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饭吃得差不多了。
松田揉着圆鼓鼓地肚子, 打着哈欠拉开推拉门,在门口一排“秃”的目送下开开心心的离开。
走的时候萩原扒着他的肩膀,附在松田耳边嘟囔几句。
松田抠了抠耳朵,歪着眼睛回头看他:“什么啊?你确定吗?”
萩原点头:“去看看, 我感觉小月月看到的那根被火烧的幕帘和钢板不太对劲。”
“哈啊, 好吧反正也没事做。”松田跟在他身后, 抓了一把困意十足的脸,打起了精神。
桑月被苏我千城带进了游女们的化妆室, 刚一进去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脂粉香, 仿佛整个人都坠入花乡里面。
苏我千城的模样非常的年轻, 看起来和桑月差不多大。他扬起自己拖地的广袖, 拿起桌子上一把卷尺, 在桑月的身上拉长比对。
从头到脚、从肩宽到手臂的长度。
他就像是一个非常认真的裁缝,在比对着桑月身上每一个比例和位置。最后, 他露出了了然于心的笑容,走向衣柜前捧出一件藏紫色银线花边的和服, 轻轻用手摊开在桑月的身上笔画。
“很合适啊, 桑月酱。”
他笑容虔诚。
桑月伸手摸了一下那个和服的料子,触手湿滑, 犹如新生婴儿的肌肤。她长叹一口气,问了一句非常煞风景的话:“这个很贵吧?”
苏我千城笑笑:“再贵的衣服也要漂亮的人相称才能体现出它的价值。”
桑月被夸得心花怒放, 捧着和服进入了更衣室。
整个化妆室非常大,花魁独用一间,到处都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衣物和发簪,整个儿就像是一个商场似的应有尽有。
和服并不难穿, 套上内衬和外衫之后再榜上腰带, 后面贴着的靠枕拖着脊椎, 可以让整个人的身板气质都上升一个档次。
苏我千城看着她把紫色穿出了一种华贵的气质,由衷地赞叹:“你会成为今晚的焦点。”
“多谢夸奖。”桑月拨弄了一下袖口,坐在化妆镜前。
苏我千城净了手,露出原本的肤色,他指甲修剪地很干净,捏起粉扑沾着清爽的粉拍在桑月的脸上。
桑月从来没有化过妆,不管到那里都是素面朝天,以前是没有这个经济条件现在是警校不让。她闻着粉扑的香味,看着镜子里稍稍装饰过之后肌肤更粉嫩的脸,任由苏我千城摆弄。
他捧着桑月的脸,仿佛捧着一个昂贵的艺术品。
指尖轻轻挪动,捏着化妆笔在桑月的脸上轻轻骚动。
化妆是游女们从进入游廊就要学习的技能,桑月看着镜子里五官逐渐开始变得精致的自己,有些兴奋。
她长得很好看这件事是桑月从小就知道的,但是化过妆之后五官更加立体鲜明,整个人看起来都神采奕奕起来。
精巧的化妆技术会在原有的容貌上进行增色,而不是减分的涂鸦。
桑月赞叹道:“你好厉害啊。”
“一定要让桑月美丽地去见自己的心上人。”他说。
“什么?”桑月愣了愣。
“桑月很喜欢今天饭桌上坐在右下角的那个男孩子吧?就是头发是金色的那位先生。一个小时的就餐,你每隔两分钟就会偷瞄他一眼,那应该是桑月很喜欢的人吧?”
嗯,察言观色是游女们必备的技能。
桑月眼见四下无人,索性也不装了,开起了玩笑:“是啊,那你还干嘛跟我这么亲密,这让我怎么跟我的心上人交代啊。”
“因为我也很喜欢桑月。”他站在桑月身后,轻轻用木梳梳着桑月的头发,用木夹别了一个后髻。“很小的时候,我的母亲也这样保护过我,但她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
“哎?这样吗。”桑月触动了心事。“我妈妈也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她在世的时候也很疼我的。”
“我的妈妈是自己上吊的。”他笑着说。“或许是觉得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太辛苦了吧。”
“两个孩子?”桑月好奇道。“你还有兄弟姐妹吗?”
“啊。”苏我千城梳头发的手微微停滞,换了一个话题。“桑月呢?没有兄弟姐妹吗?”
“有一个弟弟。”桑月语气轻松。“不过他从来没有叫过我姐姐,而是和我后妈一样叫我‘没妈的孩子’。”
“怎么可以这样,太过分了。”他替桑月愤愤不平。
“我才不在意这些呢,反正我也没把他们当成亲人。”桑月凑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挤眉弄眼。“我从来没化过妆,如果我妈妈在的话,她或许会教我怎么化妆。”
苏我千城没有说话,他温柔地看着桑月,一双上扬地眼尾里瞳孔聚焦在那个绝美的女子身上。
她真好看。
好羡慕那位先生。
是他一生都无法享有的福气。
气氛有些低沉,桑月打算结束这个让人难过的话题,她眼睛一瞥,瞧见桌子上摆着一个相框。
相框里面的一张照片,是一个面容非常清秀帅气的男孩,从年纪看大概七、八岁的样子,但头发很长绑了一个高马尾在脑后。
但是照片是被裁过的,整个画面都偏向右面,在照片的后面有一个类似于博物馆的建筑物,但是因为没有照到全貌而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这是你吗?”她拿起相框,赞叹道。“卡哇伊哎。”
他没有化浓妆的样子很有少年气,非常白净的一个男孩子,就是脸上没有笑容。
苏我千城一根一根地抚顺桑月的发丝,柔声道:“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很想用这人生中唯一一次可以和心爱的人亲近的机会,来让我在你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会给你添麻烦吗?”
“没有啦。”桑月放下相框,身手拨弄着自己身上的和服宽袖,小声嘟囔。“反正我也没有跟他确定关系。”
她听到苏我千城轻笑一声,笑音微苦,忽然想起夏山迎曾说过的游女不可以恋爱更不可以结婚,除非从游廊离开。
“如果你不做花魁的话,应该还是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吧?”她小声问。
“游女可以,但花魁不行。”他拿起一直蓝色花穗的发簪,别在桑月右额上的发髻。“游廊花费了巨额资金和时间培养一个花魁,花魁的一生都要奉献给游廊。”
“这很不合理哎,你可以收集证据去控告他们啊。”
苏我千城没有说话,他坐在桑月的面前,广袖遮住了膝盖,只有眼底含着纯水的眸子弯弯笑着:“从我当初来到这里的那一刻,我就没想过要离开。”
桑月没听懂,但是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玻璃质感的冰冷。
这个冰冷好像本不应该出现这么美丽的笑容里,所以转瞬即逝。
他们是被装裱起来的瓷娃娃,每一个举动都要为了取悦客人而存在。
早就没有自己选择的能力。
妆容结束。
桑月踩着一双平底人字拖木屐,站在帘子后面。
帘子拉开。
她的发髻上简单的别着一只蓝色的流苏发簪,在烛火下闪烁着银色的光,垂在褐色眉尾处随着她的动作而轻摇慢晃。
略施粉黛的面容犹如初开的花蕊,粉嫩而又娇俏。
脖颈下的银边丝线泛着碎光,衣衫右侧是手工绣地白色雏菊,趁得整个气质都温润如兰。
站在烛火下的女人是最美的。
那种朦胧的状态,会把整个环境烘托成最佳的气氛。
夏山迎和娜塔丽也换了两套和服,期待满满地看着桑月。她俩一个穿着青色、一个穿着蔚蓝色,把桑月夹在中间来回转。
“太好看了,这要是回警校,恐怕小川教官都认不出来了。”夏山迎连连赞叹。
桑月伸手扶了一把额前乱晃的流苏:“有这么夸张吗?我妆也不浓啊。”
“不不不,是气质。”夏山迎捧着自己的小脸,羡慕道。“现在的你完全就是温柔挂的那种,我如果是个男人一定想尽办法娶你回家!”
“你也不差啊。”桑月捏着她圆润的娃娃脸。
这次出来本来就是情侣活动。
夏山迎被她的男朋友带走,而娜塔莉自然也要跟着伊达航一起出去游玩。
三个女孩子,就剩下了桑月一个站在游廊的正门门口,左右两边站着两位“秃”。
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对着藏紫色和服的桑月行注目礼。
游廊来新的花魁了?
娜塔莉在离开之前,小声跟桑月说:“我刚才听阿航讲,那些男孩子买了几幅鱼竿,准备去临川河钓鱼。”
夏山迎对娜塔莉竖起大拇指,莱雯小姐很上道。
临川河就在花街的尽头。
沿岸有很多风景,人流攒动,每一个人都像是满天的繁星在闪烁着萤火光泽。
桑月站在人群里面,四下无人。
两侧有一条在流动的河,岸边停靠着点着红色烛火的灯笼。烛火倒映在河面上,就像是恋爱中少女的瞳孔一样明亮又深邃。
她站在桥上,推辞了很多前来搭讪的人,
天空里面悬浮着许多放飞的风筝,那些风筝形态各异,但是都点着闪烁的明火,似乎使用特殊燃料造成的长明状态。
很漂亮。
可是那些明亮的灯火,她已经不敢再去触碰了。
被火灼烧的滋味,真的很疼。
世人都以明火为暖,唯有她深知其滋味。
癸海寺的旁边分东、西、南三条街,其中一条就是通往临川桥、一条通往游廊的花街、还有一条通往闹市街。
闹市街里面有很多好玩的小游戏和摊位,贩卖着诸多烛火气的商品。
还有很多人流聚集在那里,有男有女,还有很多抓着风筝线乱跑的孩子。
“哎呀,新一,我的风筝挂在树上了怎么办啊?”旁边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落在桑月的耳中。
桑月顺着声音看去,瞧见了站在树下手中拽着一根风筝线的小兰。
新一坐在旁边抱着手臂,一副在想办法的样子,而阿笠博士也看着被挂在悬空的氢气球上卡住拽不下来的一只亮着明灯的风筝。
“拿不下来了吗?”桑月踩着一双黑色底的木屐走过去。
小兰穿着一件童装的粉红樱花和服,辫子扎了一个可爱的低马尾,回过头来的时候看到桑月惊喜道:“啊!是有栖姐姐!”
旁边的新一枕着手臂,听到小兰喊出这个名字也顺着朝桑月的方向看过来。
阿笠博士听两个小家伙讲了在田中杏子家发生的事情,对这位漂亮的年轻女人也很有好感。
一个大人两个小孩朝着桑月走过来,桑月很想蹲下摸摸小兰和新一的脑袋,但是身上的和服贴合的非常紧,完全弯不下腰去。
“有栖姐姐打扮的好漂亮啊,上次的那个大哥哥呢?白天不是还在一起吗?现在怎么就有栖姐姐一个人啦?”小兰抓着桑月的手,来回摇晃。
“他啊……”桑月伸手挠了挠脸颊,有些悻悻。
新一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吵架了吗?”
“……”桑月,这家伙怎么这么直白啊,她揉了下小新一的脑袋,一副“小孩子你不懂”的表情看着小兰笑。“如果使劲拽的话,会把风筝上面的竹签给扯坏的,再拿下来的话就不好放飞了。”
“好……”小兰乖乖的松了手。
桑月环顾了一下四周,旁边有一个弓箭射击的摊位,旁边的箭筒里面还放着崭新的箭矢和箭羽。从箭弓来看,是很普通的那种款式,所以整个生意看起来不是很好的样子。
“我要试一下这个。”桑月走过去,指着箭矢说。
老板报了价格之后,桑月付好钱拿起旁边的弓伸手掂量了一下。
警校里面的特殊活动课会教身为警察需要的各种技能,其中有一次就教了弓射课,但警校用的是钢制的弓箭要比这个塑料弓有分量。她又弹了一下箭头,箭杆也是很软的估计会收到很多风向的阻碍。
桑月眯着眼,看着距离自己约莫5米的前上方。
嗯,距离也差不多。
试一下吧。
新一和小兰目瞪口呆地看着桑月撸起自己的右手袖子,露出手臂把弓箭架直。
“嗖——”
箭头冲向氢气球,擦破了气球的表皮。
“蹦!”气球破掉,风筝的位置稍稍往下面掉落一些,但还是被其他的氢气球夹住。
小兰崇拜地拍手:“哇,好厉害。”
旁边有一些路人被吸引,围聚过来看着桑月又拿出了第二支箭羽架在弓箭上。她拉开弓弦、瞄准第二支氢气球。摆架、拉弓、瞄准。
“嗖——”第二支弓箭射穿了第二个气球。
风筝失去支撑力,轻飘飘地伴着小兰的欢呼声掉落下来。
桑月把弓箭还给老板,顺便掏出钱包准备支付被自己射穿的那两个氢气球钱。
气球老板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帮我吸引了不少的客人,这个钱就不用给啦我这里也不缺气球。”
桑月看了眼刚才还没什么人、但现在人流聚集的弓箭摊,在小兰和新一的称赞声里扒开人群走出来。
“刚才他们看到有栖姐姐射箭的样子,都被吸引住了。”小兰抱着风筝,可爱的笑脸呈现在风筝后面。
里面的烛火已经被风吹得熄灭了,阿笠博士把两个孩子拖给桑月看管,自己跑去买新的打火机。
新一见小兰抱着自己风筝开心的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桑月,小声说:“那个……”
桑月低头看他:“什么啊?”
“你们……是警察吧?”
小新一试探性的语气让桑月微微弯起嘴角,吼,开窍了嘛小侦探。
她故意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呢?”
“刚才勾弦的手法很特殊,是警察学校会教的三指勾弦。而且弓贴嘴角的时候你也会下意识的微微垂首,那是射击的瞄准方式。”小新一越说越脸红,想起上一次信誓旦旦地指着降谷零说他们是媒体记者,脸颊滚烫。
桑月轻声笑道:“不赖嘛,有进步噢。”
小新一的脸更红了,他下意识得看向旁边抓着风筝的小兰,瞧着那小姑娘稚气的盘发造型和身上粉嫩的和服,又看了眼面前的桑月,不知道小兰这家伙长大以后穿上和服是不是也这么好看……
桑月看着他故作镇定地又把视线挪到旁边,心里坏笑。
真好啊,还是孩子的感情比较纯粹。
阿笠博士买到打火机回来,小兰和新一热情的拉着桑月,要和她一起放风筝。
风筝上面有一个特殊防风燃料,阿笠博士把打火机点燃的时候,那猩红的火苗窜得很高。
火星闪烁着橙黄色的光,映在桑月破碎的瞳孔里。
桑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离那微弱的火光远一些。
那种火焰灼烧皮肤的疼痛感,她再也不想承受第二次。
小兰在拽着风筝线的时候,回头看到桑月站在八丈远的位置,她把手里的风筝线让了出去:“有栖姐姐,我们一起放吧?听说把心愿放在风筝里,放的越高就能把心愿放的越高,神灵就会听到我们的心愿哦。”
“不用啦。”桑月笑着摆摆手,准备转身走。“我去别的地方逛逛,你们玩吧。”
小新一抓着风筝线,风筝随风飞起,在空中画着一个三角形的轨迹,他叫住了桑月:“不等一会儿吗?那位哥哥很快就会过来了。”
“哈?你在说什么啊小鬼。”桑月抬头看着被他拽着地那根风筝线。
风筝在夜幕里画着一个非常奇怪的三角符号,桑月一怔,低头看着小新一瞠目结舌。
这家伙……真是……
一整天的奔波忙碌,大家俩上都有了一点倦态。
萩原非说换件和服更显得整个人的气质温柔、也很适合此时此刻的氛围,便拽着所有人跟他一起去换。
降谷零随便挑了一件海蓝色带浅白条纹的和服,束上腰后踩着木屐在换衣室外面等他们。
伊达航不在,但屋子里还是因为另外几个家伙而吵吵闹闹的。
“这是什么啊娘死了,我不要穿。”松田骂了一句,随后传来“咚”的扔东西声音
景光随后跟着:“不要乱扔东西嘛松田,摔坏了怎么办?”
“哎呀呀,没想到我们小hiro的身材也不错嘛,这个大背肌一看就是平时偷偷练习过啦。”萩原嘻嘻笑。
降谷零安静地坐在门口,调整自己的鱼线和鱼钩,侧目看着满空放飞的明灯风筝。
亮如白昼,尤其绚烂。
就是,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
松田第一个走出来,换上了一件黑色碎金和服,打着哈欠嘟囔:“我可不会钓鱼,不过你们一会儿如果钓上来的我倒是可以帮你们消灭掉。”
“嗨、嗨。”萩原拿起自己靠墙的鱼竿,当成了击剑在手里来回挥舞。“我也没有掉过,一会儿得跟我们金发大师好好学一学。”
“好啦,钓上来的晚上留着清蒸,太多油腻对身体不好。”穿着素蓝色和服的景光站在月光下,手指着旁边空无一人的临川河。
河边没有护栏,看起来有些危险,所以很多人都不往这边走。
降谷零站起身来,脚上踩着男士的木屐,踩在外面的石子路上,听着旁边松田的调侃。
“干嘛这幅心不在焉的样子?有栖不在你都不爱说话了。”松田抄着手,一脸嫌弃。“还是你觉得,跟我们在一起都变得无聊了?”
萩原大笑:“阿嘞嘞?小阵平这是吃谁的醋啊?”
路边有潮湿的水汽,街边的风吹拂在河面上时会带着河水独有的清爽气息而来。
降谷零的声音像是被清透的水洗涤似得轻扬:“是啊,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啊?”景光侧头问。
“为什么每次跟她在一起都觉得很有趣呢?”降谷零拿出自己的鱼竿,依靠在墙边用干粉擦拭着握杆处,抬头瞥了三个豆豆眼的同僚,笑道。“所以为什么呢?你们这三个无聊的家伙。”
“你这轻薄地金发混血……”松田笑骂。
景光打圆场:“好啦,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他今天晚上在温泉池还抱人家呢。”松田举手发誓。
“什么?!”萩原精神了。“什么时候啊?噢,你说今天下午我们去温泉池结果有栖捂着脸从里面冲出来的时候嘛?”
降谷零没理他们,自顾自地架着鱼竿找准角度朝着河面一甩。
鱼钩落入水中,泛起涟漪。
他手臂端的很稳,鱼钩落在湖面里面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耳边还传来萩原和松田的调侃,整个儿话题都围绕着桑月和那个男花魁。
“哎你说有栖不会和那个男花魁做点什么吧?虽说现在游廊不让做哪方面的事了,但是你说孤男寡女的……”
“不会吧,花魁价格很贵的哎。我们小降谷也不错啊,有栖没道理去外面花钱吧?”
“今天吃饭都是花魁请的,他诚意很足哎,对有栖也很上心。”
降谷零一直没说话,他背朝着三个人手端着鱼竿。
头顶悬空的诸多明灯风筝,光线略微昏暗但是却把整个世界都衬托得红彤彤。
他的金发被那些明黄色的灯光染成了炫金色,整个背影都有一种独立于世的了然。
忽然,降谷零松开了自己手里的鱼竿,转头对正热聊着的三个人说:“我有点事,先离开一下。”
萩原和松田的声音被降谷零甩在脑后,他俯身冲向烟火之下,璀璨的星光在他飞扬地金色发丝上跳动。
景光目送着他离开,眼角余光瞧着对面的闹事街有一只明黄色的风筝在空中画着“三角形”,一下顺时针、三下逆时针。
这是……
警用的求救信号?
是有栖还是伊达班长?不对,应该不是求救信号,如果是的话zero不会不让他们跟着。
所噶,是她啊。
是那个人在召唤zero。
景光看着被明火风筝映照通红地天空,心里面仿佛也有一团火在微微燃烧,展览室里没有他想找的那个高脚杯……
桑月看着小新一拽着风筝线的样子,有些无奈:“你这小鬼怎么知道警用的召集方式?你父亲告诉你的吗?”
“有栖姐姐怎么知道是我父亲而不是我母亲呢?”小新一抬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风筝线,把聪明的后脑勺朝着桑月。“上一次在田中老师的家里也是喔,有栖姐姐好像早就认识我和小兰一样。”
“没有证据的推论是无意义的。”桑月抱着手臂嘲笑。
你有证据吗你?小柯柯。
“今天会有很多女孩子把自己都打扮的很漂亮,换上和服在癸海寺附近等待着和命中注定的那个人邂逅。”小兰站在新一旁边,稚气的笑脸被明晃晃的灯火映照的十分明艳。“有栖姐姐打扮的这么漂亮,也是为了在等心里的那个人吗?”
是吗?
是吧。
桑月也不知道。
她看着年幼的两个小可爱,心里跟着惆怅。
这种幼驯染的感情,要远比任何情感都要纯粹。
望着这被明火点燃地长河,桑月沿着河的另一头看到了隔海相望遥远的那个城市,思乡情切忽然应然而生。
她本就是一个死人。
死在漫天大火里,来到这里就是借着有栖桑月的壳来拯救那四个本不该死的人,顺便来完成自己的重生。
“等待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啊。”小兰仰着笑脸,染上了这美丽的橙光。
桑月不懂:“等待很美好吗?”
“等待到了相见的那一刻,不是会把所有的不愉快都变成了幸福吗?”小兰稚气的童音,伴着满树的风铃传来。
尤其……是双向奔赴的时候。
桑月曾在熊熊烈火里面挣扎,为了活下去而想尽一切办法。她甚至用手指抠着或许还能跳出去的窗户,但是窗户被焊死,她把自己的指甲盖全部抠翻也没挪动半分。
即使如此,那也没有火烧在她身上时候的疼。
看着楼下已经逃生出去的人们,身后是火,楼下是怜惜同情又庆幸自己跑出来的一个个冰冷目光。
她知道等待的滋味,然后等待带来的结果却是死亡。
那个时候,她那样哀求着、恳求着,冲着父亲的背影大叫着,希望能有一瞬间的转身,哪怕是一秒也好。可是都没有,他抱着自己宝贝的儿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的那么干脆,又那么无情。
就像平日里说的那样,她是这个家里多余的人。
桑月抬头看着漫天星空,明灯闪烁着温热的蒸汽,把整个天空都渲染地雾蒙蒙的。耳边是孩子们放风筝的欢声笑语,风儿吹过,带着无数的欢声笑语而来。
但是这里面的快乐,没有她。
连最亲的亲人都抛弃了她,她拿什么样的爱来回馈这个世界?
哒、哒、哒……
木屐奔跑的声音在桑月的身后戛然而止。
桑月的心跳随着狂咚,再回头的那一瞬,她脑海中没有别人。
他的一头金发向后飞扬,并入耳畔之后,露出那张帅脸。
看到了风筝的求救信号,他一路狂奔未曾停歇。
灯红朦胧里面,降谷零的侧脸因为狂奔而面色微微透明,他的下颚线往下是滚动的喉结,从耳后到脖颈的线条硬朗而又肤色性(xing)感。
一路踏着烛火气而来。
他们在漫天明火的夜幕下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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