么可能？我母后她怎么会在那个神殿里？不死之王才三十多岁的人，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不也是还是二十多岁吗？”
霍克一愣，不吭声了。
“你肯定经历过常人难以承受的创痛，而这些创痛很可能都与你母后和不死之王有关，当你的记忆开始慢慢恢复的时候，那种伤痛也在渐渐地吞噬着你的……理智，使你陷入了一种不明就里的恩恩怨怨纠缠的漩涡里难以自拔……”凯米尔沉默了一会，低声地，“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和感受，其实我又何尝不是这样……
“我和你一样，我的过去也是一片空白……我的老家到底在哪儿，我的父母又是谁？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会成为孤儿？我义父为什么会被人暗杀，凶手到底是谁，义父又为什么不让我去追查等等等等许多疑团，都一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霍克第一次听凯米尔说到自己的心事，不由得也握紧了他的手，“凯米尔……”
“在义父被暗杀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我也常常被噩梦惊醒，心里像是被掏空了一样，不知自己到底是何人，又置身何处……在那段时间里，我整个人都是萎靡不振的，连吃饭都提不起精神来。
“哈文看着我那模样实在是忍不住了，给了我一记耳光，冲着我吼道，你知不知道，这样下去会你毁了自己的，你还要让多少人为你担心？”
“那……后来呢？”
“他那一记耳光把我给打醒了。”凯米尔抬头看着他说，“霍克，我们都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的身边还有许多爱着我们和我们所爱的人，我们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们的心，即使为了他们，我们也决不应该让自己趴下……
“霍克，别忘了，你还有我们，还有那个深爱着你的姐姐妮珂……在眼前这种情况下，我们都必须把个人的一切犹疑都先放下，敛聚起精神来准备应对最复杂最极端的情况，容不得我们有半点的疏忽和犹疑，否则结果就是功亏一篑，前面这所有的苦都白吃了，我们付出的所有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霍克，不是我要强人所难，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无论听到什么话发生什么事，你都一定要把控住自己，先把个人的一切都抛开，就想想你妮珂姐，想想我们临行时月河城父老乡亲的嘱托，即使为了你妮珂姐，为了月河不会变成枯骨之地，为了长原郡的百万民众，我们也必须打起精神来去面对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
“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去面对，还有我，还有我们都一直在你身边……”
“嗯，我会尽力而为的……”
“不是尽力，而是一定！答应我，好吗？”
霍克不错眼地看着他，许久才点了点头，“凯米尔，有你在我身边，相信我一定能做到的！”
“还记得吗，你从一开始就曾经说过，我们的命运已经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凯米尔看着他，脸上闪过了一抹不易觉察的红晕，“现在我才相信，也许命运早已注定了我们要一起走下去，直到永远……”
“凯米尔……”
他们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凯米尔抬起头迎着晨曦笑了笑，“我们下去替大家准备早餐吧，让她们多睡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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