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他能看见了
“爸爸, 今天蘑菇又长出了好多小菇包！”
“爸爸，今天蘑菇长高了一厘米！”
“爸爸，蘑菇长得好快呀, 伞盖变得又大又厚，跟我的手掌一样大了！”
……
“裴总，裴总？！”
裴温瑜回过神来, 问道：“怎么了, 是报告有什么问题吗？”
自上次得知自己复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后，裴温瑜已经很坦然地接受了这样的结果。却没想到顾医生一反前几次复查的严肃, 一脸惊喜道：“裴总, 你这次的报告有好转的迹象。你最近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吗？”
裴温瑜摇了摇头：“没有任何区别, 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看不见。”
“之前的报告显示左右眼视神经已经有不同程度的萎缩。”顾医生指着报告道, “正常的视神经纤维呈白细线条状, 萎缩的视神经纤维，常呈杂乱斑点状。裴总先前的报告就有杂乱斑点状，但今天的报告中, 都呈现的是正常的白细线条状。”
裴温瑜完全看不懂报告, 但记得医生曾说视神经萎缩后是不可逆的一种病理变化。所以复查时也没有抱太大希望，只是希望情况不要恶化。但没想到, 刚被判了可能无法复明的自己, 怎么才短短一周, 视神经又不萎缩了？
裴温瑜问出了自己的困惑。他害怕给自己太大的希望, 最后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顾医生同样费解道：“一般来说是不可逆的, 但视神经萎缩原因复杂多遍, 裴总你是车祸导致的视神经损伤, 继而引发了部分视神经萎缩。很可能是清淤后, 视神经损伤得到了缓解，也令萎缩的这部分视神经得到了缓解和减轻。像裴总这样一下子又变回正常视神经的，算是奇迹中的奇迹了。也可能是先前的淤血造成检查上对杂乱斑点的误诊。无论是哪部分原因，现在有光感就有希望，裴总再按照现在的治疗进行，下周复查的时候再看看情况。想必假以时日，一定能复明的。”
离开医院的裴温瑜恍恍惚惚，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上天还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裴煜祺的蘑菇在养到第六天时，终于成熟了。
一朵朵柔嫩的伞盖小巧地盛开着，漂亮地铺满了两个花盆，裴煜祺拿着小剪刀完全舍不得下手了。
这是他好不容易种出来的小蘑菇……
故事书里说和植物说话，有利于植物生长。所以这几天他天天浇水天天和蘑菇说话。
他舍不得吃了……
“可以再养两天吗？”培养出感情的裴煜祺仰着小脑袋，可怜巴巴地问。
“不可以。蘑菇的新鲜期很短，成熟后不立刻采摘的话，一两天就老了，两三天就干枯了。”见裴煜祺心疼自己的小蘑菇，薛蕙羽干脆直接伸手，捏紧菇柄的基部左右旋转，干脆利落地把长得最灿烂的几株大平菇连根拔起地摘走。
望见这一幕以为妈妈斩草除根的裴煜祺：qwq
“别太难过啦，过一段时间蘑菇会再长出来的。在新的蘑菇没长出来，你也要好好照顾，否则土壤发霉变质就长不出新的小蘑菇了。”
原本低落的裴煜祺瞬间活力了起来，立刻化身为了好奇宝宝：“把根都拔走也能长出新的蘑菇吗？不是需要根才能发芽吗？”
“菇脚如果残留在土壤里霉烂，会影响以后出菇。所以必须要完全地摘走，不能用剪刀剪断。”
刚才还心疼下不了手的裴煜祺，一听会发霉发烂，顿时采摘得比薛蕙羽还要积极。
翘着稚嫩的兰花指小心翼翼地学着妈妈的样子捏紧菇柄的基部左右旋转，然后轻轻地向上拔起。
有些菌菇基部较深，裴煜祺的小手根本拔不出来，薛蕙羽就教他用剪刀从菇脚基部挖起。
一个花盆摘到另一个花盆，裴煜祺将开的茂盛的蘑菇都摘走了，俨然化身为了采蘑菇的小男孩。
最终采满了满满一篮子白白黄黄的蘑菇们。
马上能吃自己亲手种植的新鲜蘑菇了！
跟着妈妈一起洗蘑菇的裴煜祺莫名馋了，完全忘了刚才舍不得的模样。
虽然复查时医生转口说有复明的希望，但裴温瑜并没有报很大的希望。
但今天醒来睁开眼睛时，裴温瑜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的眼睛好像有一点点不一样了。
眼前的黑暗似乎不知不觉地变浅了一点……
裴温瑜睁大着眼睛，眺望着窗外。
和以前完全不同，那种深浅的感觉随着自己的动作而变化着……他的眼睛真的对阳光有了反应。
而到中午时，那层朦朦胧胧的黑暗仿佛破壳的蛋密密麻麻地裂开着纹路，猛烈的光线像是冲破了这层屏障一点一滴地渗透了进来。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在窗口聆听花园里采蘑菇动静的裴温瑜忍不住眯起眼睛，张开手覆在眼睛上。
在深吸几口气后，他再度微微地张开眼。
明晃晃的光线刺得他眼睛生疼，仿佛黑暗的房间突然被掀开了一层窗帘，展现出了明亮而模糊的视野。
虽然视野所及之处从黑暗变为了光明，但所有的景物模糊得根本看不清，就像是有几千度近视一样。
“爸爸，爸爸！”
裴温瑜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正要适应现在这种头晕眼花的不适感时，就听到外面响起儿子呼唤自己的声音。他立刻驾驶着轮椅朝着客厅行驶而去。
客厅里若隐若现地飘来扑鼻的饭菜香味，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厨房里。
不知是刚复明的视野太过朦胧朦胧让他产生了错觉，还是他已经神志不清产生了幻觉……他愣愣地望着厨房里熟悉的女人，她系着围裙，拿着锅铲，听到他的轮椅声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
金色的暖阳逆着光洒在她的身上，映衬得她整个人格外的温柔和柔美。
他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感觉她的脸上一定是带着笑容。
他的呼吸一瞬间停滞了，大脑一片空白，彻底地僵在原地。
四周嘈杂的纷乱仿佛全部消失，下一秒，就感觉自己胸腔里一下比一下剧烈的心跳声，如同擂鼓一般，久违地扑通扑通狂跳了起来。
“爸爸！”就在裴温瑜呆坐在轮椅上望着厨房时，一只小可爱突然出现！
瞧见爸爸来到客厅的裴煜祺立刻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把可爱的小下巴搭到了爸爸的膝盖上，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声线软软地问：“爸爸，蘑菇成熟了！我们今天吃蘑菇大餐！”
最近天天向爸爸汇报蘑菇情况后，本就憧憬父爱的裴煜祺理所当然地和爸爸亲近了起来。
他想和爸爸说话，以前是不能说话，也害怕被爸爸讨厌，现在被爸爸温柔地夸奖后，恨不得什么都想享给爸爸。
妈妈说得对，爸爸并不讨厌他！
爸爸说他种的蘑菇肯定是最好吃的！所以一定要做出爸爸最喜欢吃的蘑菇菜！
“爸爸喜欢吃炒蘑菇还是煮蘑菇还是炖蘑菇？”
裴煜祺歪着小脑袋认真地问。
圆滚滚的小脑袋轻轻地搭在他的双腿上，明明很轻，却仿佛带着全世界的重量。
他隐忍着，喉结动了动：“我都喜欢。”
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这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听到熟悉的女声紧张道：“煜祺，你爸腿有伤，不可以把身子靠过去！”
“啊……”裴煜祺立刻从爸爸身上弹跳了起来，原本弯弯的眼角下垂，紧张道，“爸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双腿的重量突然消失，耳边伴随而来的是孩子惊慌失措的声音，随即他的双腿就被一只小手轻轻地摸了摸，就见裴煜祺俯下身，轻轻地呼呼。
“爸爸不疼，给爸爸吹吹。”
“妈妈说，吹吹就不疼了……”
看着孩子认真吹气的样子，原本因为裴煜祺关心自己的举动而心软得一塌糊涂的裴温瑜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谁说的？”他声音轻颤了起来，生怕自己听错了。
“妈……”
“怎么了？是弄疼了还是抽筋了？”察觉到两人不对劲的薛蕙羽着急地走了过来，见孩子在揉爸爸的腿，裴温瑜的表情也一副隐忍不适的样子，误以为裴煜祺真的闯祸的薛蕙羽，立刻俯身半跪在裴温瑜的面前。
“是这里疼吗？”薛蕙羽轻轻伸手，习惯地覆上了他的腿。
掌心的温热透过薄薄的布料一点一滴地传来。
眼前的女子半跪在他轮椅前，低垂着脑袋专注的模样朦朦胧胧地在眼前晕眩开，像化开的水墨一般……
看不清对方面容的裴温瑜心跳得更快了。
是在做梦吧……
如果不是做梦，他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复明。
如果不是做梦，她怎么可能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孩子亲昵着他，他的妻子关心着他，怎么看都是一场从未有过的甜美梦境。
只有在梦境中，才会出现“哪怕看不清脸，潜意识也知道那个人是谁”的情况……
裴温瑜一点都不想从这样的梦境中醒来。
他的手不觉地朝前方探去，忍不住抬手去碰了碰她的脸颊。
温暖柔软的触感，熨得裴温瑜眼底光芒也跟着温柔下来。
一抬头就被突然摸脸的薛蕙羽：“……裴先生？”
一声“裴先生”瞬间打破旖旎的幻想，令裴温瑜如受惊的小鸟猛地缩回了自己的手。
“抱歉……”裴温瑜闭上眼，用手扶住额头，好半天都理不清此刻凌乱的情绪。
“不是故意碰到的……”
指尖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裴温瑜思绪复杂道：“煜祺没有压伤我……”
沈雪只给他按摩了两次，从最初满心的反感和忍耐，到后来习惯她的碰触。
只是短短的两次，他的双腿就仿佛记住了她的动作。
齐师傅归来后，都没有沈雪给他按摩时那种驱散骨子里寒冷的感觉。
现在他竟是把沈雪错认为了蕙羽！
裴温瑜的心情越来越复杂，他怕沈雪察觉到什么，又快速转移话题道：“刚刚煜祺说今天吃蘑菇大餐，今天是由你烧饭吗？”
——厨房里的那个人也是你吗？
薛蕙羽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她以为刚才的摸脸是失明的裴温瑜不小心碰到的。
她站起身，揉了揉膝盖，笑道：“是我和齐师傅一起准备的。齐师傅早上买了一只小草鸡，等会可以做小鸡炖蘑菇。还有蘑菇小炒肉，凉拌蘑菇黑木耳……”
见沈雪低头揉膝盖，裴温瑜迅速拿出挂在轮椅上的墨镜戴上。
视野再次暗了下来，眼睛的刺激感因为隔离了阳光而渐渐适应，模糊的影子也因为适应渐渐变得清晰了一点。
是一张平平无奇的普通面容，根本达不到启华口中和蕙羽相像的地步。
若是以往，他肯定觉得是启华夸大其词了，但现在，他竟然也产生了这样不可思议的错觉！
【刚才我给裴温瑜按摩双腿，他那么感动吗？竟然给了7点复活值……】
返回厨房的薛蕙羽小声哔哔，似乎不敢相信一向抠门的裴温瑜竟然如此大方，然而刚拿起锅子，就听到复活值再度降低的提示音。
薛蕙羽生气道：【我就知道！】
每天被涨涨跌跌的提示音吵得头疼的薛蕙羽愤愤道：【可不可以把提示音静音啊！太吵了，影响我心情！】
瞧见宿主的情绪如过山车一般波动的系统默默地把提示音静了音。
它迟疑了一下，道：【宿主，刚刚裴煜祺提到了‘妈妈’，因为不是称呼你所以没有被屏蔽，裴温瑜可能察觉到异样了。】
知晓这次复活值为什么会降低的薛蕙羽拧了拧眉，显然裴温瑜没有想到她是薛蕙羽，而是怀疑她别有用心想要做裴煜祺的继母吧……
薛蕙羽突然找到了一个系统漏洞，笑眯眯道：【原来妈妈不是特指我的时候，不会被屏蔽啊……】
系统：【……】糟了说漏嘴了。
“煜祺，你刚刚说，谁告诉你吹吹就不疼了……”在沈雪离开后，裴温瑜逮住裴煜祺再度确认道。
薛蕙羽在裴煜祺一个月时就失踪了，根本不可能跟孩子有这样的对话。
那裴煜祺口中的妈妈……到底是谁……
“……是……妈妈……说的。”已经有勇气和爸爸单独沟通的裴煜祺认真地指了指在厨房里的妈妈，强调道：“爸爸，这是妈妈。”
爸爸为什么还认不出妈妈啊，他天天喊着“妈妈”啊，裴煜祺很费解，三岁半的小脑袋瓜完全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系统成功地打上了这个漏洞补丁。
不知道孩子口里说的就是“妈妈”而他听到的却是“老师”的裴温瑜心一哽。
是他幻听了吗？
不仅幻视还幻听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药物的副作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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