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回到家中，程景沉发现手机上有经纪人薇姐的未接来电。他似有所感，换好了衣服，边下楼，边回拨了过去。
“雪狼剧组十点要开会。”电话接通，薇姐直入主题，后沉默了一会，又道：“你好好准备一下吧。”
“好的。”
程景沉站在早秋的街道中，挂掉了薇姐的电话，给准备出发接他的小科发了不用来接的微信。
昨天，关于程景沉的八卦传遍了剧组。不止他撞到的一例。几乎所有人都在背后偷偷打量着他、议论着他。众口铄金。即便张导禁止谈论与拍戏无关的事情，也无济于事。
张导体恤他，让他草草拍完了戏份，第一次提前下工回了家。
但程景沉知道，事情总需要最后解决。而现在，最后的审判结果要来了。
他的这个事情，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包养不成，反要毁掉的恶俗故事套路。
只不过，这次倒霉的故事主角是程景沉。金主的身份背景格外强大，和傅氏集团沾边，是傅氏集团目前掌权人傅桓的小姨子苏梅。
苏梅出身不好，但命极好。幼时家中贫困，但作为家中老幺，极受父母和姐姐疼爱，未受过什么苦。后来长大，她姐姐苏荷成功上位，成为傅桓法律意义上的妻子，自然少不了妹妹的好处。因此，她这一生算得上是顺风顺水。
连离婚对她来说，也算是另一种幸事。她和前夫原本是大学时候自由恋爱，前夫是高知家庭出身，算她高攀。
但后来随着自己姐姐的上位，娘家地位水涨船高，她自然不满足这个相貌丑陋，身份地位不高的前夫。被抓到几次出轨后，干脆离了婚。名正言顺的养一些小白脸。
凭借傅氏集团，想通过她上位的人不少，但可能是被前夫丑到了，她眼光极高，挑选标准极为苛刻，她的入幕之宾，无一都是剑眉星目、身姿俱佳的俊美男子。有几位更是凭借分手后她给的资源，成为了现在爆红的流量。
为人大方，四十多的年纪，也不算多老。自身长相身材也不差。虽然性格喜怒不定，但她在娱乐圈市场中也算极为受欢迎的。因此，她从不强迫人。她自信，凭借她的条件，她只要看得上，就没有不上钩的。
却没想到，遇上了个程景沉。自从在大荧幕上，看见他的第一眼，她便起了心思。打听到他没有什么背景后，就对他发出了邀请。但他却三番两次的拒绝她的明示暗示。
得不到就要毁掉，一怒之下，她就在公开场合表达了对程景沉的不喜。娱乐圈里能混下去的都是人精。为了讨好她，程景沉难逃被封杀的下场。
停拍雪狼，就是一个开胃菜。
“张导。”
程景沉到了剧组张导的办公室。出乎意料，里面只有张导一个人。
他看起来疲惫极了，全身窝在椅子里，正闭目休息，听见声音，才缓缓睁开眼，眼神有些空茫，声音里还带着点因就不开口而导致的嘶哑“小程啊，坐。”
张导起身，要给程景沉倒水，被他连忙拦住了。
“您不用麻烦了，就直接跟我说结果吧吧，我都受得住。”程景沉知道程导心里也不好受，安慰着微笑道。
张导今年五十了，拍了三十年电影，因为为人耿直，不同意投资方插手拍摄，做了二十多年冷板凳。纵使他有惊天之材，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没有投资，就无法圆梦。
“雪狼”是他投入了半辈子积蓄的圆梦之作，或许也是封山之作。对他来说，意义重大，夸张来说，这部电影，融入了他半条命。
程景沉是徐导推荐过来的，说是有灵气，演技好，能吃苦。试了一场戏，果真如此。便请他当男主角。程景沉也知道他这边的情况，也没要片酬，只说之后根据票房来领工资。
演技好，仗义，还投他脾气，一来二去，俩人就成为了忘年交。
就在他踌躇满志，以为自己要离梦想更进一步时。早就谈好的审核方那边，突然传出消息，电影里只要有程景沉的出现，就绝对过不了审。
一边是未完成的电影梦、一边是电影男主角，自己的忘年交。
张导也难呀，这几天愁的头发都白了一半。跑了好多个老板，敬了好多次酒。事情却始终没有半点头绪。最后还是从一个于心不忍的投资方那里知道了。
程景沉得罪了傅氏苏梅。
张导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也同样明白，程景沉是不会低头的。事情陷入了死结。他多想像一个乌龟一样，可以缩在自己的壳里，不理会杂乱的世事。
剧马上就要拍完了，但是审核出现了问题，并且，导致一切的罪魁祸首是程景沉。这个消息像龙卷风一样席卷了整个剧组。
大家都不想自己的心血白费，牺牲程景沉一个，似乎已经成了最好的解决方案。
一人难敌数口。张导最后只能尽力把程景沉的戏份向后压，以期望在这期间，傅氏苏梅能松口，让程景沉最后重回拍摄。即便这种事情发生得可能性接近于零。
“事情就是这样。”张导面露愧色，“最近，你先休息一段时间。一段时间后，没准儿就可以回来正常拍摄了。”
这个没准儿有多没准儿大家都心知肚明。
程景沉沉默了一瞬，又微笑颔首：“嗯，好的。”
“这段时间，辛苦您了。”
程景沉知道，这段时间，为了他，年少时宁折不弯的张导赔了多少笑脸。他很感激他。打心底里感激。可惜，他似乎帮不了他什么了。一切的一切，只化为一句辛苦。
“欸。”张导连连摆手，叹息道：“不辛苦，不辛苦。我也没帮上你什么。”
随后仿佛是放心不下，他拿出了烟和啤酒递给程景沉，开解道：“人生就是如此。有起有落，大多数人都是落多一些，起少一些。”
他自嘲：“你看我不就是。忙忙碌碌大半生，连最后一个片子都不能全权由自己定夺。”
程景沉点燃香烟，看着它热烈地燃烧，烟体化为烟气自烟头飘散，残余的灰烬仍顽强抗争想要留存，却还是受于重力的局限，跌落到了灰缸中。
张导继续道：“你还年轻，人生路还长，机会还多。”
“只…”只是怕再没机会了。
程景沉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伴着那辛辣而呛人的烟雾，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在浓郁的烟草味中，他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怎么了？”
程景沉将手上燃烧到一半的烟熄灭，他微笑摇头，向张导伸出了一只手：“没事。期待和您的再次合作。”
张导和程景沉聊了很久，从人生挫折聊到了人生理想，又从理想聊到挫折。
程景沉是伴着夕阳启程回家的。
沿途剧组很多，隔着剧组的围栏都能感受到组里热闹的氛围。
“收工了，收工了！”
这三个字像是魔咒，一被念出，原本井井有序的剧组队伍，“轰”的一声就地解散，空气都变得轻松而惬意起来。
程景沉看向他们，感受着他们的喜悦，放任自己的思维蔓延，回想着自己入行以来不短不长的五年。
他热爱演戏的。演戏也带给他了很多快乐。
能找到自己热爱的事情，并将青春都奉献给它与之共度五年，他微笑，这已经很幸运了。
程景沉逆着人群踽踽独行，走得很慢很慢。
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明珠，那个跟小孩子提到自己是摄影师眼中都会放光，嘴角都会挂上温柔微笑的人。
真好，他想，祝她能一直坚持自己的热爱。
“房东大人好啊。”
程景沉踏着夕阳最后的剪影回到了家，刚下电梯，对门“咔嚓”一下，门打开了。
一个毛绒绒的脑袋从门缝中探了出来，用邀功的眼神示意他看向身后。
满满当当的食材在他的门前堆成了小山。
只有口头上的道歉，明珠心中就像长了个小钉子，总是不踏实的。
想到了他绝佳的厨艺。明珠便决定用上好的食材来作为歉礼。实用又好吃。
她买东西花了不少时间，回来已经五点了。结果一敲门，程景沉居然不在，她等呀等，等到了快六点，楼梯间才传出窸窣声音。
听到了门外的响声，她顺势开了门，叫住了有些怪怪的程景沉。
心满意足地看到程景沉不露声色地脸上多了几分不知是惊吓还是惊喜的波澜，她微微扬起下巴解释道：“作为赔礼。”以及阴差阳错帮上忙的谢礼。
“昨天和今天的事情，对不起了……”
她将房门彻底打开：“还有一些生鲜，我先放到自己冰箱了，待会儿记得取。”
他失笑，望着穿着连体毛绒兔子睡衣，面上努力不露出“快夸我，看我买的东西多合你心意”却失败了的明珠，沉闷的心里意外倏然变得放松。
“没关系，还有谢谢你。”
秋天的穿堂风，少了夏风的那份燥热，比冬风更添了几分柔和。它在程景沉面上俏皮的打了个圈，惹得他眨了眨眼就走了。
“礼物买的很合我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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