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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继有人(八月二十七)


红枣一点都不想起床,  尤其在看到谢尚倒回去睡回笼觉的无耻之后——活脱一个半夜鸡叫的谢扒皮!

        但忆起分家前她娘偶尔因为阴雨天天亮得晚而晚起一会儿都能招到她奶于氏的咒骂,红枣心叹一口气还是挣扎着翻了个身,撩起了枕边帐帘。

        红枣躺床上想瞄一眼窗户纸,看看天光,  结果却看到南炕前影影绰绰站了两个人——丫头们竟然已经在候着了。

        想必就是丫头们进来惊动了谢尚,谢尚才叫她的吧!

        转回头看一眼枕边安静呼吸的谢尚,红枣心里嘀咕:这人现到底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呢?

        身后的谢尚是未来几年内礼法上的丈夫,  床前的彩画是她婆婆的人——辗转反侧好一会儿,红枣决定认命:起床!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一万两银子,又哪里是这么容易挣的?

        默念着一万两,红枣终于坐起了身。

        看到红枣撩起帐门坐到床边,  彩画和芙蓉两个人悄没声息地步过来一人一边地给红枣垂在床边的脚套上了鞋袜。

        红枣……

        眼见红枣下床后并没有似云氏那样返身掩好床帐,彩画微一犹豫便伸手掩好了帐子门。

        红枣撩眼皮瞧到心里自是感叹。

        但看彩画刚刚的反应,红枣暗想:便知谢尚没有哄她,谢大奶奶确是每尝在谢大爷前头起床。

        俗话说,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谢尚原生家庭如此,他以此来要求她也算情有可原。

        不过她不是他妈,也没兴趣复制他妈的三观——关于这事,她得徐徐图之。

        听到红枣窸窸窣窣起床的动静,谢尚睁开了眼睛。

        多年来和谢老太爷同步作息,谢尚早已习惯了早睡早起——往常这个时候他都已经念了半个时辰的书了。

        转头看一眼身边犹有余温的枕头,  谢尚忆起红枣刚才的辗转,  不觉好笑:当年他刚搬去五福院也是每天都睡不够,  足迷糊了一个月才好。

        所以,谢尚暗想:接下来的一个月,在他搬挪出去前他必得给红枣也养成早起习惯。

        这一日之计在于晨,他媳妇要帮他支撑门户,不勤励可不行!

        穿好衣裳,红枣步出卧房,然后便看到四丫、五丫同另外四个面貌稚嫩的小丫头一起或捧着胰子牙粉或提着铜壶或端着银盆在外间立着——小丫头们竟然也都来了!

        洗漱梳妆都收拾好,红枣得彩画提醒去叫谢尚起床的时候,已经完全地消了早起那出起床气。

        谢尚行为虽说气人,红枣想:但她却犯不着跟他生气——生气也是白搭,这一屋的人怕是没人能理解她为啥生气,她们多半会以为是她作。

        所以她又何必自寻烦恼,对牛弹琴呢?

        对牛弹琴,被笑话的从来都是弹琴的人,而不是牛。

        谢尚起床后对于红枣的服侍,无论更衣,还是洗漱都很满意。此外梳头红枣梳得也不错,除了发髻扎得有点歪。

        谢尚照镜觉得不满意,便让彩画帮着重扎。

        在由彩画帮着重新梳头的时候,谢尚看红枣木着脸一旁站着,便想着她年岁到底还小,能做到现在这样还算不错,他做为丈夫得宽宏,如此才能夫义妇顺,比如他爹娘那样。

        “红枣,来!”谢尚挥手招红枣,然后又拉着走近来的红枣手道:“你先前没梳过男人发髻,现趁着彩画姐姐帮我梳头你好好看着。”

        “往后你每天我都梳一回,很快就能梳好了!”

        红枣知道谢尚说这话是出于好心,但没得到一点安慰不说,她看着自己被谢尚握着的双手觉得更糟心了……

        似这种打一巴掌再给个枣的事,红枣前世也有,但那时领导不会拿职场性骚扰当枣,领导给的枣也多是扣税后还能抵家里一箱苹果两箱牛奶等月用的真金白银——但新婚燕尔的,红枣也不好翻脸,她只能看着被谢尚握住的手,自己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前世小学生集体去电影院看电影都是手拉手,手拉手……

        早饭后红枣和谢尚换穿了和昨儿不同的新衣但依旧一身红地去主院敬茶。

        出屋的时候,红枣看彩画叫四丫、五丫过来一道去,眨眨眼没说话。

        谢尚瞧到却跟红枣皱眉道:“红枣,四丫、五丫名字听起来着实有些不雅,得趁早换了才好!”

        红枣没想到谢尚赶现在出门去见长辈还能有闲心计较丫头的名字,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谢尚看红枣不出声,想起红枣自身的名字也不大高明,便挺身而出道:“这样吧,红枣,我来替你想两个雅致的好名字!”

        西院里栽了好几棵大小不同的枫树。时值深秋,正是枫叶红时。然后院里阶边又为新婚的缘故摆放了许多绣球形状的金黄色菊花,如此一院的红叶黄花,灿烂秋景。

        院里前廊站定,谢尚四下张望一回便即笑道:“有了!”

        “庭院碧苔红叶遍,金菊开时,已近重阳宴。”

        “碧苔、红叶、金菊三个名字都好。不过,红叶的红同了你的名,往后这四丫、五丫就叫碧苔和金菊吧!”

        红枣不知道这院子原先是否就是依照晏几道的这首《蝶恋花·庭院碧苔红叶遍》来设的景,但对着一院红叶,却听谢尚以“绿苔”来做四丫的名字,一时间也是无话。

        四丫五丫的名字听着就知道是爹妈娶名时没不走心,随便的拿排行当的名,红枣想:所以谢尚给四丫五丫的名字改了就改了吧——在有实力跟谢尚硬怼之前,万事都只能自我开解,比如前世,谁还没遭遇到几个给同学取绰号的毒舌男?

        四丫、五丫两个打昨儿进到谢家后所见到的一应丫头,别的不说,个个都有一个好名字——锦书和彩画两个姐姐不说了,她们原就是谢大奶奶跟前得用的人,名字是按照“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八个字排班取的;前院伺候的灵雨、婉如、嘉卉三个姐姐的名字据说都是尚哥儿从《诗经》里给取的;主院芙蓉姐姐的名字取自芙蓉花;就连八个小丫头的名字,也都是出自唐诗里的鸟名。其中:新燕、早莺取“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春燕啄春泥?”这句;黄鹂、白鹭来自“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这句;似鸳鸯、  鹦鹉、灵鹊、画眉她们四个的名字也都是类似。

        四丫五丫没想到谢尚会亲自给她两个起名字,而且起名字之前还念了几句听着虽不似诗,但也非常文邹邹的话,简直喜出望外。

        她两个看红枣没说话但也没有露出反对的意思,便就在彩画的拉衣提醒下走近来行礼道:“奴婢谢尚哥儿赐名!”

        至此四丫五丫便就改叫碧苔和金菊了。

        谢尚可以随便的给丫头改名字,但却不好驳他岳父的回给红枣改名字。

        “红枣,”谢尚道:“你还没有取字吧?如此你且等两天,等我得了闲儿,我一准帮你取个好听的字!”

        红枣没想到谢尚取名取上了瘾还有她的份,而且还是更高大上的“字”,一时听到也是颇为新奇——往后,红枣想她的个人履历就可以似前世语文试卷是上的文常填空题一样写成“李红枣,字**”了!

        当然,这个**具体是什么她得自己好好想想,不会由着谢尚这个毛孩子胡来!

        主院敬茶,第一杯自然是敬给公公谢子安了。

        谢子安坐在居中的椅子上端着茶杯仔细打量了红枣,眼见她薄施粉黛、端庄秀丽,不觉暗自点头。

        俗话说“人要衣裳,佛要金装”。谢子安心想:这孩子原是块璞玉,现进了他家,稍微一收拾,人样子就出来了。往后好好养着,如此过个几年,一准的是个美人。

        放下茶杯,谢子安言道:“《周易序卦》有云‘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故人伦大义,以夫妇为先。”

        “你二人今生既有缘结成夫妇,往后自当相互扶持,荣耻与共……”

        红枣低眉顺眼地听着,心里却是惊涛骇浪——封建社会的伦常不是“君君臣臣夫夫子子”吗?为什么她公公讲的却是“夫妇为先”?她公公的思想怎么这么前卫?这是他一个人的想法,还是他这个阶层的想法?……

        谢老太爷慈眉善目的坐在一旁,听着大孙子不提“忠孝”,只讲“夫妇”,眉毛都没皱一下——习惯了!

        云氏则专注地看着谢子安,心中感动:这些年她男人都是如此想便如此做,真正是大丈夫!

        说完话,谢子安接过谢福端着的匣子递给谢尚道:“这给你和你媳妇,往后你跟你媳妇好好过日子!”

        谢尚答应着双手接过匣子,转身交给彩画。

        给云氏敬茶。

        云氏喝茶后笑道:“刚大爷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说着话,云氏便拿起丫头春花递过来的匣子转递给红枣道:“尚儿媳妇,这里面几样首饰你拿去戴吧!”

        红枣……

        敬茶不是婆婆给新媳妇立规矩的大好时机吗?怎么轮到她婆婆,就只一句话?

        抱着沉甸甸的首饰匣子,红枣犹自不敢相信她婆婆谢大奶奶竟然如此好说话。

        第三个敬茶便是谢老太爷。他也只一句话。

        谢老太爷道:“古人云‘夫者扶也,妻者齐也’。尚儿既娶了妻,往后当有丈夫的担当,而尚儿媳妇,你既已嫁了尚儿,便当为尚儿齐好家业。如此我谢家才算是后继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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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字改了一下,四丫叫碧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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