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继任者
温良只有在小的时候才想象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英雄。
被人们拥簇在中间，每个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小时候幻想成为英雄，是因为孩子并不懂要成为英雄，背后要付出多少的代价和努力。
如果他们真能明白，恐怕大多数的孩子就不会想要变成奥特曼了。
反正温良长大之后，就没想过再成为奥特曼。
拯救他人其实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享受巨大的成果的同时，代价往往也更加的惨重。
在听到苏溪所说的那句“所有人都以他焦点”之后，温良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小时候幻想过的英雄。
不过他心里很清楚，恐怕此“英雄”非彼“英雄”。
为了不让自己脑子里混乱，温良皱眉犹豫道：“先梳理一下，首先你说的这个恶魔，是个人对吗？”
“对。”
“其次，他拥有很强的实力，能操控人的灵魂。”
温良理解道：“我这么说你看对不对，只要这个恶魔出现在人群之中，那所有人就会开始以他为中心，人们的目光全体向他看齐，他是整条街最靓的仔，是这个意思吗？”
“差不多...”
苏溪觉得他说的没错，就是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温良擦着汗道：“你确定这是恶魔，不是行走的灯泡？”
“我不知道自己的描述让你产生了什么样的看法，但事实确实如此。”
苏溪叹气道：“可能是因为时代不同，我们的想法也难以共通吧，你只需要知道，虫王存在的意义，就是对付他。”
说到这里的时候，温良又开始有些不理解了：“那你们的意义也是对付他？难道每一代虫王都是为了对付他？经历过这么多代，他一直没死？”
“他是杀不死的。”
苏溪突然沉声，目光凝重道：“就是因为恶魔杀不死，所以才会有一代代的虫王出现，如果能杀死恶魔，虫王也就不会存在了。”
“杀不死...除非他不是人。”
温良的心头开始有些不安。
苏溪正色道：“说起来，我也只知道自己所属的时代和上一代虫王的事情，再往之前，就不知道了。而上一代的虫王当初就像现在的我和你一样，面对面跨越时间与生死坐在这里，他曾向我讲述了一段故事。”
“这些故事不被记录在任何书籍或者历史之中，只有一代一代的虫王亲口相传下去。”
“这也是即便我死后，直到现在还停留在这里的原因，就是在等下一代虫王的到来。”
“你可以把这一切当成是梦，而创造这场梦的，是绯红之虫。等故事讲完离开之后，你会在现实中醒过来，我会梦境之中离去，从此不复存在。”
“我等了很多年，而等待唯一的意义，就是将上一代虫王告诉我的故事，接下去告诉你。”
“如果有一天你死之后，会重复相同的做法，将我曾告诉你的事情，去告诉下一任的绯红之王。”
“这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但那字里行间处处在透露着历史的厚重感。
之后，苏溪开始向温良讲述起有关“虫人”的故事。
她所讲的视角，全部是站在“绯红”的角度。
苏溪告诉温良，“绯红”从出现到现在，已经存在了三代，而温良是第四代“绯红”。
据她所知，四只虫王曾经出现的时间并不一样，而“绯红”是四只虫王里，出现最晚的那一只。
最早出现的是“曜石”，也就是黑虫王。
其次是“石英”，白虫王。
再然后是“堇青”，蓝虫王。
最后才是“绯红”。
“在我小的时候，刚刚进入裂变时代。”
“我是局面的人，从出生下来的时候就被带到了‘虫者村’。”
“那村子里有许多像我一样大小的孩子。”
苏溪回忆道：“这些孩子和我的身份一样，也都是局面的人，我们生活在一起，不允许去见自己的父母，也不允许和外界有任何的接触。”
“我们每一天的吃穿住行，全都有专门的人负责，像是把我们关进牢房里一样控制起来，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活得很认真。”
“那时候的每一个人，包括还不到十岁的孩子，内心都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就是为了选出最适合‘虫王’的皮囊。”
“我们这些孩子中的任何一个人，将来都有可能成为虫王。”
苏溪的话让温良感到极为惊讶：“那你们...没想过逃走吗？”
“逃？为什么要逃？”
她反问的语气，反倒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在我的时代里，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生下来的目地，即便是孩子们也一样，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成为虫王，去对付恶魔，我们以此为荣，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那时候，我们选出适合虫王皮囊的办法很简单，局面里要挑选出一个，大羽里也要挑选一个，还有刺客组织里挑选一个，最后一个则是三方共同投票选出一个。”
“能成为虫王的人，身上都肩负着无比的荣耀，当四幅皮囊都被筛选出来之后，会举行吞虫仪式，然后才真正的成为虫王。”
“最后，这个四个人要相互扶持结伴而行，经过历练多年达到一定的水平之后，穿过灰色森林，前往最终之地，去同那个恶魔决战。”
听到这里，温良内心已经震惊到了极点，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在上一个时代里，人们竟然会以成为虫人为荣耀。
苏溪轻笑着回忆道：“我在十六岁的时候被选中了成为绯红，觉得自己很幸运，之后和父母仅仅见过一次面，便匆匆告别，从此到死也没再见过。”
“我和另外三个人踏上了旅途，按照上一代的指引，穿行在南花四区之中，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最后才选择穿过森林，去往最终之地。”
“十年里，我们所作的一切磨练，都是为了对付那个恶魔。但当我真正见到他的时候，还是无法言说内心的恐惧与不安...”
“只有在经过战斗之后，我们才知道那个恶魔远来根本杀不死，每一代虫人最后所作的选择都一样，就是将他重新封印回了原来该在的地方，然后等下一代的出现，再做相同的事情。”
“但是...”
说到这里，苏溪停了下来，神色有些苍白：“将恶魔封印在他应该存在的地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是那个时候我们四个人才知道，为什么虫王是四只。”
“为什么？”
温良忍不住问了一句。
苏溪抬头看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因为仅仅依靠一只虫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做不到这些的，必须四只虫人结合才可以，也就是说，要有一只虫人，吞噬掉另外的三只才行。”
“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在如今的时代里，人们都在说，四只虫王必须要争斗才行，只有最后活下来的那个才能成为最强。”
“因为只有一只虫王吞噬掉另外的三只，才能站到和他齐平的高度。”
“否则，仅凭虫人分散的力量，什么也做不到。”
苏溪说完之后，低下头沉默了。
她似乎又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而温良则内心感到深深的重击。
早在自己感染成为虫人的时候，耳边就不断的在听说四只虫王要分出胜负的言论，可这些言论像是风吹过来的蒲公英一样，只看到落脚的地方，却看不何处才是起点。
但现在，温良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说法了。
他脑子里开始变得有些混乱起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不去阻止你所说的那个恶魔呢？会发生什么...？”
“你觉得呢？”
苏溪叹了口气：“我们四个曾经也面临过相同的问题，在一起相处了十年，没有家人，没有亲人，只有彼此，为了一个目标前进，然而最后才知道，要选择吃掉对方才能实现这个目标...”
“那时候我们也想过放弃，但...当你看到那个恶魔的样子之后，你心里会告诉自己，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那是一种本能的感觉，你脑子里会凭空的让自己意识到，一旦放弃...一切可能都无法挽回了。”
“我们没人知道如果不阻止那个恶魔将会发生什么，因为每一代的人，最后都成功的阻止了他，我们输不起后果，所以只有全力以赴。”
“只是...我没想到在这个时代里，虫王的情况会是现在这种样子，而且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存在这么多其他的虫人，不仅没能成为帮助，反而成了灾难。”
“你所说的那种墨绿色虫子，我不知道别的时代是否存在，但在裂变时代里，我们从没听说过。”
“原来是这样...”
事到如今，温良总算理清了一部分的思绪。
当然，还有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要想知道，也就是自己这一路来的目地。
他开口问道：“那你知道，黑纹石是做什么的吗？你们的尸体都被关在一个由黑纹石建造而成的建筑里。”
“黑纹石...这是大羽人创造的。”
苏溪低头道：“我了解的不多，也是在后来成为绯红之后历练的几年中听说的，据说当时大羽人创造了这种石头，不明白用处，但里面充斥着大量的邪气。”
“邪气？这种石头不是用来阻挡邪祟的吗？”
“当然不是，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苏溪立马反驳，皱眉道：“这种石头里的黑色纹路，我曾经见过，里面的东西和那个恶魔所带来的气息，几乎一模一样，不可能是用来阻挡邪祟，我反倒觉得是用来培养邪祟的。”
说着，她的神情开始变得有些复杂：“你刚才说，我们被关在一间用黑纹石建造的屋子里...看来，在我们死了之后，有人想用我们的尸骨做些别的事情...”
“历代的虫王死了之后，都应该埋在相同的地方，这样体内的虫子才能熟悉的地方再次爬出来，那个埋葬的地方叫做‘葬重山’，我们的尸骨应该被带回那里...但显然出了意外。”
“恐怕这个意外，和那些墨绿色虫子的来源，以及散播虫王必须生死相搏，导致虫人并没有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的情况有关。”
温良皱着眉头，他开始意识到，在这场漫长的计划中，还有隐藏在暗处的人影响着一切。
“那如果...一个人身上长满了黑色的纹路，有办法去除吗？”
“人身上？”
苏溪听到这个问题，眉头皱起来：“我从来没见过人身上会有这种东西...但我可能肯定的是，这种黑色纹路绝不会是用来抵挡邪祟的，它应该是同那恶魔连在一起的东西。”
“如果人身上出现黑色纹路...那恐怕和恶魔脱不开干系，按理来说，应该会出现一些特殊的反应才对。”
温良闻言点头：“确实有一些特殊的反应...就像你说的一样，像是丧失了灵魂。”
“那就没错了。”
苏溪叹了口气：“如果说那个恶魔能够操控人，而黑色纹路又是和他连在一起的事物，那身上长满黑色纹路的人，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至于想要解除这种黑色纹路...我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办法。”
“可如果四只虫王结合是唯一能对付恶魔的办法，那想必去除这种黑色纹路，应该也是一样方式，毕竟都是恶魔的东西。”
“你...身边有人成了这种样子？”
苏溪问了一句。
温良低着脑袋，神色落寞，点了点头。
“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吗？”
“很重要，我愿意拿命换。”
“唉...”
她突然叹了口气，目光变得十分遥远，望着那燃烧的火焰，一句话没说。
停了半天之后，突然道：“我...是最后活下来的虫人。”
温良抬头看着她，神色惊愕。
“我吃了另外三个人...原因很简单，那时候我的年纪最小，他们相信我，把生命托付给我，尽管每个人都是自愿的...只有我不情愿。”
“那时候，他们三个还特意让我饿了很多天，说省的到时候不饿吃不下他们...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哭了，而这些话，他们都是笑着和我说的。”
“我那时候太痛苦，也太懦弱...吃下去的时候，脑子里都是十年来，他们和我说过的话。”
“到了如今，哪怕已经过去一个时代，我依然无法忘记那个时候...我感谢他们的牺牲和奉献，也痛恨自己的所作所为，尽管我知道，这一切我必须要做。”
苏溪的语气越来越沉重。
她扭头看着面前的青年，努力笑道：“你叫温良对吗？说起来...我也无法向你讲什么大道理，因为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值得学习的前人，只是想告诉你，心里话，不管做什么，都不要后悔，不要因为一时的懊恼或者赌气就去下决定，而是要深思熟虑之后，再确定自己要做什么，不然对自己太不公平。”
“你说你可以为了那个人用自己的命去换，只要你确定自己是真的愿意，并且值得，那就放手去做吧。”
温良其实从一开始就想到了答案，也意料到这一切不会太容易。
而苏溪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只是在温良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推了他一把。
从玲珑身上出现黑色纹路的那一刻起，温良就清楚的意识到，他注定要为了这个黑色的纹路付出一些牺牲，只要能换来玲珑的安好。
只是没想到，这牺牲是如此的漫长。
“恶魔吗...？”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真跟做梦一样...你说了，只要我不后悔，就可以往前走，对吧？”
苏溪看着他，点了点头。
“反正不管怎么做，最后都是要走上这条路，那就由我来开头吧。”
温良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必须要救玲珑。
恶魔，他其实并不在乎。
这个世界，他也不在乎。
我不是英雄...也不想成为英雄。
小时候自己唯一做过的英雄梦，是要成为奥特曼。
可后来被班里一个女生告知，奥特曼其实根本不存在的时候，英雄梦在那时候就已经破灭了。
如果要救玲珑，必须要去对付那个所谓的恶魔，那他就去！
如果对付恶魔又必须要吃掉另外三只虫人，那他就吃！
当好人当坏人，只要结果一样，其实都行。
“你还有问题吗？”
苏溪看着他，笑了笑，从他变化的表情里已经得知，这个人会怎么做。
温良摇了摇头，站了起身子。
“我以后是不是见不到你了？”
“是。”
苏溪起身点头：“我们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我等了你一个时代，而这是我们此生唯一的见面，此后我的使命就结束了，接下来，是你的路了。”
“我还能活多少年？”
温良问了一句。
“谁知道呢。”
苏溪神秘的笑了：“你的左眼瞎了，左耳聋了，体内的猩红力量再用几次，也许能活的日子，变得屈指可数了。”
“那我死后会像你一样在这里，等待下一个人过来吗？”
“会。也许像我一样，会等很多年，所以死的时候，最好带点好玩的过来，不然一个人真的很无聊。”
问到这里，温良已经没有想要知道的事情。
更多的事情，例如这四只虫子是怎么出现的，从哪里来的，苏溪也不知道。
她所知道的，只有“虫王”的使命。
自己曾用朋友的命，一只坚守到了现在。
也该离开了。
“我该怎么醒来？”
“闭上眼，再睁开，你就醒来了。”
温良听到这话，缓缓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他感觉到苏溪握住了自己的手，随后耳边传来一阵温柔的笑音。
“很高兴认识你，温良，我是上一任的“绯红之王”，苏溪，我已将自己所知的事物悉数告知于你，愿你能完成使命。我们，就此别过。”
温良听到声音后，猛然睁开眼，然而一阵剧烈的白光闪过。
他醒了过来。
眼前，不再是破旧的木屋，而是一具挂在墙壁上的森白骨头。
骨头的下方，刻着一行小字：“绯红，三代，生命延续二十年，死于裂变时代十年。”
望着那一副骨架，温良恍惚出神。
半天后，他好像才反应过来，仿佛自嘲般的笑了一声，盯着一行小字，苦笑着呢喃起来：“这上面，应该再加个名字的...”
【作者题外话】：【两章合并在一起了，字数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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