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8
程景沉注视着明珠进了屋子，才关上门。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穿过落地窗把屋子照得明亮温暖，可以在光束中清晰地看见尘埃的上下飞舞。
红糖小米粥的香味很浓，哪怕他们把粥喝完了，把锅碗都用洗碗机洗干净了，屋子里还是可以闻到那股香甜。
混合着明珠身上桂花香味的香甜。
程景沉站门口勾了勾嘴角。
他穿过那束阳光，拿起饭桌上的手机，走到了落地窗下一小块阴影处。
他站定，在玻璃窗中看见了朦胧的自己。
他精神奕奕，眼底只有浅浅的青黑宣告着他一夜未眠的事实。
而老师……
程景沉回忆着这次与老师的相见。他的头发比上次见的时候白了不少，两鬓已然全白，也许是严肃惯了，总是皱眉，脸上的皱纹也多了不少。
他想到了峰会上一向自矜的老师向别人引荐他这个不肖学生的样子。想到了老师从俞汐那里得知他要转行时，为他找工作出的力。想到了老师大学时对他的谆谆教诲……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犹豫了很久，直到阳光由柔和转为热烈，刺得他的眼睛生理性的流出泪水。他才眨了眨眼，转身，打开了手机。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老师严肃而难掩喜悦的声音：“你小子，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怎么了，合约的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
老师还记得他随口说出的那个子虚乌有的借口。
他张了张口，有些说不出话。
方千察觉到了不对劲。程景沉身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不回话的情况。上一次这样，还是他把程景沉叫到办公室，问他愿不愿意跟着自己读研。
方千放缓了语气问道：“怎么了？”
“老师，对不起……”程景沉暗哑着声音开口道。
“我可能要辜负您的期望了。我还是想继续演戏。”
第一句话说出来，后面的话就顺了。他的声音也渐渐由修了十年闭口禅一般的嘶哑转为了正常的低沉。
程景沉闭上眼眸：“老师，对不起。”
“我还是更喜欢那种演绎不同人生的感受。”
“很奇妙，很美好。”
“所以，我想再试试。”
程景沉思绪杂乱，说的话也很没有逻辑。
此刻的他像是一个喜欢音乐却怕愧对家长对自己美术培养的孩子一样，只能无措地说着自己的抱歉，喃喃地说着自己内心最纯粹的喜爱。
“嗐，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老师的声音是罕见的柔和与慈祥，“喜欢的话，那就去再试试啊。”
他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怎么了？感觉我是那种不讲道理，硬要你来我们金融行业的固执老头？”
说完，他又轻哼了一声，语气恢复了正常：“我们行业，最不缺的可就是人才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我说呢，开会就发现你的不对劲了。人在曹营心在汉，走走走，去干那些你爱干的事情吧。”
顿了顿，他称赞道：“年轻人，就该这样，就是要勇于尝试，不留遗憾，这样挺好的。比你大学时候好多了。”
方千对于程景沉这个电话，是很意外的。他了解自己学生的性格，他哪点都好，就是不爱去争取，害怕失败。心思也重，喜欢什么东西，老是藏在心里，不说出来。
大学期间，他作为指导老师指导程景沉和其余两人参加一个商赛，获得了金奖，组里都是男生为了庆祝，他出资奖励了小组三个人每人一个航模。
程景沉是组长，活动出力也最大，理应他先挑。但他却眼睁睁地看着组里另一个男生把他喜欢的那个航模拿走了。
当然，那个男生也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程景沉的喜欢。明明是一句话的事情，但程景沉就是不表达出来。
张导找程景沉演《明朗冬日》的男主角，他一眼就看出了程景沉的心动，但这孩子却愣是纠结了小半个学期，最后还是他看不惯，劝了劝程景沉，他最后才去演戏的。
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是还没撞上去呢，刚看见那儿有个墙就回头了。方千正打算等他入职了，跟他好好谈谈这个事情，却不想他自己改好了。
改变都是有原因的。
方千忽然想到了昨晚聚餐时俞汐在他耳边提过的一句话，狐疑道：“程小子，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不知道是因为话题过于跳跃还是什么其他原因，程景沉一怔，没有说话。
方千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是没有，他一定会果断否定，犹豫了就说明有情况：“好了好了。等追到手了，带回来给我看看，帮你把把关。”
不过，能把程景沉这孩子的别扭性格给改好一点，就说明那个孩子肯定不错。方千摸着自己已经花白的胡须，满意地在电话那端点了点头。
“之后要是在那边混不下去了，就回来，给我打电话。”
明氏集团举办的宴会是在b市的明悦六星酒店举办的。
明悦酒店也是明氏的产业，因此所有持有会议请柬的人员，明氏集团都大手笔地邀请他们可以免费入住一晚酒店。
明珠一下飞机就被父亲的贴身助理李立接到了这里。
“珠珠！”明珠刚迈出车门站定，就被酒店门口等候多时的美妇人跑上来抱了个满怀。
熟悉的馨香充斥着明珠的鼻翼，很久没有感受妈妈温暖怀抱的她立刻就红了眼眶。她立刻回抱了过去。
紧紧搂住了柳瑜的肩膀，明珠才惊讶地发现妈妈瘦了，瘦得一只手臂就能把她搂个满怀。
明珠心中歉意和懊悔更浓：“妈，对不起……”
柳瑜一下就听出来了女儿的哭腔，她的眼眶也红了：“下次不许再这样胡闹了！”
然后心疼地捧起女儿埋在自己怀里的脸蛋。想仔细看看女儿瘦了多少。她一个人在外，一定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
“瘦了……”柳瑜下意识地说，然后就对上了气色红润，脸也变得圆润了一小圈的明珠的乌黑杏眼，后半句回家让你爸给你多补补的话，愣是没有说出来。
想来，自家女儿在外面被人照顾的不错……
“好了好了。”明谰偷偷擦去眼眶的湿润，自酒店门口走了上来，“外面冷，快进屋吧。”
柳瑜躲过丈夫想要搂住她们母女的手。看了眼明谰手里拿着的披肩，一把拿了过来披到了明珠身上。
然后半分眼风都没有扫给他，挽着自己女儿，“哒哒哒”地往酒店门口走，边走还边说：“来，珠珠，外面冷。咱们去里面聊。”
明谰站在原地苦笑了一下，自从女儿离家出走之后，他就再也没得到过一个好脸色，但这也只能怨自己，他叹了口无奈跟上。
酒店门口的工作人员全都眼观鼻鼻观心低头认真看着地下的砖块，一副完全没有看到自家老板妻管严的样子。
一路上了顶楼，来到明悦从不对外开放的总统套房。套房的门由门口的侍者缓缓打开。
“姑姑！”明珠还没看清楚屋里情况，就被一个小炮弹一样飞速跑来的小胖小子抱了个满怀。
小侄子别看个头不大，分量可不轻，把明珠连带着柳瑜都差点没站稳。
“明祺！”身后的明谰一看，出声呵斥道。
明祺却完全不怕凶巴巴的爷爷，他人小，但他最清楚这个家谁最有话语权，不是他爷爷也不是他爸爸。
而是他奶奶以及被他奶奶宠着的姑姑和妈妈。
于是，他没理会爷爷，反而抱住了姑姑的大腿，奶声奶气地告状道：“姑姑～爷爷凶我！”
明珠一见自己侄儿的撒娇，心一下子就软了，无奈地看着自己老父亲，娇嗔道：“爸，你跟小孩子叫什么劲儿啊。”
这是明珠回来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却还是帮着孙子说话。明谰气得都想吹那并不存在的胡子。但看着女儿对着自己的甜笑，一下又没了脾气，最后只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明祺却感到后背一凉，打了个颤。
也许是天气有点凉，他没放在心上，注意力全在自己总算回家的漂亮姑姑身上。
他拉着自家姑姑软嫩的手，把她拉进了屋子，用一种献宝中隐含着八卦的语气跟明珠说道：“来，姑姑快看！有个帅叔叔来找你玩了。”
明珠宠溺地看着不到她腰的侄儿，任由他把自己拉进屋，闻言抬头，只见一个俊美的男子正站在自家兄嫂旁边，眼含笑意地看向她。
她有些惊讶：“周墨，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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