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 114 章
第114章
余老夫人和余大夫人等人听说五夫人想要见余五姑娘, 连忙让人将余五姑娘叫了过来。
余大夫人看着余老夫人的嬷嬷去了后院,心情颇有些复杂。
她既高兴家里这位五姑娘攀上了高枝,自家可以跟着一起沾光, 又嫉妒是二房的人得了这桩好亲事。
思及此, 余大夫人不由得又看向余二夫人。
余二夫人的眼中满是兴奋之色,面上也露出了些许志得意满的表情。
余大夫人的面色一黯。
若论起夫婿缘,那她这位弟妹是拍马也比不上她。
她夫婿余大老爷不但官职比余二老爷高, 还不沉迷于内宅,不像余二爷这些年不知在外面惹了多少风流债。
她这弟妹也因此生了不少闲气。
所以在嫁入余家的前十几年,她是十分的志得意满的。
可在子女缘上,她就比不过余二夫人了。
她的女儿们容貌虽也称的上美丽,可比起五姑娘那样的绝色是万万不如的。
她们也都是嫁了与余家相当的人家, 不像五姑娘,竟有这嫁入国公府的机缘。
思及此, 余大夫人不由得不信命由天定这句话,不然为什么老天会让五姑娘有如此美貌,又不然, 为何中南一向风调雨顺,这几年却因为圣花教的缘故有了战事?
而若不是因为这场战事, 五姑娘又怎会被远在京城的尊贵公子看上呢。
余大夫人一想到自己半生碌碌奋力经营,都比不得自家二弟妹那个蠢货,心内就越发的不甘。
可她纵然再不甘也没用,她儿子不像父亲却像足了叔叔, 是个无甚头脑的人。
她这些年一直拘着自家儿子,又给她娶了一位虽门第低但却头脑清楚的媳妇, 就是担心他在外惹事。
可二房的两个儿子却如两颗冉冉的新星, 纵然没有五姑娘这事, 二房将来也必会压过她们大房一头,这是定势,没法更改。
她公公余老大人虽然明说会将家中的大部分家产都留给长子一房,可余大夫人知道公公手中的人脉绝对会给二房的那两位侄子的。
她儿子这辈子只能守着祖产过日子罢了。
可余大夫人并不甘心,她没能生个好儿子,所以往后十几年、二十年她都必须低着头过日子,这是没办法的事。
可她还有孙子们,只要她的孙子有一个成器的,那她们这一房就能东山再起了。
而想要东山再起,她就必须要余家人离不得她。
她这个二弟妹是个蠢货,极易受人挑唆,以往还做出为了讨好娘家人,在娘家兄弟媳妇面前说自家女儿坏话的蠢事。
她弟妹嫁进来后一点都不知道为自家这个小家着想,这些年但凡得了些好东西都会往娘家拿。
她那娘家弟妹是个极其精明,也十分善于挑唆余二夫人在夫家闹事的,她娘家母亲又是个糊涂,只看重儿子的。
等五姑娘和国公府订亲的消息一传出去,她那娘家母亲和弟妹绝对会跟苍蝇闻着肉似的往余家跑,以求捞取一些好处。
可她明白自己那个侄女五姑娘,她虽说沉默寡言,却是个事事明白的孩子。
她明白她这个大伯母虽然也会为了她们这一房算计,却也不会真的去暗害亏待二房,不比她母亲娘家的那些人,只想把嫁出去的姑奶奶当做金库。
所以她这些年对她这个大伯母都比她那个舅母要亲近。
等她出嫁之后,若她弟妹娘家的那些人鼓吹着她弟妹去国公府要好处。
到那时,就是用的上她的时候了。
只要余二夫人能一直犯蠢,那这余家就始终会有她的一席之地在。
余大夫人盘算清楚了这些事情后,那些愤愤反而没有了。
而在她沉思的时候,余五姑娘也带着丫鬟来了正院。
五夫人原本正在和余老夫人说话,听到丫鬟回说五姑娘来了之后,她就转头看向门外。
暖暖的日光下,一个朦胧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待到这佳人走近之后,五夫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那二嫂在京中已算是有名的美人了,可这余五姑娘的容色比起她二嫂还要更胜一筹。
五夫人看清这余五姑娘的长相后,总算是明白她那位眼光极高的侄子,为何写信回家说要娶她了。
也明白为何余家的那位老大人要拘着这位余五姑娘,不许她出门了。
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这位姑娘的容色实在能称得上倾国倾城了。
余五姑娘进来后就向五夫人行礼。
五夫人连忙上前扶住了她,随后她拉着她的手细细的打量着她。
余五姑娘见状便害羞的垂下了眉眼。
五夫人看她肌肤细腻,皮肤雪白,眉眼十分的美丽,忍不住赞叹的对余老夫人道:“贵府姑娘生的实在是太好了,倒趁的我如那烧糊了的卷子似的。”
余老夫人闻言忙道:“我们小门小户家出来的姑娘,哪能比得上您。是您太谦虚了。”
五夫人见这位余老夫人还挺会说话的,就抿嘴笑了一下。
她又转头看了一眼余五姑娘,拉着她的手问她可读书了不曾,读了几年的书。
余五姑娘一一答了。
五夫人见她到底读过书,又眼睛清亮,倒对她放心了一些。
她虽和余五姑娘接触的不多,可她能看出来这是个明白孩子。
只要人明白,比什么都强。
五夫人的担忧去了不少后,心思再度放松了起来。
她一面继续和余家众女眷应酬,一面等着前院的消息。
五爷和余老大人说好了等公府回信的消息后,便准备告辞了。
五夫人听丫鬟来回后,就也要告退了。
余家众女眷亲送她出了二门。
等五夫人离开后,余老夫人就让人去喊余老大人过来。
她见了五夫人的富贵做派后,就更想把孙女嫁到公府去了。
余二夫人也拧紧了帕子,想要知道公府的那位五爷是怎么和余老大人谈的。
余五姑娘却低垂了眉眼,冲着余老夫人福了福礼后道:“祖母、伯母和娘且在这里满坐,我先回后院了。”
余老夫人见她纵然遇到这样高兴的事情,仍旧不动声色,忍不住叹气道:“你这个样子”
她原本想说男人都喜欢那活色生香的女子,纵然你凭借容貌吸引了那公府贵公子的注意,可你若还是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只怕日后会不得夫婿喜爱。
可余老夫人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妥当,便咽下了口中的话。
等余五姑娘走后,余老夫人就对两位儿媳说起了自己的担忧。
余大夫人低垂着眉眼没有说话。
余二夫人听后却是一阵肝火上涌,她拧着眉,口气焦躁的道:“这个孩子就是这样,对什么事都不上心。”
余大夫人见她在婆母面前不仅不为自家女儿遮掩,还说起了自家女儿的不是,忍不住撇了撇嘴。
说实话,她这位二弟妹心地真的不坏,可她有时做事是真的挺让人看不起的。
倒也不是说她故意去害别人,而是说她像是浑然不懂这世间的许多道理一般,做事全随心意。
偏偏她娘家母亲行事也没个章法,只知道捧高踩低,她这位二弟妹比她那娘家母亲倒好一些,但在面对一些比她弱势的人的时候,她难免会在言语间拉踩一下别人。
就如以往她觉得她娘家弟妹要强势一点,便总跟着她一起说自家女儿的坏话。
余大夫人见多识广,自是明白余二夫人那娘家弟妹的心思。
不过是看不得别人好,所以总想踩一下别人,捧一捧自己罢了。
但她这位二弟妹那就是真的没有脑子了,她对自家女儿肯定不会有什么坏的心思,可就是不懂要在别人面前护着自己的孩子。
思及此,余大夫人心里又是一阵不甘。
她和夫婿余大老爷都是玲珑的性子,偏偏生出了个那样的儿子。
可余二老爷和余二夫人都是这等糊涂的性子,却生出了如余二爷和余五姑娘这样的好儿女。
果真是应了古人的那句老话,歹竹出好笋。
余大夫人一边想事一边和婆母一起等余老大人。
哪想到前院的小厮却说余老大人出门了。
余老夫人闻言心中咯噔了一下。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门?
五夫人回去后就和五爷说了余二夫人的形容,也说了自己的担心,和她对那位余五姑娘的印象。
五爷便也把余老大人和他说的那些话告诉了五夫人,他对五夫人道:“我待会儿会把你说的这些事写封信快马加鞭送回京里,咱们就且等着二哥那里的回信吧。”
五夫人颔首应是。
五爷和五夫人将信寄出去后,就暂且在溯县等消息。
而魏若这边却还没有接到这封信,也不知道溯县的情况。
她现在另有一件事要处理。
前段时间李浩淼同她说,让她给金喜找一门亲事。
她忙过了那段时间后,就让姜嬷嬷去问了问金喜的想法。
结果那金喜犹豫再三后竟跟姜嬷嬷说他看上了她身边的秋云。
魏若听姜嬷嬷说后就让她去问一问秋云的看法。
姜嬷嬷去了之后回来跟她说,秋云说要考虑两天。
她一听秋云说这话就知道秋云对那金喜必是也有些满意,她虽不知道她为何要考虑两天却也应了。
结果兰儿过来跟她说,秋云对金喜其实也有些意思,只是担心若是金喜得了公爷的重用,那她日后就不能跟在夫人身边了。
魏若知道后就将秋云叫了过来,对她说,让她放心嫁给金喜,她成亲回来后虽说比不上春兰的地位,但她这里会给秋云留下一席之地的。
秋云自此这才放心,便答应了金喜的求亲。
魏若便将这桩婚事暂时交给了姜嬷嬷料理。
这日正是金喜家里人过去秋云那里下定的日子。
原本姜嬷嬷打算亲自去的,但她昨夜着了凉,今早就有些起不了床了。
魏若要留已回府的春兰在这里料理家事,让兰儿带着几个妈妈去了秋云那里给她撑场子。
兰儿带着妈妈们去了之后,便在那里一边陪秋云说话,一边等着那金喜的嫂子过来。
可那金喜的嫂子带的定礼不仅十分的简薄,她同秋云说话也有些夹枪带棒的。
兰儿带过来的几个老妈妈说她那样做不符合规矩,那金喜的嫂子就说她们家自来下定都是这样的,可见夫人身边的丫鬟要金贵些。
兰儿没想到这金喜的嫂子竟是如此的难缠,她不由得担心的看了一眼秋云。
秋云低垂着眉眼没有说话。
她其实已经打定主意要嫁给金喜了,金喜嫂子的这些冷言冷语于她而言其实不算什么。
兰儿其实是个火爆的性子,只是自跟在魏若身边做了大丫鬟后,她自觉自己应当像之前的春兰和现在的秋云一样,对下温厚一些。
因此这两年她对人越发的和善了。
可这和善其实只是表象,兰儿骨子里还是有那股路见不平的劲儿的。
她遇到那陌生人被欺负了尚且要说上两句话,更何况是和自己共事多年的秋云呢。
兰儿也学着金喜嫂子的模样,斜着眉吊着眼的讽刺她道:“哎呦我说金嫂子,你摆上这么一副缺德样给谁看呢。今儿个是你们金家下定的日子,我们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的等着你们过来。你们来了也端茶倒水拿点心的,十分用心的招待你们。你倒好,来的之后先是摆出一副死了娘的表情,接着又拿出这些明显是糊弄人的东西。”
“这也就罢了。我们知道金喜兄弟没了爹娘,跟着哥嫂过活,这嫂嫂怎么肯拿出好东西来给我们下定。我们也不争你们那个强。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我姐姐大喜的日子里摆出这幅死了娘的模样,更不该说些恶心人的话。”
那些妇人们原本躲在一边看热闹,听到兰儿毫不客气的回骂金喜的嫂子后,妇人们露出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有些妇人们就在那里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金嫂子自打进门对金喜就很刻薄,原本金家阿爹和阿娘给金喜也留了一份家产的,可这金嫂子这些年竟背着金喜吞了那些家产。”
“金喜也算是个厚道的,说自己好歹是哥嫂养大的,就不跟哥嫂争这个强了。”
“金喜他哥哥也是个没心的,竟任由自己婆娘欺负自己的弟妹。金喜那妹子现在在府里当差之外还要给金嫂子做针线。这婆娘也是真缺德,每几天去她小姑子那里拿一回针线后出去卖了,那卖的钱全都当作自己的私房钱了。”
“我的老天,这扒皮的地主都没她那么缺德。这金嫂子的娘可真会教女儿。”
“你不知道她们家里,那出嫁的几个女儿在婆家作威作福的,她几个姐妹的婆婆还常聚在一起咒骂她那亲家,说她们几个加起来都没这金嫂子的娘享福。”
随着周围人的声音越来越大,金嫂子的脸色变的青白不定。
她素来是个内心藏奸的人,虽说做了这么多亏待婆家弟妹的事,可对外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真的亏待了金家弟妹。
这会儿被众人当众撕破了脸皮,金嫂子只觉得一股火气从她的丹田冲到胸口,她竖起两只眼睛开始咒骂起兰儿来。
“你这个下作的小娼妇,一点规矩体统都没有,我再怎么说也比你们年纪大一些。”金喜的嫂子也是气急了,浑然忘了兰儿的身份。
那些婆子们见金嫂子竟连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都敢骂,便露出了一副金嫂子这是疯了吗的表情。
兰儿自做了魏若房里的二等丫鬟后,就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说话了。
她见秋云想要开口说话,便伸手按住了她。
随后她冷笑一声道:“金嫂子倒是跟我倚老卖老的起来。这会儿记起你自己年纪大了,那刚刚干吗摆出那么一副刻薄的模样。本来今日我是可说你,也不可说你的。但你实在做的太过了,我这姐姐还没进门呢,你不仅在下定礼上薄待她,还给她摆脸色看,说些刻薄的话恶心她。我姐姐素来是个软弱没脾气的,我若是再不出来为她说句话,只怕她要被你欺负到墙角里去了。”
那些人听兰儿说秋云软弱没脾气后,险些笑出了声。
纵使秋云是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丫鬟,可她能做到大丫鬟这个位置,就不是个软弱没脾气的人。不过是觉得自己年轻,尊重自己,不肯和底下人缠斗罢了。
偏偏这位金嫂子想要在人家进门前给人家一个下马威。
这时有那知道金嫂子底细,想要借此讨好秋云和兰儿的婆子就大声道:“姑娘们不知道,这位金嫂子可是想把她娘家表妹许给金喜兄弟呢。只是她也不照镜子看看她那娘家表妹的人品又怎能比得过姑娘的人品呢?”
“你们”金嫂子听到这些婆子们也跟着那两个小蹄子一起起哄,气的脸都白了。
到最后她一甩手,说这定礼不下了她要回去。
这下定礼没完成就意味着这门婚事会出波折。
那些婆子们没想到金嫂子会那么横,忍不住面面相觑。
秋云见状皱了皱眉头,但她到底是金家没过门的媳妇也不好说话,便看向兰儿。
兰儿刚想说话,就见春兰的声音从人群外围响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春兰在人群外高声道。
那些婆子们听到春兰的声音,连忙给她让出了一条过路的道。
春兰缓步走了进来。
看到春兰,金嫂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惧怕。
她之所以在秋云面前毫无顾忌,一是因为她嫁人后就不再是大丫鬟了,至于以后的前程在哪里也说不准。二则是因为她嫁进来也算是她们金家的人了,她这个做嫂嫂的自然能说的了她。
可春兰就不一样了,她现在跟在姜嬷嬷身边协助夫人管理家事,将来就是这内宅的总管事了。
她一个小小的妈妈又怎么敢跟她对着干呢。
金嫂子的气势明显弱了下来。
春兰走到金嫂子面前停了下来,随后她对众人道:“姜嬷嬷总不见兰儿回去,便让我过来问问这下定礼可结束了吗?”
听到春兰说起姜嬷嬷后,金嫂子的神色就更惧怕了。
兰儿忍不住鄙夷的看了她一眼,欺软怕硬的东西。
当初就是这么欺负金喜的,现在又想辖制秋云姐姐。
结果看到春兰姐姐过来,又听到姜嬷嬷的名字后就怕了。
春兰见自己说完话后,众人没有说话,便又看向兰儿。
兰儿刚想回话,就见秋云按住了她的手后对春兰道:“姐姐来的巧,正好赶上了。”
春兰闻言就笑着对金嫂子道:“可见来的早不如赶的巧,你们继续吧。”
金嫂子恨不得快点把今日的下定礼走完,也担心兰儿那小蹄子会在春兰面前胡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因此春兰一提,她就忙不迭的应了。
有春兰在,这下定礼就快了许多。
不过春兰在看到这定礼是如此简薄和敷衍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不过她到底没有吱声。
众人走后,兰儿就对春兰道:“幸亏姐姐今日过来了,不然这定礼必定没有那么顺利了。”
春兰闻言就笑着对这两人道:“是金喜让我过来的,他说他嫂子在难为你们,请我过来给你们解围。”
秋云听说金喜特意为了她去找了春兰后,害羞的低下了头。
兰儿则嘀咕了一声道:“这个金喜还挺护老婆的。”
秋云闻言脸就更红了。
春兰想到今日看到的金嫂子这幅模样,却有些担心,她就问秋云:“你可想好了没有,他父母已经不在了,兄嫂又是这幅模样,以后你要是生孩子什么的也没人搭把手。这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秋云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她正色道:“我知道姐姐的意思,可姐姐世事哪有能够两全的呢。我嫁给他也不涂别的,就涂他待我的一颗心。”
说到这里的时候,秋云的脸上再度泛起了红晕。
春兰见状眼中就闪过了一丝欣慰,她对秋云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只要你们两个一心一意的过日子,总是能把日子给过起来的。”
听到春兰这满含祝福的话,秋云的眼眶湿润了。
她擦了擦眼角后,对春兰道:“说起来还有一件事要麻烦姐姐。”
“什么事?”春兰闻言就问道。
秋云就道:“姐姐的婆婆认识的婆子多,能不能帮忙问问这后巷可有那大一些的房子,我们愿意多出些银子给那家人,和他们家换一换房子。”
金喜和秋云成婚,按照国公府的惯例是要在后街给她们分一处房子住的。
不过因为她们只有两人,所以这分得的房子并不算很大。
春兰听到她要换大一些的房子便问她:“这是为什么?”
秋云就笑道:“他说他妹妹跟着哥嫂一起住时常被嫂子奚落。想等我们成婚后把她妹妹也接过来一起住。”
“他妹妹不是也在府里当差吗?”兰儿闻言插话问道。
“他妹妹到底没在主子院子里当差,所以下值后还是要回家的。”秋云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只知道他姐妹在府里当差,倒也不知道在哪里当差。”兰儿笑着道。
“他妹妹多大了?”春兰问秋云。
秋云想到那个瘦弱的小女孩,就道:“今年八岁了。”
春兰想了想道:“这个年纪其实已经可以进主子院子里当三等丫鬟了。只是你和金喜兄弟两个人都是主子身边的贴身人,他妹妹就不好再在主子身边了。”
秋云闻言忙道:“我们省得的,所以金喜一开始就说,等他妹子再大一些,要么让她学一些针线,要么让她学着做些吃食。这样有一门手艺将来无论分到哪里,日子都能过得。”
春兰闻言就颔首道:“金喜兄弟心里有谱就行。房子的事情你不用着急,等回去后我跟我婆婆说一声,有消息了就来告诉你。”
秋云连忙笑着向春兰道谢。
春兰回去后就将在秋云那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魏若。
魏若听完之后就道:“金喜那嫂子是这样的性子倒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金喜心里明白,只要他不糊涂,秋云的日子就能过得。”
春兰闻言也道:“是呀,他们小两口以后也不同哥嫂住在一起。况且金喜和秋云打算把他那妹妹也接过来一起住。”
她就又叫了金喜和秋云对金喜妹子的打算。
魏若是宁愿身边的人愚钝但是善良一些,也不愿她们刻薄寡恩的。
她听春兰说完后就笑道:“你告诉秋云,若是她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我。但是若是那金家姑娘不出什么差错的话,她务必要善待那女孩。那女孩不过几岁就没了母亲,也是个可怜人,不指望着哥哥嫂子,还能指望谁呢。”
春兰闻言忙道:“秋云知道的,她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您还能不了解她的性子吗?“
魏若一想也是便宛然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魏若看快要到给老太君请安的时间了,便起身去了老君堂。
老太君正在院子里练八段锦。
她自前年总是生病之后,就注意起了保养身子。
这半年便让太医教她练八段锦。
自学会了之后,她每天都会坚持打上几回,这身子也渐渐硬朗了起来。
魏若见老太君在练八段锦,也没有打扰她,只是站在一旁等候。
老太君做的入迷,浑然没有发现她来了,等做完擦完汗后,她才看到魏若。
两人进入正堂说了会儿话后,老太君就问魏若身边大丫鬟的婚事办的怎么样了。
魏若就说今日是下定礼的日子,她派了身边人过去照看着。
她又把在秋云那里发生的争执告诉了老太君。
老太君听完魏若说的关于秋云的事情后,就问她:“依你看这金嫂子苛待弟妹的行为是好还是不好呢?”
魏若明白老太君又要教导她了,便回道:“自然是不好的。”
老太君就道:“那你知道她们不好在哪里吗?”
魏若闻言刚想说,父母既已不在,抚恤幼弟幼妹是长兄长嫂的职责,就听那边老太君道:“我不要听那些大道理。”
不听大道理吗?
魏若听老太君这么说后,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老太君见她在低头沉思,便引导她:“你说彼时这金家父母已去,金家幼弟幼妹没了依靠,而金家兄嫂不仅尚在壮年,都在府里有差事,而且还拿着去世父母的财产。这一对夫妻和金家那对幼弟幼妹比起来孰强孰弱?”
魏若闻言不假思索的道:“自然是金家兄嫂更强一些,幼弟幼妹更弱一些。”
“那我再问你,假若你处在金家嫂嫂那个位置,你会不会以为自己会永远强下去,而那一对失了依靠的弟妹会永远弱下去。所以那这个因为更加年长而暂时强起来的人就可以将那一对弱势的弟妹玩弄于鼓掌间了呢?”老太君继续问魏若。
魏若闻言沉思。
如果是她的话,她自然不会有这种想法。因为首先她不缺银钱,所以自不会在银钱上苛待弟妹。再有就是她既是嫁给了那家长兄,那她就自有职责要将那家弟妹抚养长大。这倒也不是因为她有多高尚,而是她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那她日后在众亲朋面前就无立足之地了,她的孩子也会因此被人在背后嚼舌根。
就如魏大郎那样,纵使他自己是个厚道的性子,可因为瑞阳侯夫人每每生事,这些亲朋们也不好多与他来往。
老太君刚刚已经说了,若是她处于金家嫂嫂那个位置会怎么做?
金家嫂嫂是府里的世仆,自小没念过多少书,不明白这些礼节。
且像她们那样的人家,向来是捧高踩低的。
看到哪家得了主子重用就一溜烟儿的过去拍别人马屁,看到哪家落魄了,就墙倒众人推,恨不得人人都上去踩两脚。
金家这一对兄嫂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自然更信奉的是捧高踩低那一套。
且她们并无多少远见,只以为自己一时处于强势地位,就会一世处于强势地位,不明白人的运势有高有低,没有谁能一直顺遂,也没有谁能一直跌在谷底这个道理。
因此金家嫂嫂才会毫不顾忌的欺压幼弟幼妹,金家哥哥才会明知自家弟妹被欺压,却为了自家利益,默认自己的妻子欺压弟妹。
说到底这一对夫妻就是心里只有自己,没有旁人罢了。
魏若便把自己的理解告诉了老太君。
老太君颔首笑道:“你想的很对,我们这样的人家和那样的人家行事不一样,所以有些事情他们可以做得,我们却不能做得。况且你是我们李氏宗族的宗妇,若想做好这个宗妇,你就要把处事公道、怜贫惜幼这八个字记在心里才是。”
魏若闻言连忙立起来听训。
老太君却让魏若坐了下去,她笑道:“不过是我们娘儿们说些私房话罢了,刻意站起来倒显得太过正式了。”
魏若这才坐了下去。
老太君却又给魏若出起了考题。
“宗族里的人都是咱们自家的亲眷,若想要让她们服你这个宗妇,那你要靠什么去服人呢?是凭你安国公夫人这个称号吗?”老太君问魏若。
魏若沉思片刻后道:“当然不是。如果我只拿地位去压制这些族人们的话,他们表面上碍于权势或许不敢说些什么。可时日久了,积怨多了,只怕会起冲突。”
老太君闻言就道:“起冲突到底只是小事,可最怕的就是族人离心。咱们这样的家族,若是从外面清算一时之间倒是打不倒的,最怕的就是从内里乱了起来。你看这京内那些衰落的人家,哪个不是自己内部出了乱子,才被人从外部击垮了呢?”
魏若闻言颔首应是。
老太君又道:“所以我才说要你处事公道,在调节族人间的纠纷,分配族务时不以强弱处之,而以公理为主。这是其一。其二就是要怜贫惜弱,咱们族里有些人家富裕些,有些人家贫苦些。可有些话我只在这里同你说,将来一旦咱们府里有了些什么事,那些富裕的人未必会念着你给她的那些好,可那些贫困的人反而更有良心,更愿意助你。就说那金家嫂嫂,她若是能用心养育这弟妹,等这两人将来长成后,必也会全力扶持她的孩子。总比她拿着东西去捧别人的臭脚,别人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强。”
魏若闻言不由得做直了身子,她细细咀嚼了老太君的话后,忍不住佩服起了老太君。
这位公府曾经的宗妇,真是把人心全都看透了。
有一句话叫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
这世上有多少人愿意帮扶弱小,又有多少人能参透这些道理呢。
老太君见魏若似有所得,就满意的笑了起来,她对魏若道:“你要记得,作为整个宗族的宗妇,切不可只顾着自己。因为你想要做好这个宗妇就要取得族人的尊重,想要取得族人的尊重就要做事能服众,在族人遇到困难时能帮助别人。如果只顾着自身的话,纵然你家中再有权势,也难让旁人服气。这样的家族最多只能繁荣上一代或者两代,不是长久之道。”
魏若闻言就笑道:“孙媳妇明白的,自会谨记祖母教诲。”
老太君含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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