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番外 待重结、今生愿
当天象异变,风起云卷之时,柳眠迟和青延还彼此住在往生湖的两端,千年来,老死不相往来,竟是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也未曾说过一句话。
柳眠迟自从卸去家主之位之后,就很少再和其他人说话,慢慢地,几乎都忘了开口是什么感觉,只是一味苦修。
他本在南疆守着万蛊教所留下的那些废墟,时常能和青延相遇,后来,便跟着他来到了往生湖。知道了戚怀香的骨灰遵他的意思撒进了湖里,青延一直视若珍宝的瓶子,是曾经装过他骨灰的器皿。难怪,青延连那瓶子看都不给他看。
原来,他连一点念想都不要留给自己了。
连骨灰也要撒进湖里,让他最后一面都无法得见,狠心极了。
柳眠迟起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心如刀割,慢慢地,钝刀子割得麻木了,和青延一样,也在往生湖附近住了下来。
往生湖并不是只有一个大湖,周围树木茂盛,还有不少生灵,野兔灵鹿等等禽类时时穿梭其间,四时如春,没有寒暑,是个适合隐居的地方。
他们彼此都能遥遥地隔着湖面看到对面人所住的木屋,却从未去拜访那个相邻的邻居,柳眠迟曾是想要去看看青延的,但青延却总是冷眼对他,几乎不近人情。
他之前听戚怀香说青延失了一魂两窍,是不怎么通晓人类的情感的,所以凡事都不和他计较太多,想起自己之前误会戚怀香和他,每每有一丝歉意,猎了鹿肉放到他门外,却只见青延见到门口的鹿肉,却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扔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如冰封,是化不了的,只有当初在戚怀香面前才会缓和一些。
现在,戚怀香不在了。
天边密布的阴云已经覆盖了许多日子了,柳眠迟算算,应该是有一月了,但却迟迟落不下雨。他在典籍里看到,这种异象是妖灵出世的先兆,但他却不知在这往生湖、灵气最为澄净的地方居然还会出现妖灵。
但他心中平静如水,没有丝毫不安,他这些年修炼下来,修为也不弱,已到了大乘期。也许,是他的生活里除了修炼没了别的东西。
每每想起那人的时候,只有用忙碌来麻痹自己,忙起来了,想得没有那么多了,就不会时时刻刻感到心痛了。只要一停下来,有了闲暇的时间,总是痛彻心扉,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安睡是什么时候了。
他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青年的面容依旧年轻,英俊,随着修为的日系精进,他的心境愈发开阔,却唯独有一个桎梏阻挡着他前进。
如今他是大乘期一阶的修士,在这一阶停留了将近百年,没有前进。
他知道那桎梏是什么,每每到了冲破桎梏,再进一步之时,眼前却总会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戚怀香时,自己对他说的那句伤人的话。
桎梏每每无法冲破,他也只能在心中苦笑。
布衣青年从木屋里慢慢走出来,看着天边愈发阴郁的天色,凝着眉,盯着那湛蓝清澈的湖水,感觉那湖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孕育其中,蠢蠢欲动。
他在这里观察了半日了,仔细探查过周围的灵气波动,发现四周的灵气都在源源不断地朝湖底汇聚,如同旋涡一般,湖底那股神秘的力量将周围的灵气一丝一缕地拉进去。
抬头,看到湖的对面那个青发身影也走了出来,应该也是察觉到这天象的异变。
柳眠迟看到了他也并未说话,只是紧紧盯着湖面,右手搭在剑鞘上,若是湖里出了什么邪祟就打算先行灭掉,以免成了祸端,危害百姓。
青延也在湖的对面守着,手里是那个瓷瓶,瓷瓶被他紧紧握在手里。
他面色无波,双眉紧蹙,但心中却热烫,攥着瓶子的手都在出汗。
他感觉到,手中岑寂千年的瓶子居然在微微地跳动,他循着瓶子不安的跳动来到湖边,只觉那瓶子似乎想要钻进湖底,只能紧紧攥住它,不敢让它逃脱。
他心中震惊,不知是这瓶子成了精怪,还是其他,但他却更偏向另一个想法。
头顶盘旋的阴云越来越密,浓重得几乎要把这白日都给遮盖成日暮,平静的湖面泛起了一圈一圈淡淡的波。
两人都不免往前走了一步,死死盯着湖面。
湖面的波澜愈深,一圈一圈地漾开来,湛蓝清澈的湖面下陡然现出一个人影,漆黑如墨的长发飘在湖面之下,如茂密水草一般。
柳眠迟的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上,只待下一秒那妖灵出世。
哗啦啦,水声清亮如铃铛一般,于此之时,天上阴云密布,陡然落下雨珠来,骤雨打在人肩上面上,还有些疼。
那从湖面升起的人影周身都罩着淡淡的碧色光辉,深深埋首,是一种婴儿在母腹中的姿态,双手抱膝,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到那一头长长的如墨长发,正湿淋淋地搭在背后。
他身上的白衣也是湿透地,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那形状美好的肩背和细窄的腰身。
雨点越落越密,青延怔怔地看着,一不留神,差点让怀中的瓶子悄然溜走,急忙攥紧。
他感觉瓶子是要往湖面那人那里飞去,心潮涌动,望着那看不清面目的身影居然久违地感到几分熟悉。
在疾风骤雨之中,那人慢慢舒展开躯体,陡然抬头,一双碧蓝眼眸如宝石般清澈,肤色白皙,薄唇嫣红,眉梢眼底是轻浮不羁的笑意。
青年的声音回响在这天地间,压过了雨声,他向周围看了几眼,似有些迷惘,忽然抬手遮着眼帘,懒懒抱怨着,“嗳,这什么鬼天气,我好不容易出来了,就是这么迎接我的么?”
他说着,足尖一点,往岸边飞去,陡然看到岸边有一个高挑的身影在愣愣地看着他。
那人一身布衣,腰畔佩着长剑,寻常的衣衫也无法挡住通身的贵气,只让人感觉并非寻常之人。
模样不错,只是,怎么跟傻了似地。
戚怀香不解地看着他,看到他眼角微红,差不多要哭了的样子,忍不住去拍拍他的肩,问,“喂,这位仙长,你这么盯着我看做什么?我才刚从湖底出来,貌似还不认识你吧。”
“你不认识我么?”
柳眠迟怔怔地看着那熟悉的容颜,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面孔,一样总是含笑的神情,说话时低低地,总是被人说轻佻如调情。
可他却说,他不认识自己。
柳眠迟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了心,几乎喘不过来气。
他陡然伸手,握着对面人清瘦的手腕,喃喃,“你回来了,那就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戚怀香脸色一变,要甩开,却发现他修为远远高于自己,怎么都甩不开,“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放开!我又不认识你!”
但那人却只是握着他,神情痛苦,摇着头,“不、不,我等你很久了,真的,很久很久了。”
他的表情是任何人都不忍心再拒绝的悲戚,让戚怀香差不多以为自己是个负心汉,真地什么时候调戏过这人,有把人抛弃了。
但他记得自己风流半生,可没祸害过眼前的人啊。
戚怀香正挣着,陡然看到一个青影闪过,随后,一股力量帮着他挣脱那人但束缚。
戚怀香舒了口气,定睛一看,看清那人是谁的时候,声音里有些欣喜,“小青?”
这下,两个人都怔了。
青延看到柳眠迟和那酷似戚怀香的人拉拉扯扯,一怒之下便掠过湖面飞了过来,却听到他在叫自己小青。
“主子?”
青延不可置信地问,声音有几分颤抖。
戚怀香见他的样子,笑了一声,道,“怎么了,那么难过的样子,我回来了还不开心么?我在湖底修炼了那么多年,就想着回来见你们呢,别哭丧着脸。”
青延面色激动,只是愣愣看着他,兴奋得说不出什么话来。
柳眠迟却面色铁青,问,“那我呢?”
“嗯?”
戚怀香揉揉眉心,蹙眉,“你是谁?”
“……”
眼见又要纠缠不清,阴云不知何时散开,天光乍破,光芒万丈,鹤鸣声声清亮,从云间掠过。
闻清徵的身影陡然现在几人眼前,他转过身,视线第一眼就落在了三人之间,失声,“戚怀香?”
戚怀香朝他一笑,笑容放肆,张开怀抱,“你来晚了点。”
闻清徵亦和其他两人一样愣着,直到湿漉漉的美人纵身过来,紧紧抱住他,他才反应过来,“你,你……”
“我回来了,别你、你的了,赶紧给我找身干净衣裳,我浑身都湿透了。”
戚怀香不耐地说着,念叨着,“这些年在湖底,浑身没一处是干爽的,整天被湖水泡着,都快忘了地面是什么感觉了。”
闻清徵听他说着,依旧是以前那一模一样的语调,忍不住去看柳眠迟。
柳眠迟站在原地,面色悲戚,沉默了好久,才开口,“难道,你记得所有人,唯独忘了我么?”
戚怀香怔着,“什么意思?”
闻清徵是见此处天象异变,知道有妖灵出世,才赶来此地,却不想,这千年一见的妖灵居然是戚怀香。
此时不能多留,闻清徵只好带着戚怀香要回魔宗。
戚怀香一听,脸色一板,“你难道还被你那乖徒弟禁着呢?他还不许你去别的地方不成?”
闻清徵愕然,只好跟他说不是如此,让他先跟他回去,换了衣裳再好好说。
青延自是要跟在他身边的,戚怀香待青延如往前一样亲近,把手搭在他肩上,慨叹着他怎么瘦了那么多,而周围那个年轻且修为高强的道修不知怎么一直盯着自己,让他感觉有点不舒服,但又不很排斥。
戚怀香随闻清徵回了魔宗,沐浴之后,换过衣裳,闻清徵听他慢慢说来,才知道他的骨灰被撒入那湖水中之后,竟然魂魄未散,一直盘旋在那湖畔之上。
戚怀香在湖畔盘旋几日,看不到其他人,也看不到任何生灵,只是觉得那湖心如旋涡一般在吸引着他。
他便去了湖心,到了那里才发现往生湖深处是聚灵点,四面八方的灵气都朝那里汇聚,他本来不想修炼,只想转世重生就好,谁知道被那湖禁锢着,魂魄不得离开,只好继续潜在湖心。
也不知在湖心过了多久,他依赖着湖心不断输送给他的灵气,慢慢以湖水重塑肉身。因他惫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怎么修炼,所以直到现在才修成肉身,得以出世。
说着,戚怀香还有些纳罕地跟他说,“那我现在可是水妖了?没想到我之前那么厌恶道修,更喜欢你们说的那些妖魔外道,倒是真的成了妖了。”
闻清徵听他口齿清晰,问他之前的事情他都记得,只是见他对待柳眠迟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蹙眉问他,“你既然如今有了肉身,也算是重新修炼了,为何不见他?他等了许多年,也是一片苦心。”
“他?”
戚怀香蹙眉,“你说谁?那个一见着我就抓着我不放的年轻人,他和我有什么关系么?”
他说着,话语不似嘲讽之意,倒是真的懵懂,不知闻清徵所说之事。
闻清徵心念陡然清明,讶然出声,“你……”
他苦笑一声,在心里想,戚怀香这一遭修成肉身之后,不会是记得所有人,唯独忘了柳眠迟罢。
他并未明说,只是问他是否还记得柳家家主,或者昔日无为峰的首座,柳眠迟。
戚怀香却说不记得,道,“无为峰的首座不是那个叫翁银山的胖子么?什么时候换人了?”
“……”
看来,他还真是唯独忘了柳眠迟。
闻清徵想起外面青年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犹豫着要不要跟戚怀香说明。
戚怀香见他那样子,却坦坦荡荡,道,“你说吧,我没什么不能听的。我和那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感觉小青很不喜欢他,难道是和我有仇?”
“不。”闻清徵摇摇头,“他并非和你有仇。”
相反,还是一段孽缘。
一晌的时间,房门紧闭,柳眠迟和青延都等在外面,各占据一角,如之前一样,谁都不看谁一眼。
沈昭端着茶盘走过来,看到他俩,只是略瞥一眼,敲了敲门,声音温和如轻风,道,“师尊,你们讲了半日了,我来送些茶来。”
那道门陡然打开,戚怀香披散着发,赤着脚懒懒站在门前,朝他使个眼色,“去吧。”
沈昭看他一眼,目光复杂,很快就转身进去。
在他身后,门忽然被关上。
戚怀香看着门口那两人,青延站着,立刻便朝他走来,而另一边的人则是颓然倚在一边,神情悲戚,连一眼也未朝这边看。
他皱着眉,抬了下手,示意青延不要过来,他和这人有话要说。
走到柳眠迟身边,戚怀香嫌弃地打量着他的模样,啧啧道,“他跟我说,我以前喜欢你,是真的?”
“……”
柳眠迟动了动唇,对上那双碧蓝眸子时心神一晃,喉中干涩,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对面的墨发美人见到他点头,眉头皱得更紧了,视线如刀刃一样锋利,把他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个遍,最后居然有些气愤,道,“模样长得不错,身段也挺好,但怎么总跟死了媳妇似的,丧气沉沉地,晦不晦气。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你了呢?”
说着说着,看到柳眠迟诧然的神情,陡然想起来,他这么说不是把自己也骂了么。
闻清徵跟他说的,他之前可是和这人结了几十年的道侣的,他死了的媳妇不就是自己么。
戚怀香脸色一变,转身就要走,又被人抓住手腕。
气急,“你就会这一招了是不是?”
戚怀香怒气冲冲地质问,怎么刚见了抓手腕,现在还是抓手腕,都不知道做些别的。
下一秒,看到青年湿润墨黑的眸子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声音沉沉地,“别走了好不好?”那样子活脱脱像是被人丢弃的大狗,明明是比他高了半头的年轻人,但好像委屈巴巴地。
戚怀香怔了一怔,转头啐他一声,冷哼一声,不理他,继续走进屋子里。
沈昭在片刻后被轰了出来,手上是空空如也的茶盘,脸色阴沉得像乌云,冷冷站在外面,跟他们倒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沈昭心情不好,往旁边看到是青延,径直就走,走到柳眠迟身边,顿了顿,却是喊,“柳师兄。”
他们二人昔日在断情宗时也颇有几分交情,以至于在沈昭当初灭了三宗七派,将断情宗那几个首座几乎全都抓回去囚禁之时,唯独放过了柳眠迟。
但柳眠迟回去之后,却一直带领道修们和他对抗,两人成了仇敌,再见面时有些不大不小的尴尬,却都因沈昭这一句“柳师兄”给打破了。
“沈师弟。”柳眠迟嘴角勉强勾起,但心中沉沉,总是笑不出来的。
沈昭看着柳眠迟怅惘之状,拍拍他的肩,在他耳边轻声道,“我都听师尊说了,戚先生谁都记得,只是忘了你。”
“……”
“他在往生湖依赖湖心汲取的灵气重塑肉身,慢慢修炼,才得以重新回来。只是…”
沈昭叹了一声,“我也并不知道我所知是不是真,都说聚灵之处,世间少有,无不是修炼之奇地,如果是游魂散魄在聚灵点修炼重塑肉身不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总是要付出点代价。”
“代价?”
“嗯。”沈昭道,“聚灵之处,总不是只尽心为人输送灵气而不要一丝回报。我也知道,有人在聚灵之处修炼丢失了记忆之事。”
沈昭拥有着许多世的记忆,眼界比他们都广,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见得不少,慢慢道,“那人找到了聚灵处修炼,修炼速度确实奇快,但却把他的父母全都忘了。其余人还都记得。”
“所以,我想,估计聚灵之处死哦收取的代价就是那人最珍贵的记忆吧。”沈昭猜测,说“或者说,是心中最重要的人的记忆。”
柳眠迟听到这里,竟不知该是喜是悲,沉默了一会儿,苦笑一声,对他道,“谢谢。”
他是要欣喜自己在戚怀香心中如此重要么?但却好像不怎么能开心得起来。
屋内,两人正窃窃私语。
闻清徵想着沈昭刚刚被轰出去时的臭脸,唇抿了抿,想着他一会儿又要缠着自己说自己不重视他了。这人自从知道修为不及他了之后,就转变了战术,转而开始和以前在清净峰时一样,仗着自己修为低,就开始要求自己让着他了。
每每闻清徵被他说不过了,真地觉得自己对他有愧,答应他诸多无礼的要求,最后总是不知就怎么被人骗到床上去了。
第二日不止腰酸,还要被他坏心眼地故意提起前一夜那令人脑酣脸热的场景,让闻清徵咬碎了银牙,却反驳不了什么。
总要被问昨夜叫得低低地是谁,怎么现在又不认账了……
闻清徵的思绪不知飘到哪儿去了,耳根滚热,虽还是那般清冷自持的模样,却不禁在咬着唇。
戚怀香仍在高谈阔论,说到不理解之处不觉提高了声调,愤愤道,“我怎么可能看上外面那呆子,你是不是跟他一起合伙编了事情来蒙我呢?是不是?嗯?你说……哎?闻哥哥你脸红什么,说的是我和外面那人的事儿,你怎么了?”
闻清徵如梦方醒,“什么?”
“我说我不可能喜欢上那种正儿八经的道修的!不、可、能!”
戚怀香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牙说着,恨恨地,露出一口白牙森森,威胁般地说,“他要是再缠着我,我就把他吊到树上,狠狠地抽一顿!”
“……”
闻清徵看了他一会儿,非但没被那凶狠的表情吓到,反而忽然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戚怀香不满。
闻清徵看着他碧蓝的眸子,眼眸弯弯,笑而不语,只觉眼前的人和许多年前的人慢慢重合了。
那时候是在紫华殿,他咬牙切齿地跟自己说,“我才不会喜欢上那种呆子的!绝对不可能!”
说着,威胁地露出森森白牙,恨道,“我一会儿出去,你等着看罢,他要是再纠缠不休,我就把他吊在树上打!”
连说辞都一模一样。
闻清徵眼眸微弯,想着,有时候,记忆或许也也并非那么重要,事情总是会沿着应有的方向发展的。
若是前世未有缘,待重结、今生愿。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句化用宋人词《卜算子答施》
明天是师尊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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