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帝君
第5章
不过还有两日时间便要离开,沈惟舟没再管外面传的风言风语,而是闭门谢客,安静得仿若从来就没有这个人。
临走之时,他把宗门赠予他的佩剑“拂月”留了下来,行李也只准备了几套换洗的衣物,一身轻快地离开了这个不属于他的地方。
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孤身前往山下的密林,站在一个显眼的位置等待着来使。
秦国使者想上天算宗的话,这是必经之路。
……
沈惟舟从大清早站到晌午,面前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更别说人了。
他身体弱,尽管今天是个大晴天温度尚可,他也还是觉得冷,一张漂亮艷稠的脸上不自觉带上了病容。
裹着披风站到阳光里,沈惟舟垂眸,想着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从见到秦国使者开始,他就是“盛空阳”了,至少在被发现他是冒牌货之前,他得演好这个身份。
【你现在没有武功,如果被发现了你不就死定了。】
系统忧心忡忡。
“被发现是迟早的事。天算宗地处燕国,距秦千里之遥,按照最快的速度从天算到秦国王都望京也要一个月,也就是一个月之后我就会见到秦国帝君秦随。”
沈惟舟站在阳光下,感受着身上的暖意,神色淡淡。
“风九御闭关,盛空阳也会沉寂三个月,也就是说我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能扮演盛空阳,两个月一过,风九御和盛空阳必不会安安稳稳待在宗门,秦随马上就能知道我是个被舍弃的冒牌货色。”
传闻中秦国的情报网遍布大江南北、江湖庙堂,上到各国王侯世家和宫廷秘闻,下到各个宗门流派和市井小民,只要秦随想,他就能知道他想知道的东西。
【这么厉害的人物在弹幕里没有姓名啊……等等,那你怎么办?】
系统咕哝一声,旋即反应过来沈惟舟的意思,顿时大惊失色。
【我是说过觉得你也就活三个月,但你也别真的就活三个月啊我的宝!】
【我还小呢,我才刚来这个世界,我还没见过青楼长什么样呜呜呜。】
听着系统的嚎啕,沈惟舟哑然失笑,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安抚的意味。
“别怕,所以我们……只需要在两个月内离开秦王宫就可以。”
远方出现了一个黑点,好像是一个人驾着一辆马车,速度很快地朝沈惟舟的方向赶来。
几日之前的大雪还未完全融化,往日林中的青翠雾浪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枯瘦的灰色枝丫和深绿近墨色的一些矮树。阳光似金尘散落,细雪渐渐消融,氤氲进脚下深厚的大地,滋养着这一片沉寂。
而沉寂和枯萎之下,是终会到来的新生。
沈惟舟站在原地,白衣上的金线折射出漂亮的纹路,长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神色温和,带着浅淡的笑意。
“三个月而已。”
“三个月之后,我要……自由。”
—
半月后。
秦都望京,秦王宫。
“陛下,夜枭他们回来了,从燕国撤退的时候顺便也把盛公子带回来了。”
富丽堂皇的大殿内点着长长的宫灯,把整个宫殿照得亮如白昼。
殿内整体色调为明金色,价值连城的南海千斛珠用作卷珠帘,万金难求的天蚕丝被制成地毯,琉璃砖作台阶,白玉板为案几,就连承重柱用的都是千年紫檀香木,上面雕刻着华美威严的龙凤,昭显尊贵。
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身着黑衣跪在地上,语气恭敬地汇报着燕国的情况,直到汇报完了也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
殿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起来吧。”
半晌后,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听不出什么情绪。
男人低头应是,迅速起身,站到了旁侧。
“夜枭带回来的人呢?”
秦随把手中最后一份奏折批完,笔杆与砚台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太监总管德顺闻言微一俯身:“盛公子安排在了拂云轩……”
话音未落,秦随把手中把玩的扳指往案几上一扣,德顺霎时噤声。
“朕在你眼里会先问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秦随嗤笑一声,“李仁立在哪?”
旁侧的黑衣男人出来跪下,头重重地叩在地上:“回陛下,罪人李仁立通敌叛国,于庆城葬送我秦三万大军后逃到燕国,找到的时候……已经服毒自尽。”
世人皆知秦国帝君暴虐之名,但只有真切领会过秦随手段的人才知道,这个暴君远比外面传言的更加可怕。
敢背叛他还栽在他手里的,除了生不如死求一个痛快,没有别的路可走。
所以提心吊胆的李仁立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往自己的小瓶子里再加一颗毒药,并成功在秦国暗卫找过去的时候及时服毒,七窍流血而死。
“所以你们带回来了些什么。”秦随这次没有让黑衣男人再起来,语气很淡地问道。
黑衣男人姿态放得更低,额头贴上冰凉而昂贵的地板:“李仁立养在燕国国都的一家人已经悉数带回,加上仆役共计一百七十九人,无关紧要之人还在路上,李仁立之妻与其子女被关在刑狱司水牢。”
“属下无能。请陛下降罪。”
“……”
“抬头。”
听到秦随的话,黑衣男人慢慢抬起了头。
一道狰狞的疤痕从清秀的左脸贯穿,伤口处露出粉嫩的肉芽,看上去是最近才受的伤,而且并未妥善处理。
男人抬着头,但视线仍是向下,并不直视秦随。
天子的威严不可冒犯,更何况是他真心追随的帝王。
哪怕秦随赐他死罪,也是他罪该万死,辜负了陛下的栽培。
高高在上的帝王似笑非笑:“看着朕。”
男人抬眼望去。
俊美的帝王身着黑色锦袍,其上用金线绣着五爪金龙和云纹,在灯火的映照下闪烁着暗金色的光。他的五官线条锐利,眉眼深邃,狭长双眸如墨,鼻梁高挺,薄唇噙着一抹散漫的笑意,给人的感觉却是冷冽而危险。
帝王扔给他一样东西。
“办事不力,自行去暗阁领十鞭,三日之后去临江查清楚临江巡抚的案子。”
“退下吧。”
“……”
秦随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宫灯一盏一盏地熄灭,殿内只剩男人还跪在原地。
他拿着手中上好的伤药沉默良久,然后起身,气息从殿内消失。
……
沈惟舟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
不知道是有什么要紧事,带他来到秦国的人昼夜兼程,硬生生把一个月的路程缩短到十几天。
上好的良马在行路过程中换了一匹又一匹,驾车的人也换了一个又一个,沈惟舟观察着驿站的数量和分布,暗暗心惊。
燕国境内,几乎到处都是秦国的探子和暗哨,而秦国境内的驿站无论是选址还是资源,都称得上一句令人望而生畏。
都说当今天下三国鼎立,以晋为首,秦国次之,燕国为最弱势。
但以沈惟舟了解到的晋国的情况,要说比燕国强那确实如此,要说能压一头秦国……那不见得。
许是因为他“天算宗宗主亲子”的身份,沈惟舟并没有受到什么冷遇和苛待,一路被平安带到了秦国。
尽管秦国给他安排的是上好的马车,但路上始终是难以休息好,再加上他体质本就虚弱,昼夜奔波之下,沈惟舟病了。
而且病得很厉害。
这是件好事。
沈惟舟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可以用病做掩护,然后夜探秦王宫,摸清楚秦王宫的布局,好方便自己的后续计划。
没办法,他现在毫无武功,如果是之前他倒是有底气夜探秦王宫而不惊动任何人,但是现在……沈惟舟抬手,冰凉的指尖触上温热的茶杯,眉眼间是一片倦色。
旁边的小太监见状立刻俯了俯身,很有眼色地恭敬道:“公子舟车劳顿,今日还请早些休息。”
“宫里不比其他地方,这个时候太医院已经宵禁了,公子要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明日一早杂家去太医院请袁太医来一看。”
沈惟舟应景地轻咳两声,漂亮的脸上愈发苍白,低低回了声好。
小太监见沈惟舟这么好伺候,原本浮于表面的恭敬顿时真诚了许多,迈着小步退了下去。
沈惟舟和小太监心知肚明,宵禁是真,请不来太医是假。
哪有什么太医晚上不能出诊的说法,若是秦随召见,整个太医院怕是连衣服都不穿就要从被窝里爬出来。
只是现在小太监觉得沈惟舟没这个价值而已。
在不知道秦随对沈惟舟的态度之前,整个秦王宫对他都会是敷衍有余用心不足。一旦沈惟舟不得秦随青睐,那给他请太医就是多此一举;就算沈惟舟走了狗屎运在秦随那得了几分脸面,小太监也可以推说是遵守宫规。
进可攻退可守,这宫里的人都是一个比一个精,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等到门口的动静小下去之后,沈惟舟轻轻吹灭了蜡烛,整个拂云轩顿时暗了下来。
现在出去还不是最佳时机,他故意弄出些自己已经睡下的动静,然后坐在桌前,安静地等着万籁俱寂的时刻。
其实沈惟舟现在已经要烧糊涂了,他的喉咙生疼,身上的体温因为毒素低的要命,一张脸却色若春晓,眼角眉梢都泛着微红,衬得他愈发艷稠动人。
但越是这样他被发现时就越不会惹人怀疑,人们只会觉得他是烧迷糊了去找太医,不会觉得一个高烧的人还会怀着什么别的心思在戒备森严的秦王宫乱走。
更何况他今日刚到秦王宫,无论是拂云轩的宫人还是其他什么人都对他不甚关注……今晚是最好的机会,千载难逢。
白衣太过显眼,他换上一袭黑衣,等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稍显偏僻的宫殿。
犹豫片刻,他凭直觉选了一个方向,顺着走了过去。
……
一刻钟后,整个秦王宫都被惊醒,沉寂的宫殿长廊顿时灯火通明,喧沸漫天。
殿前司统领卫寻清身着常服,衣冠肃正,面容冷漠地看着面前的近卫军。
“陛下一定还在宫内,搜。”
“找不到陛下,提头来见。”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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